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三清門每月有那麼固定幾天,會由高階弟子傳授指導低階一些內經心法,或對他們平日裏遇到的困難的指點一二。
這幾日也被稱為“講經日”。
講經的事通常是首席弟子夜凡塵來做的,若他不在那便有尹柏寒或者冼瀾安來代替。
只是此刻,望着面前空蕩蕩的講筵席,尹柏寒在人群中左右環顧一圈仍沒能找到夜凡塵的身影。
他思忖道……難道師兄今天又有事不能來了嗎?
師兄自從回來之後就好忙啊,明明在同一個宗門,但尹柏寒卻連夜凡塵一面都沒能見上,而講經的事情已經由他和三師弟暫分別代過一次了。
今日早些時候,夜凡塵表示這次講經自己會來,尹柏寒心想回宗門那麼久自己總算能見上夜凡塵一面了,估計也能知道這些日子師兄到底在忙什麼……
可是現在講經就快開始了,夜凡塵卻還是沒到。
尹柏寒皺起眉頭,師兄不會遇到什麼事了吧?
就在這時,耳旁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怎麼聽個講經都要等那麼久,你們正道做事都是這麼磨蹭的嗎?”
尹柏寒轉過頭,看着身邊正道弟子打扮的魔修一臉不耐煩的模樣,他左右環顧一圈確認站在堂前的幾位長老沒有注意到異樣,趕忙壓低聲音道:“應該快了。”
他怕沈玉槐的聲音要是再響一點,一旁的長老就要發現自己私自帶魔修混進來,連帶着說話的聲音都不由得小了許多,而沈玉槐則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依舊大搖大擺地扇着摺扇……
這一切都要從折風渡回三清門歸還九陰魂魄這件事說起。
因為折風渡暫時留在了三清門,他的幾個下屬便也順帶留了下來,其中就包括沈玉槐。
而負責盯着那幾個魔修別在三清門裏惹事這樁差事則落在了尹柏寒身上。
幾個魔修中,尹柏寒對沈玉槐印象最深,其一是因為他當初與沈玉槐打過一架,雖然最後陷入了對方的幻陣,不得不說這結局還挺丟人的,其二是他每次見到沈玉槐,總會產生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對方,並且不止一次。
尹柏寒還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平時折風渡對蒼玄宗的魔修採取的是放養式的管理模式,一些雜事小事從不親自過問,而棠秋茗和閻魁雖然是名義上的左右護法,沈玉槐在那幾人中的實際話語權反倒要更高一點。
所以基本只要和沈玉槐搞好關係,他下面的那幫魔修自然也就聽話了,再加上他們六派現在已經和蒼玄宗簽訂了和平共處的條約,蒼玄宗對於三清門來說也算是客人了。
既然是客人,只要對方不提些太過分的要求,尹柏寒都會儘力滿足。
就比如今天,沈玉槐覺得住在後山的日子太過煩悶無聊,要看看他們正道平日裏都做些什麼。
當然按照他的原話是,“呆在三清門的每一天都是被木魚敲鐘的‘嗡嗡’聲吵醒的,這日子和坐牢沒差,也無怪乎你們正道的這幫人瞧着就無聊,天天閑得沒事幹凈找些‘匡扶正義’的事給自己做,現在這牢誰愛坐誰坐,反正我不坐,我要下山給自己找樂子去了……”
尹柏寒一聽對方要下山,那這怎麼行?只好勸沈玉槐再忍一下,今天自己就帶他去做些有趣的事情。
不告訴別人,他們偷偷的去,
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一個月只有兩三天才能見到,
一定讓他覺得有非常有意義。
這是當初尹柏寒對這件“趣事”的形容。
於是沈玉槐將信將疑地跟着他去了,結果兩人到了學堂門口,
“講經?”
沈玉槐不可置信地看着高掛在殿門正中央的那塊牌匾,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尹柏寒。
這算哪門子有趣的事情???
尹柏寒全然沒聽出他話里話外的嫌棄,繼續一本正經道:“你在蒼玄宗一定沒聽過講經吧,接觸一下新事物應該挺有趣的。”
沈玉槐:“……”
不是所有的新鮮事物都能叫“有趣”,其中就包括看經書、聽人念經這兩件事情。
他真怕自己聽到一半就被當場超度了。
沈玉槐當時很想朝對方翻個白眼然後直接走人,但是看尹柏寒帶自己進去時一副緊張兮兮、做賊心虛的模樣,沈玉槐忽然覺得自己“苦中作樂”一下也不是不行。
然而他現在在這學堂中等了將近有一盞茶的時間,講經也沒開始。
沒想到在正道做一件枯燥無味的事情之前,還要經歷更加枯燥無味且漫長的等待。
對此,沈玉槐的評價是不如坐牢。
尹柏寒勸他別急,按道理說只要夜凡塵答應過的事情便絕不會食言,今天他沒有請假那應該就是會在講經開始前趕到,若是師兄真的沒有及時趕到,實在不行只能他替上了。
“到底還有多久?”就在沈玉槐不耐煩的欲轉身離去之際,身後的門忽然開了,整個學堂驀地安靜了下來。
夜凡塵拿着一卷經書走了進來,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地看向他。
與平時一樣,他穿着一襲白色的道袍,銀髮由一根陰陽雙魚簪挽起,所經之處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寒意。
夜凡塵走上講筵席,翻開經書的瞬間朝沈玉槐所在的方位多看了一眼。
他自然認出了對方,但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夜凡塵方才的那一瞥看得尹柏寒心中一咯噔,作為一個“老實人”,他很怕自己偷帶魔修混入學堂的事迹被人發現,畢竟比起鬼主意層出不窮的冼瀾安和向來我行我素的夜凡塵,尹柏寒是他們師兄弟三人中最循規蹈矩的一個。
這會兒,他見夜凡塵不覺有異地翻開經書,心裏總算鬆了口氣。
然而尹柏寒剛淡定下來,他忽然又發現了一件讓人更加不能淡定的事,那就是夜凡塵的修為大概已經達到了合體期三層的樣子。
他不禁在心中感嘆師兄的修為進步了好多啊,短短半個月不見,起碼上升了兩個小境界。
究竟要何等的天賦與決心才能突破的這麼快?
