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故事
陰司和妖界相似,處在另一個空間中,不過妖界與人間只有一個入口連接,陰司與陽世之間卻有許多交疊之處。
水面、鏡子、岔路口……亡魂會從空間重疊處入黃泉路。
但修為了得的鬼神不受空間的束縛,所謂上天入地,三界任由來往,並不是凡人的想像。
“陰司地域廣闊,十八層地獄與判司在枉死城之後,我與五方鬼帝的宮殿都在酆都。”
時無宴牽着尤星越的手:“此處就是酆都。”
酆都還保留着千百年前的風貌,乍一看很有古代盛世的感覺,路上的亡魂也很多,街道兩邊開着各種紙紮店。
陰司亦有天地,天是灰青色。
忘川是大河,從天高處來,黑色河水沖開黃泥,橫穿盤繞整個陰司,冰涼的霧氣瀰漫整個河面。
青霧般的天被冷冷的水霧連接到河面,酆都的忘川支流很多,河上架着各種橋樑,水霧瀰漫。
難怪時無宴每次回到古玩店,都沾着薄薄的水汽。
尤星越腳步一頓,抬頭向上看。
他披着時無宴的鶴羽大氅,水霧被大氅柔軟的羽毛擋在身外。
“怎麼了?”
陰司里陰氣重,尤星越如今雖然不是普通人類,他體內積蓄的力量也足以讓他不懼陰氣。
不過陰司溫度低,快趕上北方的初冬了。
超薄一開始強烈希望在酆都逛一逛,現在躲在景熠懷裏瑟瑟發抖,剛下來走了一段路,已經靠電池續命了。
其實這樣濃郁的陰氣里還有十分純凈的靈氣,陰魂在這樣的環境下更舒適,行走在街道上的亡魂都在這樣的靈氣下恢復了生前的樣貌。
同樣,這樣的環境對超薄這樣的器靈不僅沒有壞處,還有好處,可惜超薄的硬件不是很爭氣,電池在低溫條件下續航能力差。
等出了正月,報個班學一些電腦硬件相關的知識,以後慢慢想辦法給超薄換零件……嗯,其實好像還有必要學一學煉器。
尤星越看了眼關機的超薄,加快腳步,笑着道:“沒什麼,我在想能不能看見你的本體。”
時無宴忽而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尤星越,眼睫微垂,唇邊卻染上幾分笑意。
景熠跟着仰頭,左看右看:“往複的本體在天上?”
景元指了個方向,道:“在那個位置。”
景熠一邊走一邊張望道:“看不見。”
景元笑道:“當然看不見。在青天之高處,忘川之源頭。所謂輪迴根本,周而往複。別說你,我也沒見過呢。整個陰司里見過往複本體的人,大概是隨侍郁荼。”
每隔幾百年,往複本體上會糾纏上化為實體的執念,他們看不見更摸不着,只能送去給不留客。
景熠驚嘆:“那有其他人見過嗎?”
