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第322章
“那是什麼人,竟然有內監伺候?”好奇的人不少,悄悄地問身邊的熟人。
京都不小,但有權有勢的就那麼些人,只要能混進去一些的,時常在外邊走動的,都能摸個大概。
能叫內監隨行的,也就那麼幾個,可眼前這個夫郎着實是叫人看不透。
有些不那麼正經的,擠眉弄眼地小聲道:“別是皇上養在外頭的……”
“哎呦。”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身邊的人一巴掌拍在背上,斥責道:“你就敗在你這張嘴巴上,沒個把門的,這些事是你我能說的。”
被拍了巴掌的男人一副知錯的表情,眼睛卻不自覺地往牽着馬往岸上走的夫郎身上溜。
嘖嘖,這樣的好容貌,不知道誰有那麼好的福氣。
林真早就習慣被人注視着,對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以為意,牽着紅棗到了岸上后,等軍士們把行李全抬下來,跟着內監一起進城。
內監道:“皇上新賞了一處院子給顧大人,在東城那邊,雖然只有二進,但內里很是不俗,夫郎先瞧瞧,要是不喜歡哪處盡可着人告訴奴才,奴才上報到工部去,讓工部來休整換新。”
東邊是權貴的聚集地,京都有句話叫寧挨東城邊,不住南城中,可見東城是個什麼樣的地段。
林真瞧着兩邊的街道,漸漸沒有了商販,而是一座連着一座的掛着牌匾的府邸,想起自己剛來京都那會兒,為了推銷玉容粉到史夫人的府上去給史夫人試妝,做成了第一筆交易。
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住到了東城,就是不知道離史府有多遠。
內監走在林真身後,為他引路,半柱香之後,停在一處二進的院子前:“此處就是皇上賞給顧大人的宅子了,夫郎,請。”
林真望着宅子,再看向對面的史府,覺得這緣分真是太巧了,自己方才還在想離史府有多遠,好傢夥,原來直接在對面。
也可見那位新登基的皇帝對顧凜有多看中,史夫人的宅邸可是一字並肩王的宅邸,只因沒有繼承人繼承爵位,才上了一塊史府的牌匾。
林真啞然失笑,道:“原來竟是在史府的對面,想來這座宅子差不了。”
內監是個人精,順着話道:“原來夫郎與史夫人認識,那可真是巧了,日後可時常見着。”
林真道:“見過數面,史夫人寬宏豁達,性情極好。”
內監笑着道:“夫郎不常在京都,不知道當今皇後娘娘曾在史夫人身邊三四年,皇後娘娘很是敬重史夫人,時常召進宮去聊天說話。”
“如今夫郎來了,以後說不得還可一起呢。”
內監知道林真坐船怕是乏了,沒有漫天地扯着話聊,見林真似是有止住話頭的意思,立即聞玄歌而知雅意地領着他們進去。
院子裏已經配了幾個下人,內監也明着跟林真說了,這些人可以隨意換了去,換他自己更喜歡的。
林真不是傻子,聽出他在說皇帝並無在宅院裏安插眼線的意思,自己和顧凜要是介意,換了也無妨。
他自己倒是沒什麼想法,而且他又不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保不齊顧凜不喜歡,便對內監道:“多謝公公,公公這一路辛苦了,鹿鹿,拿幾兩銀子給公公喝茶。”
還不等鹿鹿把準備好的荷包遞上去,內監連連道:“夫郎折煞奴才了,奴才哪能要您的銀子,叫上頭的人知道,得說奴才不會做人做事了。”
林真瞧他是真心實意不收,也不勉強,道:“既然公公如此說,我也就不勉強了,不過也不能叫公公空着手回去,拿些商行的東西吧,都是我廠里出的,不值什麼銀子,勝在實用。”
林真對鹿鹿道:“拿一份林氏商行的大禮盒來。”
東西是鹿鹿看着收拾的,一找一個準,很快就拿着一份大禮盒來。
這種禮盒套裝在林氏商行里賣得很好,一般是買去送給女眷做禮物的。
在離州城裏,就連成親的時候都可拿這個當嫁妝,放個四五盒,瞧着又好看又有面子。
畢竟林氏商行在離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提起林氏商行就是林真林老闆,彷彿用了林氏商行的東西,也能沾沾林真對財氣。
鹿鹿把大禮盒遞給內監,林真對內監道:“裏邊是幾款香皂,肥皂,以及雪花膏,公公拿去試試。”
內監心頭動了一下,香皂肥皂,那不就是宮裏娘娘們用的物件嗎?
