第21章 第 21 章
1.
黑色保時捷在米花町三丁目某棟公寓前停了下來，琴酒看着在電話里說讓他等一會的七瀨理，視線移到旁邊牽着她的手的黑白雙發色少年身上。
頭上斜戴着一頂小巧精緻的深藍色蝴蝶結小圓帽的少年雌雄莫辨，牽着身旁棕發女生的手，另一隻臂彎里抱着個詭異的繃帶人偶，一雙彷彿能蠱惑人的星環瞳看着他，帶着敵意但沒有動作。
夢野久作看着前面黑衣高大的銀髮男人，不久后對方身後又走來個敦壯的黑衣大漢，他看了看後面的人，視線又移到琴酒身上。
夢野久作問：“就是他嗎？小理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就是他從中作祟？”
琴酒還沒什麼動作，身後的伏特加因為他的話臉有些扭曲，他這話說的，好像大哥成了插足的第三者。
七瀨理：“……久作，我不會喜歡上整天想着和別人一起玩的小孩子的。”
“我不是小孩子，再過兩年我就要升入第七學區的中等部了。”
“那也還小。你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不會找他玩。”這個“玩”字與之前比稍微有些重，顯然不是一般的玩耍。
她當然清楚夢野久作對她並不是戀愛的那種喜歡，口中時常說的以後和她在一起，只是對同伴的強烈佔有欲。
“我知道了。”夢野久作癟嘴，非常不開心，但還是答應了，“但是我也要去遊樂園。”
七瀨理給琴酒介紹面前的情況，也是她遲遲沒出去的原因：“……所以就是這樣了。”
“你好，我是久作，”夢野久作看着琴酒，“小理第一次去遊樂場，是和我一起的。”
“嗤。”琴酒看着這個小鬼，第一次見面就有些不爽，但他的性格還不至於和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計較。
……
總之，最後這個約會彷彿變成了親子家庭三人游。
七瀨理看着開車到了遊樂場，還跟着他們一起進去的伏特加，扭頭看琴酒：“為什麼今天他也在？”
琴酒說道：“有個交易安排在了遊樂園裏。”
七瀨理：“……”一個不夠還來一個么。
現在是親子家庭出遊還帶着保鏢了，雖然這個保鏢誰都保護不了。好在伏特加還是有眼色的，一路上不吭聲彷彿當個隱形人，跟在幾人後面。
七瀨理一路上被夢野久作牽着手，從車上就在和她說話，一直到現在也沒停下，拉着她往前。進了遊樂園，琴酒走在她右邊稍後點的位置，兩手插在黑風衣的口袋裏。
七瀨理微微偏頭，把右手伸向他，掌心朝上張了張，銀髮男人的左手從衣袋裏拿了出來被她握上，夢野久作回頭就看見這一幕。
“小理，我們去買棉花糖吧？”
“小理我們去做旋轉木馬吧？”
“我們還是去做那個吧！”走到哪裏都有個男人跟着，最後忍無可忍的夢野久作指向大擺錘的地方，那邊還能聽見人影在哇哇亂叫。
他倒要看看如果這個人上去后也叫起來，還能讓小理喜歡嗎，他到時就坐兩人中間，看他們還怎麼牽手。
四人來到入口，排着隊走了進去，最後卻是夢野久作拉着七瀨理兩個人上前去參加，琴酒他們因為滿了只能等下一趟。這個項目的工作人員正告訴遊客隨身物品暫時需要取下來，夢野久作身上繫着安全帶的時候，紅色笑臉背包被伏特加暫時接過，人偶倒是被他自己拿着。
他看着站在原地等着的琴酒，一邊暗惱失算了，一遍愉悅現在終於只剩了他和七瀨理。
在夢野久作和七瀨理乘坐的擺錘開始晃動的時候，不遠處的琴酒插着口袋等待着她，銀色碎發下的墨綠眸子看着那邊。
伏特加把紅色的笑臉背包換了個姿勢，小孩子的斜挎包對身材魁梧的他來說太過小了，只能掛在手上。移動間偶爾有微弱的金屬碰撞聲從包里傳出，不知道他塞了什麼在裏面。
如果背包打開，就能看見裏面放着幾卷繃帶，還有薄薄的刀片和鐵絲。找零的硬幣也被他放在包里，偶爾滾動間與其他硬物碰撞。
夢野久作現在年齡還小，異能控制的並不算很精湛，能力開發的也不充分，大部分時間還需要靠着這些道具才能發動異能。
但學校里負責檢測觀察他的研究員老師確信，假以時日，他或許能直接操控自己的精神系異能，分化出更多精神系能力自由發動，成長為又一個可怕的精神系能力者。
不過現在，他只是個無知的初玩者。
十分鐘以後，面色慘白的夢野久作渾身發軟的坐在長椅上休息，完全沒法關注琴酒後來有沒有去玩這個擺錘。
夢野久作已經全吐完了，臉色卻還沒有恢復，帶着青白。剛剛那東西360度的搖擺旋轉把他肚子裏的東西全搖出來了，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怎麼樣，要不要給你買些喝的？”七瀨理問。
夢野久作搖頭，他現在什麼都喝不下。
琴酒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瞥着這邊的兩人，剛才那小鬼還是他扛過來的。
在等待夢野久作恢復過來的時候，七瀨理拉着琴酒乾脆坐在遊樂園的長椅上打發時間。
伏特加中途接了個電話走回來，湊到琴酒邊上說：“大哥，那個人到了。”
“走吧，去看看他是不是一個人過來的。”
琴酒起身，轉頭對七瀨理說，“我離開一下，待會就回來。”
伏特加現在原地看了看，地勢高能觀察到整個遊樂園的地方只有摩天輪和過山車了，“大哥，我們去那邊吧。”
“等等，”七瀨理看着打算他們離開的方向，問道，“你們打算去哪？”
她不會眼睜睜看着兩個人往摩天輪的方向走的，柏崎葵的話和漫畫內容還留在腦子裏。
2.