果然是輪迴之主,和大家閨秀一樣輕易不露面呢。
“當然有,”景元偏頭看了眼尤星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歷任不留客老闆都見過往複的本體,不過這位最特殊,還見了往複本人。
尤星越清了清嗓子,多少有點不好意思:“超薄覺得冷,我們先去宮殿裏把視頻拍了吧。”
看算什麼,還摸了……
……
五方鬼帝的宮殿分別佔據不同的方位,這五位鬼帝的年紀和產地不同,聽說東方鬼帝年紀最大,要追溯到萬年前,喜歡住在洞裏,所以專門去妖界搬了一座山,挖了個洞作為住處。
景元的宮殿位於正中,果然是正宗的乾朝時期建築。看來女帝陛下基本是照着自己的宮殿在陰司里又建了一個,果然是很戀舊的人。
不過畢竟過了兩千多年,宮殿內部的裝飾發生了一些變化。
而且宮殿裏外是沒有宮人內侍的,但有很多可供役使的紙紮人,做得活靈活現,雖然不像真人,卻沒有陰森的感覺,反而十分可愛。
尤星越他們一進宮殿,柱子后就多了兩個小腦袋。
景元拍拍手,“真晴真雨,倒茶。”
兩個穿着直裾的小紙人清脆地應了一聲。
真晴和真雨穿着相同顏色的直裾,頭上還戴着紙花,看上去像一對十六七歲的兄妹。
兩個小紙人沙沙地跑開,過了一會兒,真晴和真雨抬着茶盤迴到正殿——真是抬着的,一邊走一邊發出聲音:“嘿咻嘿咻。”
尤星越看着,覺得可愛得不行。
景元接過茶盤,挨個摸摸紙人的頭頂,笑道:“宮殿裏沒什麼人手,老闆需要什麼直接告訴我就好。”
尤星越沒見過這麼逼真的紙紮,捧着熱茶好奇地盯着兩個小紙人:“你們好。”
“哎呀哎呀。”
真晴捂住臉,躲在真雨身後:“說話了說話了。”
真雨拖着真晴邁着小碎步跑回了柱子后,又趴在柱子后偷偷看他們。
紙人跑起來的時候,沒有明顯的腳步聲,要是跑得急了,就發出沙沙的聲響。
景元笑了一聲:“小孩兒,膽子也小,老闆別在意。”
尤星越被可愛到了:“很可愛。”
熱茶到手,超薄也重新開機了:“好傢夥,從橋上過的時候差點沒給我凍得卡機。”
尤星越脫下鶴羽大氅,從袖子裏拿齣劇本:“劇情大家都看過了,不過一會兒拍攝的時候,無宴會拿着攝像機,大家注意不要走到鏡頭外面……”
說是劇本,其實連一張紙都不到,簡單地安排了一些動作、台詞和和設想的場景。
劇情這東西是尤星越根據當年的實情寫出來的,充其量是多了點藝術加工。寫劇本的時候,景元就在一旁,口述了當年的情景。
景元聽得興緻勃勃,起身一揮手。
寢宮裏立刻恢復了當年的陳設,景元連衣服也順便換上了,女帝的視線在十二旒后影影綽綽。
景熠比劃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並不能像小姑姑那樣熟練運用靈力,只好窘迫地拿着衣裳躲到屏風后。
做衣裳的錦緞布料全都是有暗紋的,冕服配有龍鳳刺繡,沒有刺繡的地方,暗紋像一篇說不盡的文章。
“至於當年的宮人……”
景元左右看了看。
時無宴道:“這不難。”
他伸手在圍觀的紙人身上一指,這些看上去輕飄飄的紙人彷彿有了貨真價實的肉身。
尤其是真晴和真雨,看看自己的新樣子,不時摸摸對方,咯咯對着笑了一會兒。
超薄連上攝像機,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和期待,道:“老闆快去換衣服,我都有點等不及了。”
尤星越去屏風后換了衣裳,手裏拿着一卷竹簡,他手指很長,屈起的時候骨節清晰。
竹簡長而溫潤,他也修長文雅,從屏風後走出來的時候,褙子上黑色綉文像斷續的黑色河流。
景熠掏出本體,放在殿外,默念一會兒口訣,小小的鎮山河逐漸恢復原本的樣貌。
帝王撰寫銘文在前,鑄鼎成功最後,所以景元和景熠並不在同一個場景里。
景元跪坐在矮桌后,盤龍白玉套青金石筆擱在筆架上,她拿起一錠墨,看着濃墨順着水化開,恍然有了幾分回到兩千年前的錯覺。
她手上動作一頓,看向不留客的老闆。
那年輕的老闆站在往複身邊,正眉睫彎彎地說著什麼,隨後走過來,將裝着竹簡的木箱打開。
景元垂目一笑,潤了潤筆,鋪開面前的竹簡。
當年她也是這麼坐在寢宮裏,已經記不清那場病有沒有痊癒,她坐在矮桌前,一時也說不清到底是哪裏疼,只覺得怎麼能這樣的累。
宮殿裏侍從垂手低頭,不敢直視,不敢言語。
景元執筆,面無表情地撰寫出要刻在鎮山河上的銘文。寫了沒有兩行,就忍不住抬頭向宮殿外看一看,總覺得下一刻,那一手教導出來的孩子會在內侍的通報下走進宮殿,笑吟吟地叫她“小姑姑!你看我這次的差事辦得好不好?”
