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喧囂
許若星從未想過蘇宜會說出寵這個字眼,畢竟從前的蘇宜,她就是想交流都無法靠近,更別說寵這麼曖昧的字眼,現在她失憶了,照顧她本來就是應該的。
許若星說:“蘇宜……”
“我很喜歡。”蘇宜抬眼,眼神清亮,看向許若星時神色帶着愉悅,她說:“我很喜歡你寵我。”
“小時候,我爸媽每天吵架,所以我對婚姻特別的恐懼,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結婚。”蘇宜說的聲音很低:“但是我現在很高興。”
“我很高興,我和你結婚。”
許若星抿唇。
她想到簽合同協議那天,蘇宜冷淡的伸出手,對她微微一點頭,聲音淡漠:“合作愉快。”
絲毫看不出她對婚姻的恐懼。
許若星也不知道她對婚姻如此的懼怕,如果當初知道,或許——
“老婆。”蘇宜往前一步,站在她面前,挽着她的手臂,探頭問:“你以後不會和我吵架吧?”
許若星看向她,說:“我們盡量不吵架。”
話題被蘇宜岔開,蘇宜說:“好,我們不吵架。”
許若星垂眼:“先去你公司吧。”
蘇宜跟在她身後,兩人挽着手臂走下電梯,路過黎晨的辦公室時,黎晨聽到助理嘀咕:“蘇小姐看起來和以前不太一樣。”
黎晨知道是因為失憶的緣故,她覺得這樣還挺好,從前的蘇宜太冷了,不知道許若星靠近她身邊的時候會不會被凍傷,但那樣的態度,多少有點傷人,還是現在好啊,說話聲音都不一樣了,她也樂的多說兩句,更別提許若星了。
現在的許若星,確實更想要多關心蘇宜,路上看到蘇宜擰着手還說:“不用太擔心,事故認定書已經下來了,主要責任不在你。”
想必那家人就是因為看到事故認定書,看到明確的責任劃分,蘇宜不是主要責任才鬧起來,也是一群法盲,以為這樣鬧起來會有什麼變數。
蘇宜點頭,她說:“我剛回國的時候,也遇到過一次車禍。”
許若星餘光瞄着她,問:“也遇到這麼難纏的人?”
蘇宜搖搖頭:“沒有。”她說:“和我相撞的是一個剛成年的孩子,他父母領着他在我病房裏道歉,還說照顧我。”
所以她才會醒了想去看看和她撞在一起的人。
但是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蘇宜又說:“我沒同意。”
許若星不解:“為什麼?”
蘇宜轉過頭看着她,似乎有話想對她說,眼睛裏滿是話,唇角動了動,最後只是說:“後來是前輩照顧的我。”
是那個老總監。
許若星點頭,難怪她對那位總監的感情很深,在那樣的情況下,那位總監還盡心儘力的照顧她,依照蘇宜的脾氣,不願意離開淮海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說:“以前你沒說過這事。”
“我沒有告訴過你嗎?”蘇宜愕然:“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許若星說:“沒有。”
她看向蘇宜:“你從前其實,並不愛交流。”
這點蘇宜也有所察覺,因為她發現很多事情,許若星居然不知道,她明明是自己最愛的人,她老婆,卻不知道自己的那些過去,是因為她不愛說?
蘇宜很好奇:“老婆,我以前是什麼樣的?”
許若星輕呼一口氣:“你以前性子比較冷淡,不愛交流,和誰都這樣。”
蘇宜訝然:“和你也這樣?”