尹柏寒看着講筵席上如往常一般神色淡淡的人陷入了沉思……
忽然間,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怪不得這段時間師兄一直那麼忙,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定是偷偷練功去了!
想到這,尹柏寒心中愈發愧疚,他本就天賦不如別人,還沒有別人努力……哎。
意識到自己與夜凡塵的差距之後,尹柏寒將注意力都放到了講經的內容上,準備認真聽講。
期間,他轉頭看了眼沈玉槐,見對方正聚精會神地盯着前方的講筵席,嘴角還帶着一絲笑意。
尹柏寒理所當然地以為沈玉槐是對講經的內容感興趣,“我就說這很有趣吧?”
“確實有趣。”沈玉槐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嘴角,視線卻落在夜凡塵身上。
怪不得尊上最近總是神出鬼沒的,連蒼玄宗的那幫魔修都不怎麼管了,原來心思都去那上面了。
換做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沈玉槐本身就是修那些歪門邪術的,在看到夜凡塵的第一眼,他便心下瞭然……
修為提升得這麼快,這段日子一定沒少雙修吧?
一場講經結束,直到夜凡塵收拾完經書離去,尹柏寒見沈玉槐都沒再抱怨過第二句,沒想到對方竟然適應得這麼快,自己以後或許應該多帶他來聽聽經書。
望着夜凡塵離去的背影,尹柏寒有些感慨道:“沒想到,幾日不見師兄的修為便進步的如此之快……”
聞言,沈玉槐挑了挑眉。
確實,和他們的魔尊雙修,這能不快嗎?
他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你若是想要的話,你也可以。”
不就找個人來雙修嘛,多簡單的事,也就正道的人還非得給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啊……”尹柏寒一愣,連連搖頭,“不可能,我沒有師兄的天賦。”
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沈玉槐失笑,“你又沒試過,你怎麼知道自己沒有天賦?”
第一次聽人說自己沒雙修的天賦,倒是有些好笑。
尹柏寒:“……啊?”
“我自小就修習劍道,怎麼沒試過呢?”
沈玉槐:“……”
算了,還是不要同這人說話了,純純雞同鴨講罷了。
見對方扭頭就走,尹柏寒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難道剛才又說錯話了?
……
掀開竹簾,進入學堂後面藏書室的一瞬間,昏暗的光線中,一雙寬大的手掌將夜凡塵抵在了厚實的門扉上。
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男人熟悉的氣息覆了上來。
“唔——”
夜凡塵的腿發軟,手中的經書就拿不穩,指尖脫力,眼看那書就要掉到地上……
折風渡的手沿着他寬大的袖口一路往下,接住那本經書。
他短暫地放開了懷裏的人,卻見夜凡塵從脖頸到耳根已染上了一層薄紅,呼吸亂得不像樣子,全然不見方才講經時那副清心寡欲、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夜凡塵的長睫顫了顫,他平穩了下呼吸,看向折風渡,“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折風渡翻了眼手中的經書,笑着說道:“仙君平日在三清門裏忙得很,不像我成天只能悶在那個屋子裏等你來找我……那我想你了,還不能來找你嘛?”
說罷,又俯下身去親他。
“嗯?”夜凡塵感覺腦袋有些發懵,本來這幾日他幾乎都陪在折風渡身邊,然後結果就是好幾次都沒能早起,今天差點也因為這事錯過講經。
他本來想委婉地和折風渡提一下,可方才聽對方這麼“一委屈”,夜凡塵便把想說的話都忘光了,任由折風渡按着親。
迷迷糊糊之中,夜凡塵想對方離開蒼玄宗,那麼大老遠跑到他們三清門,不習慣這裏的環境也是正常的,自己應該多遷就他一些……
完全沒有“不習慣”、甚至就差反客為主的魔尊捏了捏夜凡塵的耳垂,在對方看不見的視角下露出一絲笑意,他湊過去親夜凡塵的嘴角,低聲道:
“仙君給他們講經,不如留下來給我講經,俗話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幫助幾千、幾百個本就向善的正道弟子提升還不如來感化我這個惡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