內侍會一如既往地提醒他:“殿下,你應當叫皇上。”
……
攝像機架上,超薄盯着屏幕里的站定位置的三個身影:“準備好了嗎?我數三、二、一,開始!”
景元回過神,下意識看了眼殿門,景熠悄悄冒出頭,跳起來沖景元揮揮手。
景元一笑。
超薄剛剛開始拍攝:“……陛下!你現在不要笑啊!你很哀痛,哀痛你知道嗎?!”
景元忍着笑意:“好,我很哀痛。”
兩千年前的心痛了,她得好好找找感覺。
景熠悄悄縮回去。
……
春節的氣氛還沒消失,華章先在賬號上發佈了新的消息。
華章:以新的形式傳承優秀文化,古老的文字不僅能在紙頁中煥發光彩,也會在錦繡中重獲新生。
{圖片}{圖片}
圖片是兩張長圖,將所有提花暗紋布料的圖片做了拼接。
華章一共定製了六種布料,採用的是“日月明壽福康”這六個字作為暗紋,幾個字體做了重新設計和加工,讓字體更適合作為裝飾。
華章這次的提花暗紋採用了織金的工藝。尤其是“福壽康”三個字,華彩流光,雲霞燦爛。
而更霸氣的“日月明”,反而沒有那麼奪目的光彩,只是在燈下隱隱有光,以不同的形狀排列在玄黑、朱紅以及明黃的布料上。
如果說“福壽康”三個字做出來的提花布料給人以明光燦爛的感覺,那麼“日月明”便是山河巍巍,莊重肅穆。
都是錦緞,都是提花工藝,卻能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
“日月明”三個字,是冕服以及深衣的材料。
儘管乾朝時期的冕服並沒有這樣的工藝,但是用今朝的本事和技藝復蘇前人的圖案並無不可。
裁非做設計的時候想的特別開——反正……都是一家人,一個前一個后而已,有什麼要緊的。
底下好一會兒才有評論,不是華章涼了,而是網友們點開大圖后,被錦緞的美麗鎮住,一時間竟然忘了評論這件事。
樂章:我稀爛的文科讓我除了“卧槽”以外想不到什麼讚美。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為什麼夸人要說“前程似錦”。
光輝燦爛,遍地浮金,太美了嗚嗚嗚,我該怎麼稱讚你嗚嗚嗚。
驚鴻一曲:絕了……一樓說自己沒有文化,那我就是文盲了。美到不知道要說什麼,我記得當時看到漆器的時候也是這種震撼感。
就在網友們為放出來的布料圖片神魂顛倒的時候,華章發了第二條動態。
華章:量身製作的華服已經送到,不知道@不留客,老闆能不能給我們透露一下擬人視頻的製作進度?
話說,到底是哪幾個古董擬人呢?咦,這是可以問的嗎?
卧槽!
原來聯動是做擬人視頻?不,等等,是用這麼漂亮的布料做古董擬人的衣服?!
網友們直接沸騰了,紛紛湧入不留客的賬號下,大呼老闆不厚道:你要出第二期擬人,卻連一點消息都不放!
裁非拿着手機窺屏,聯動視頻兩天之後會上,他和尤星越想的一樣,不想太早宣傳,故意吊胃口,等視頻剪得差不多了再宣傳。
現在……
裁非手機一震,是不留客更新了動態。
不留客:
當然是可以問的。不留客第二期古董擬人視頻,參與古董:鎮山河、銘文竹簡、乾朝盤龍白玉套青金石筆。
無獎競猜,這會是一個怎麼樣的“故事”?
亦或者是一個怎麼樣的“史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