聽說是從外邊採買進來的,不僅香味怡人,清潔得還十分乾淨。
再一想到林真說這些東西是林氏商行出的,內監哪裏還有不明白的,自己這個整日在宮裏的井底之蛙,居然沒有反應過來顧大人的夫郎竟然就是林氏商行的行首。
一個夫郎做商行的行首,實在是叫人開了眼界。
內監接到手中:“奴才謝過夫郎。”
內監要回宮去回稟,不能久留,拿着大禮盒便回宮去了。
林真在這處二進的宅院裏稍微看了一下,就喜歡上了這處宅院,二進的院子雖然聽起來沒有四進的氣派,但對林真來說已然夠用了。
亭台水榭,假山花草,可以想見建造此處院子的匠人絕對是個一等一的高手,所謂的十步一景不外如是。
鹿鹿和抬着行李的軍士們也有些晃神,腳步都不由得放輕了一些。
林真瞧着鹿鹿眼睛都不夠用的樣子,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領着府里原來的那幾個下人,熟悉一下院子,先把帶來的東西歸置歸置,還缺什麼咱們再去買。”
鹿鹿這才回神,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高興地道:“老闆,這就是咱們以後住的地方嗎?”
“是啊,怎麼樣?”
“這院子真好看,奴婢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房屋,您瞧那座亭子,到底是怎麼修成那樣的,等冬天下了雪,肯定好看得緊。”
林真瞧向她指着的湖水中間亭子,只見亭子建在水中央,要不是陽光下能從水波中看到一條石墩子路,叫人還以為只能涉水過去。
而亭子周圍草木幽深,錯落有致,正巧有幾從藍色的花朵盛放,倒映在水中,映襯着亭子,連林真都不由得讚歎。
“呼——”紅棗呼出一口氣,似乎也很是喜歡這兒,往湖那邊走去。
林真瞧了一眼,湖水是流動的活水,它喝了也沒事,便把韁繩給軍士:“你牽着它去逛逛,注意別叫他啃了不能吃的花木就可。”
“是。”
紅棗被軍士牽着也不鬧脾氣,拿大腦袋蹭了蹭林真,歡快地撒着蹄子小跑過去。
林真被他蹭得衣裳上全是細細的馬毛,他對前來迎接的下人道:“燒些熱水我洗漱一下,順道給其他人燒幾壺茶,做些吃食。”
面對他這個新主子,下人摸不准他的脾性,提着一顆心,深怕出了紕漏,幾人雙手合在前面,福身道:“是。”
林真還是不習慣坐船,身子骨哪哪都不對勁,酸疼得厲害。
等下人送熱水上來,他在嶄新的還沒有用過的浴桶里洗了一個澡,再吃點東西,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覺,林真睡得不是很安穩,醒過來的時候身上全是汗,衣裳被翻滾得亂糟糟的,懷裏還抱着一個枕頭。
察覺到雙tui間的黏膩,林真連忙把抱着的枕頭放到一邊。
他遮掩性地換了一條褻褲,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問從屏風后透出來的人影:“什麼時辰了?”