許若星微點頭。
蘇宜垂眼,長睫毛輕顫,手指攪合在一起,許若星以為她在想從前的事情,沒想蘇宜說:“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許若星側目,蘇宜和她目光碰上,清亮凝神:“以後不會這樣了。”她說:“我不太記得和別人相處是什麼樣的,我記得她們,她們說的每一句話,我說的每一句話,發生的每一件事,我記得,但我真的不記得我用了什麼樣的態度……”
許若星握緊方向盤,沒想到結婚兩年,蘇宜軟下聲音對她說話,是因為失憶,而她明明應該趁勝追擊,在這個時間點把她們形婚的事情說出來。
可話到嘴邊,卻張不開口。
蘇宜聲音更低些許:“我以後什麼事情都會和你說的。”
這句話,像是誘人的承諾,誘惑許若星忘記她們形婚的事情,只要她忘記了,只要蘇宜不記起,就沒有人知道她們那份協議。
她可以心安理得接受這樣的蘇宜,這樣全身心依賴她的蘇宜。
許若星從未發現自己心底也有這麼陰暗的一面,那一面呼之欲出,如困了很久的野獸,想要吞噬她的良心,她六腑,從蘇宜失憶后,那頭野獸就在不斷膨脹,現在蘇宜的這句話,更是讓野獸撐滿她整個身體,許若星握緊方向盤,關節用力到發白,她低聲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蘇宜沒看出她異樣,只是輕輕嗯一聲。
許若星開車送她到了公司門口,怕蘇宜一個人應付不來,她也跟着下車,大門口有人認出她,恭敬的打了招呼:“許總,您怎麼來了?”
蘇宜站在她身側,許若星說:“有點事。”
“那我給渠總……”許若星打斷她的話:“不用,我今天來不是找渠總的。”
前台笑了笑,目送許若星和蘇宜上電梯。
樓上已經吵了很久了,原先是在一樓大廳吵鬧,前台擔心影響不好,就給設計一部打了電話,環姐下來領人,想請她們到辦公室坐一坐,奈何這些人進了一部就好像瘋了似的,逢人就說蘇宜撞了人不負責,跑了!
本來因為總監的事情,四個部門的人心都是繃著,聽到一點消息都如風雨欲來,尤其是關於蘇宜,這次蘇宜是最有望坐總監位置的,聽渠總說,特意取消最近的總監審核,就是為了把位置給蘇宜留着,現在突然有人來鬧事,還是和蘇宜相關,誰不伸長脖子想看。
其他三個部門的人恨不得貼着透明玻璃,環姐耐着語氣說:“阿姨,您這麼說就不對了,責任認定書我已經看到了,主要責任在您丈夫啊。”
“什麼認定書,我不管,現在是她撞了人,她跑了!我老公還在醫院躺着,這我不和她們要錢,和誰要錢?”女人一臉無賴的樣子,她去和保險公司問過了,說是讓她們自己先墊付醫藥費,最後根據責任情況報銷,他們這種情況,報銷不了很多的,那她聽了立馬就急了,原本因為男人躺在醫院沒法工作,家裏亂成一鍋粥,現在還不報銷,知道她老公一開始的手術費是許若星墊付的,她就吃准許若星和蘇宜,認定她們有錢,肯定會賠償的。
實在不賠償,那她就一直鬧!
蘇宜趕到門口的時候,女人正在撒潑,這次沒有帶着女兒,而是她不認識的男人,環姐說:“她小叔子,也很不講理。”
果然那個男人張口就說:“啊呦,你來啦,讓你們看看,這就是撞了人就跑的,貴公司的員工啊!”
張牙舞爪的挑釁模樣,甚至想動手抓蘇宜。
蘇宜被人拉着往後退半步,許若星往前站,擋在蘇宜的面前。
許若星目光冷冷的看着男人,繃著臉,不怒而威的氣勢驟然壓下來,她踩着高跟鞋,比男人還高一些,就這麼淡淡掃他一眼,不帶任何情緒,男人只覺寒意從天靈蓋涌下來,身體僵住,伸出的手頗有些尷尬的想縮回,礙於眾人目光盯着,他被鎮住還嘴硬道:“今兒不說明白,我們就不走了。”
蘇宜剛想開口,許若星拉住她手腕,蘇宜垂眼,許若星的手溫熱,掌心暖暖的,貼在她肌膚上,很快就帶來暖意。
面前是爭吵,許若星幫她擋住所有喧囂。
許若星說:“好啊,你想怎麼說清楚?”
