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貓與死亡

更新時間：2012-09-17

“年輕人，謝謝你來看我……”

病房裏，歐陽後土靜靜陪在老人的床邊，低頭撥着手裏的橘子，面對投來感激目光的老人，只是輕輕一笑，並沒有回答，病房裏的氣氛尷尬而又沉寂……

床頭柜上，擺着一台心電監測儀和一隻古舊的電子鐘，監測儀上曲線跳動的速度時而快時而慢，鬧鐘的秒針依舊勻速地前進着，不斷發出“嘀嗒嘀嗒”地輕響聲……

“不過，我有些不明白……”老人忽然又氣息奄奄地問道：“我朋友不多，本以為現在病了也不會有人來看我的；而我們好像從未見過面，為什麼你會忽然跑來探望我？”

歐陽後土一愣，隨手將撥好的橘子放進了老人的掌心中，開口笑道：“因為我想陪你走完最後一程……”

對於歐陽後土的回答，老人並沒有顯出不悅來，反而含笑點了點頭，又心平氣和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我要死了嗎？”

歐陽後土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頷首。

“那你知不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可活？”

聽了老人的話，歐陽後土又點了點頭，隨即抬眼望向了擺在床頭柜上的電子鐘，鐘錶上顯示着：三月十六日，九點四十五分……

歐陽後土閉起雙眼，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副畫面，同樣的病房，老人同樣安詳地躺在病床上，閉着眼，一旁心電監測儀的屏幕上，卻已經拉出了一條長長地直線。

老人已經死了，而當時擺在床頭柜上鐘錶的時間，卻是：三月十六日，九點五十分，比現實中顯示的時間要快了五分鐘……

歐陽後土張開眼睛，朝着老人輕聲說道：“還有五分鐘……”

聽到歐陽後土的話，老人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悲傷，沉默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又朝着歐陽後土笑道：“五分鐘雖然不長，卻已經夠讓我重新將以前的美好回憶整理一下了……”

歐陽後土不再說話，再度垂下了頭，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謝謝你，年輕人……”老人的聲音再度傳來，只見他說著緩緩抬起手來朝着窗口的方向指了指，又慈祥地笑道：“還有它，謝謝你們兩個，在我生命里最後的五分鐘，陪着我……”

歐陽後土抬頭朝着窗口望去，兩扇窗是開着的，一隻黑貓正慵懶地趴在窗台上，用舌頭輕舔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年輕人，我能不能自己單獨待上一會兒？”

歐陽後土趕緊站起了身來，點了點頭，轉身便朝着門口的方向走去。轉身之際，他又故意朝着窗檯處望了一眼，那隻黑貓也已經爬起了身子，正慵懶地伸着懶腰……

走出病房，歐陽後土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靠在了門邊，默默盯着手腕上的手錶，秒針緩慢地在錶盤上遊走，很快，時間指向了九點五十分……

歐陽後土輕輕嘆了口氣，又轉過身去隔着窗子望向了病房內，房中的一切，都與他之前腦中那畫面一模一樣，老人已經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他又望向窗口，那隻黑貓不知何時也已經消失了蹤跡……

他叫歐陽後土，二十歲。他是個極為普通的普通人，卻擁有一種極不普通的能力。

從小到大，他的腦中總會忽然跳出一些奇怪的畫面，畫面中出現的人形形色色，但畫面的最後，他們遭遇結局只有一個——死亡。畫面中的死亡各不相同，有病死、老死，甚至是意外、謀殺，就像是一場接着一場的惡夢，但夢只會在熟睡中出現，而這些畫面任何時間都有可能在他腦海中忽然跳出。更讓他痛苦的是，那些死亡的畫面總會在不久之後變成現實。畫面與現實間隔的時間或長或短無法預計。被那些畫面糾纏久了之後，歐陽後土也漸漸學會，如何通過觀察死亡畫面中的細節，來判斷事件將要發生的時間和地點。

這該死的能力，讓他終日生活在死亡的陰影之中，每當一場場死亡在腦海中浮動，他只覺得身心疲憊、痛苦恐慌，幾乎每天都遊走在崩潰的邊緣……

於是，他開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便減輕自己心中的痛苦。比如通過死亡畫面中的細節，找出即將發生死亡的時間、地點，從而在當事人臨死前的幾分鐘，去陪他走完人生中的最後一段路……

也許，這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開始經常出現在醫院，或者是那些將逝者的家裏，只為救贖自己的內心。

而喜歡做這種無聊事情的，似乎並不只有歐陽後土自己，一隻行為古怪的黑貓，很多時候也會和歐陽後土在相同的時間、地點不期而遇，和他一起陪伴在那些將逝者的周圍，然後悄悄離開。

開始的時候，歐陽後土也只當是巧合，不過隨着二者相遇的次數越來越多，歐陽後土終於開始好奇了起來……

難道這隻貓也和自己一樣，擁有預知死亡的能力？

他並未太在意那隻黑貓的奇怪舉動，依舊在那些偶然從腦中閃出的死亡畫面中，搜索着即將發生死亡的地點以及時間，然後在事發前一刻，獨自出現在死者的身邊，為死者送上最後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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