屏風后的人影走出來:“夫郎,巳時正了。”
也就是早上十點,林真對自己遠行后的睡眠時間把握得差不多,每次都是這個數。
他道:“備水沐浴,昨天我帶回來的那匹馬如何了,有沒有鬧騰。”
侍女道:“回夫郎,您帶回來的那匹馬可乖,聽伺候的人道,吃了草就躺下了,今兒一早被拉出來溜達了兩圈。”
“那就好。”紅棗是在離州長大的馬,離州地域寬闊,除了冬季,紅棗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外頭跑,林真怕栓在院子裏憋着它。
突然,就在林真要洗漱的時候,侍女道:“夫郎,宮裏來的人在正堂等着,因她說不急,等夫郎醒來后再與您說,所以奴婢便沒有叫您。”
林真身體一頓,宮裏來的人,是皇上叫他進宮?
還是後宮的娘娘?
他低頭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裏衣和褻褲,叫侍女儘快把熱水抬上來,洗了一個戰鬥澡,換了身衣裳,帶着侍女往前邊的正堂走去。
兩進的院子,主人家一般住第二進,第一進用來招待客人,林真和侍女到的時候,在正堂里站着的中年女子對着他福了福身:“顧夫郎。”
“奴婢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得了娘娘的口諭,來請夫郎進宮去坐坐。”
在來的路上,林真已經從內監的口中得知登基的皇上是排行十一的皇子,與其他幾個已經身首異處的親王相比,這位十一皇子可謂是低調至極,不顯山不露水,顧凜沒領兵殺入京都之前,誰都沒想到他會成為那隻在後的黃雀。
像這般的召見,是為了顯示親厚,自然沒有往外推的道理,林真跟宮中的宮女說了幾句話,跟着進宮去。
而皇宮中,皇后正與史夫人和其他幾位官員的女眷說話,她一張容長臉,面相有些清瘦,但瞧着溫柔若水,叫人很是舒服。
史夫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直接,道:“那位顧夫郎臣婦確與之打過交道,是個十分好相與的人,京都里盛行的玉容粉就是他一手制出來,不僅人美,手也巧得很。”
皇后語速緩緩地道:“如今顧愛卿領兵在外,皇上的意思是叫本宮好生安撫安撫顧夫郎,時常與顧夫郎說說話。”
“之前不知道他,現在聽夫人這麼說,本宮就放心了。”
她在史夫人身邊待了幾年,史夫人對她比其他的女孩感情要深些,小聲道:“皇上的意思你明白就好,那個顧凜功勛卓著,眼看着是個十分得用的人,與其夫郎交好沒有壞處。”
“臣婦也知道定會有人在你耳邊說些不中聽的話,但你自己要穩得住,你不止是一個尋常的婦人,更是一國之母。”
“夫人,本宮知曉。”皇后望着史夫人,知道史夫人說的是什麼,林真跟顧凜這對夫夫成親的時候不少人都反對,更有人以此為攻伐顧凜的缺口。
但對皇上和皇後來說,顧凜的存在很特殊,特殊到皇后要召見他,跟他打好關係。
殿內的女眷們說著話吃着茶,突然聽到有宮女進來稟報,說林真已經到了。
皇后道:“宣。”
宮女躬身退出去,帶着林真重新走進殿內。
皇后對這位顧夫郎十分好奇,在林真走進來的時候就看過去,只一眼,就明白了那位顧大人為何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娶他。
這位顧夫郎的容顏之盛,乃她平生所見第一人。
在林真行禮的第一時間,皇后就讓身邊的宮女把林真扶起來:“顧夫郎請起。”
“謝皇後娘娘。”林真按照宮女的指示,往左邊的椅子走去,他一眼就看到之前見過面的史夫人,臉上帶着些許笑,“夫人安好。”
史夫人可喜歡他,看見他就高興,拍拍放在自己身旁的椅子:“咱們可有好幾年沒見了,怎麼沒見你長歲數,倒比之前見那會兒更小些。”
“……”林真被史夫人調侃的語氣說得有點囧,但心裏也高興見到史夫人,坐下后道,“夫人這些年身體可還好?”