男人不愛和她說話,臉一橫:“你誰啊!”
女人插話:“是她老婆。”
許若星看他們說話沒有吭聲,而是繞着眾人走到門口,打開門,對外面的三個部門的人說:“你們也進來吧。”
其他幾個部門的人面面相覷,紛紛看向組長,組長都認識許若星,點頭喊了句:“許總。”便帶着組員進了一部。
一部的的辦公室里站滿了人,許若星說:“既然要說清楚,就在大家面前說清楚。”她說完站在環姐身邊,低頭問了一句,環姐說:“有,還有個新的。”
許若星說:“麻煩借給我。”
環姐直接拿了放在她身上。
許若星走到男人面前,語氣冷淡:“事故認定書,你拿到了嗎?”
突然進來這麼多人,還盯着他們看,男人面上越來越難看,他今兒是來要錢的不假,想鬧大也是真的,但被許若星壓着,他總覺得別人看他和看猴子似的,無名火升起,燒的很旺,說話也蠻橫:“拿到了,怎麼了?”
“事故認定書上,蘇宜不是主要責任,你現在同意這份認定書嗎?”
男人皺眉:“我管你什麼認定書,我就要賠償!”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同意這份認定書?”許若星沒被他的態度氣到,說話依舊不疾不徐,在辦公室的人也逐漸看出來了,就是一老賴,男人察覺眾人眼神變化,說:“對,我就不同意!誰知道你們有沒有賄賂別人!”
“有懷疑,可以去調查,不是空口白說,任何事情都是需要證據的,這份認定書,是警方開的,所以你不認同警方的判斷?”
男人眉皺起,說不認同,他還真沒這個膽子誣陷警方,說同意,今兒是不是拿不到錢了?
許若星看他不說話,繼續說:“而且賠償款是保險公司核實后發的,你現在要我們賠償,就拿出證據。”
男人咽口水:“什麼證據?”
“讓我們必須賠償的證據,也就兩個可能,第一,蘇宜是主要責任,第二,警方判斷失誤,這份認定書不成立。”
這兩個,他們都不可能有證據!
女人見男人落了下風,衝上前:“話不是這麼說的,現在你老婆出院了,人沒事是事實,我老公還躺在醫院裏,每天等着錢續命也是事實,你們把人撞了,不管死活,這到哪裏都說不過去吧?還是非要我老公死了,把事情鬧大了,你們才肯賠償?”
許若星說:“誰都不想把事情鬧大,但是我們也不會縱容你們無理取鬧。”
女人嗓音尖銳:“誰無理取鬧!”
蘇宜聽到聲音臉色一白。
辦公室的人都嫌惡的看着這兩人,原本還真以為是蘇宜撞了人就跑,她們剛剛在小群里聊得可多了,畢竟看不到,只能瞎猜,各種猜測如火球滾起來,現在聽完兩邊對峙,都站在蘇宜這邊,這活脫脫的無賴啊!
她們紛紛指責:“你們不無理取鬧,那就拿出證據。”
環姐湊到許若星耳邊小聲說:“謝謝你許總,我剛剛聯繫保安了。”
“沒關係。”許若星看向蘇宜,發現她臉色微白,知道她受不了這種爭吵的環境,不由速戰速決,直接走到女人面前,說:“這個你拿着。”
女人手上被塞了一個黑色的筆,她不解:“這什麼?”
“這個是我們剛剛聊天的記錄,你可以找律師,或者找警方,我可以對裏面說的每一句話負責,希望你也如此。”
女人立馬就想甩了錄音筆,許若星說:“有備份。”
面前兩人因為她的話面紅耳赤,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着急的,許若星又從包里拿了一張名片出來,遞給女人,女人眼睛一亮,以為許若星示軟了,她還來得及轉換表情,許若星說:“這是我名片,有我公司地址,麻煩你們出院以後來找我。”
男人面色和緩:“算你……”
許若星打斷他的話,語氣淡淡的:“把我墊付的資金還給我。”
面前兩人身體一僵,臉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