琴酒和伏特加往雲霄飛車的方向走後，七瀨理等夢野久作恢復，兩人也去玩了些簡單的項目。佐倉千代之前提名的鬼屋，琴酒沒玩，反倒是夢野久作拉着她進去了。
不過，一趟雲霄飛車加上等待時間最多也就半小時，結果他們過了兩個多小時才回來。
七瀨理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回來之前還敲了個人。琴酒看了看天色，問她：“摩天輪還坐嗎？”
“當然，”七瀨理拉着他走了，把已經睡着的夢野久作交給了伏特加，接下來是兩個人的時間。
夜晚的摩天輪和白天的不一樣，更增添了一份氛圍，從低處慢慢往上轉，從坐艙里可以俯瞰整座遊樂園的燈光。
但是現在，誰都沒有時間把注意力放在窗外的夜景上。
琴酒的兩腿之間半坐着個人，修長的大腿被黑色西褲包裹，伸到了對面的座位底下。七瀨理坐着結實的腿，拉着他身後的銀髮，湊在帽檐下兩人呼吸在親昵間交融，半天才微微分開。
她靠在琴酒脖頸間微微喘氣，鼻息間能聞到男人身上的冷香，忍不住蹭了蹭，琴酒按住她的後腦勺。
摩天輪下的伏特加孤獨的等着，旁邊只有一個睡着的小孩，他轉眼又拍了只蟲子，忍不住感嘆夏天快到了。
夢野久作趴在保時捷的座椅上，直到回到米花町的三丁目才睜開眼睛，下車前留下一句：“我比你更了解她，才沒有輸。”
他背着包摟着人偶下車，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車上的琴酒微嗤了一聲，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女生真正是什麼樣子的。
3.
夢野久作回去后，坐在卧室里的地毯上。
房間裏很乾凈，也很整潔，但東西也不多。
身後的床上放着兩床被子，是七瀨理給夢野久作拿出來睡覺的；床底下是一個銀白金屬色的行李箱，裏面裝着的自然是檸檬炸彈；他坐着的地板絨毯上擺放着一個矮桌茶几，上面放着幾本漫畫，是房間裏唯一的娛樂。
夢野久作伸手翻了翻，看着七瀨理洗完澡回到房裏，她看着黑白髮色的少年：“你該睡覺了。”
夢野久作應了一聲，他看着七瀨理，想起了她在黑暗的鬼屋裏和他說的話。
“如果，我會和某個人在一起的話，只會是他了。”
“你會離開我嗎？”
“不，我一直都在這裏，我們是屬於黑暗的……”
梶井理是不笑的。
起碼，最初的時候，夢野久作第一次見到她，那時候的她是沒什麼表情的。
因為她，夢野久作知道了自己被討厭的原因——“因為你的異能是強大的，而且不可控，大多數人都討厭這樣的東西。”
小理半蹲在他面前，直白的回答他：“這樣的人，是很難交到朋友的，所以沒什麼人願意和你玩，只是敷衍。”她的眼裏沒有恐懼，也沒有對他的害怕，只是平等的交流，對一個六歲的少年陳述事實。
那時的夢野久作在黑暗的房間裏也不由問她：“怎麼做？”
“如果想要朋友的話，首先得大家確定你是友善的，人更願意接近無害的東西，而不是威脅的。”
“偽裝的也不要緊，但是你得付出一些真心，或許會得到很多朋友。運氣好的話，有一天你會遇見即使知道真正的你，也願意和你親近的人。”
“你為什麼願意和我聊天？”
“因為基次郎總是很忙，你離得很近，我就順便過來了。”
“小理一直都是這麼說話嗎，為什麼？”
“因為習慣了，最開始的時候擔心說謊的話媽媽的屍體會聽不出來。”
“這樣嗎？媽媽呢？”
“後來埋掉了，有人說這樣保存屍體不好，有些東西得學會放手。”
“你願意和我玩嗎？”
“玩什麼？”
……
不知道從哪天起，沒什麼波動變化的少女漸漸表情豐富了起來，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但習慣慢慢融合在身體裏，變為一體，哪一個都成了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