“好着呢,你瞧瞧,有你玉容粉花露養着,氣色再好不過。”
滿屋子女眷,就林真一個夫郎,可論容貌,都不如他,宅院中不常出門的貴夫人們大多都沒見過他,暗地裏打量。
皇后道:“聽說夫郎在離州辦了好幾個工坊,宮中現在用的肥皂香皂雪花膏,以及玉容粉花露等等物都出自那兒,夫郎的本事,實在是叫本宮敬服。”
林真坐在椅子上,望着這位溫柔的皇后:“娘娘謬讚,這些生意不過是迫於生計所做,能得人們幾分喜愛在下心中已十分滿足。”
皇后道:“夫郎太客氣,都說這持家之道與商賈做生意一個道理,夫郎能把生意做得那般大,沒有七竅玲瓏心,哪能成。”
這麼多人,又是第一次見面,說的大半都是官腔,你誇我我誇你。
只有史夫人偶爾來兩句俏皮的,逗得大家忍不住笑。
突然,就在眾人說著話的時候,一個五六歲,穿淡黃色小小衣袍的孩子走進來,像模像樣地給皇后,和下面的林真等人行禮,奶聲奶氣地特別可愛。
皇后本就溫柔的面容在看到男童的時候融化得似水一般,讓宮女把孩子拉到近前,瞧着他額頭上的細汗:“走慢一些,摔了可怎麼是好。”
男童道:“母后,兒臣不會摔着的,父皇說了,兒臣是太子,太子不能摔。”
小小的眉眼一派認真,明明還奶呼呼地,說起太子兩個字卻像背負着責任一般,莫名地叫人覺得心軟。
新來的林真不知道,但長期在京都的史夫人知道,新皇怕重蹈秦仲的覆轍,登基之後就把太子給定了下來,昭告天下,並且對外的態度毫不含糊,明明白白地告訴文武百官自己對太子的認可,不容置疑。
不像秦仲,多年來東宮之位懸空,導致下邊的幾個皇子都以為自己是被選中的那個人,爭得你死我活,攪得烏煙瘴氣。
因為小太子的到來,氣氛比剛才好了不少,林真說起離州的獨特風光和特產,小太子聽得可認真,肉肉的小臉明明一派嚴肅,但圓溜溜的大眼睛卻遮掩不住裏頭的好奇。
聊了一會兒,留在皇後宮中用了膳食,林真和眾位貴夫人就要離去。
他們剛走沒一會兒,秦子文就來到皇後宮中,小太子見到父皇很高興,但仍很有規矩地行了一個禮,才走到他跟前,抬頭看着他:“父皇,離州的雪真的那麼大嗎?顧夫郎說能把兒臣全部淹進去。”
秦子文多年來把精力放在為母妃復仇,與夾縫中生存上,側室只有三四個,跟皇后的感情也不錯。
十幾年前與皇後有過一子,可惜夭折了,小太子是他和皇后唯一的兒子,自然疼愛。
他把手放在小太子腦袋上,揉了揉他細軟的頭髮:“喜歡顧夫郎?”
小太子率真地點點頭:“顧夫郎說話很有趣,什麼都知道。”
“哈哈哈,看來太子確實很喜歡顧夫郎,皇后,以後你多叫顧夫郎進宮。”
“好。”雖然跟林真打了會兒官腔,但皇后對林真印象不差,她和小太子一樣,被林真所說的離州風光吸引了些許,而且說這些的林真像發著光一樣,和宮裏的妃嬪們都不同。
皇後主動問起通州的情況,秦子文臉上帶着暢快的笑,道:“剛送邸報回來,很順利,顧愛卿給了燕國大軍迎頭痛擊,止住了燕國大軍進犯的勢頭。”
秦子文嘆道:“皇后,顧凜這人,脫離於三綱五常之外,沒有父母之情兄弟之愛,彷彿一身的情與欲換了武藝與謀略。”
皇后不由得接着道:“也就顧夫郎這一個牽挂了。”
“是啊,”秦子文點頭,“也就他夫郎這一個牽挂了,要不是他與他夫郎奇特的境遇,林真幼時就陪伴在他身邊,等他長成,怕是誰也進不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