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時月白變得比之前更強了。

女巫暗暗心驚,竭力不讓心底溢出的驚慌流露在面上。

再沒有誰比她更清楚時月白的實力如何,從要對她逢場作戲玩弄陷阱來勉強逃命,到跟隊友配合著三對一才能殺死她,再到後來能一對一與她正面相搏,勝率從三成,到五成,再到七成——直到現在,無數的未來分支里她竟看不及自己勝利的可能。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她憤怒的吼叫着,美麗的面龐上青筋暴起,一層濃濃的黑色籠罩着她的眉眼,顯出不似人類的猙獰。

這意味着boss要二段變身(bu)了。

時月白和另一個自己一鼓作氣,趁着女人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一齊撲了上去,野獸般瘋狂地將這具身軀撕碎。

順便,你也在想我想的事情嗎?

三秒前的時月白一邊一口咬斷女人的喉嚨,一邊在意識里詢問着三秒后的自己。

三秒后的時月白閃躲開女人嘴裏噴出的劇毒的黑血,折身如刀揮下,女人從身體內部發出凄厲的尖叫聲,身體剎那便被攔腰斬做兩半,斷口處冒出滾滾濃煙,散發著一陣令人作嘔的臭味。

是的,我也在想同樣的事。

他無聲回答了三秒前的自己,粘稠夜色所化的身軀靈巧地變幻着形狀,接連扯斷攻擊他的黑煙。女巫的上半身與下半身的斷口處分別被有若實質的煙氣裹挾,像是兩頭不倫不類的怪物。

一頭生着人類的上半身,頸骨斷裂喉嚨大開耷拉下的頭顱噴洒出烏黑的血液,面龐殘存着憤怒惡毒的神情,叫人只是看上一眼都感覺心裏發寒,彷彿被那雙無神冰冷的眼睛詛咒了一般。

另一頭則生了人類的下半身,兩條骨骼碎裂又重組過的腿步態怪異而扭曲,像在時刻跳着可怖的舞蹈,黑煙翻滾的傷痕斷口像深不見底的深淵,貪婪地將附近的一切生機吞噬。

一人一個。

時月白欣然與自己達成了分工協議,分別對上了一頭怪物。佔有了上半身的怪物噴吐着利箭般的毒血,佔有着下半身的怪物舞步怪誕,空間為之顛倒錯亂。

上一秒還是「上」的地方,下一秒就被它踐踏在腳下。

一分為二的斷口宛如兩張合不攏的嘴巴,不時從喉嚨深處發出尖銳怪異的吼叫,每當一聲吼叫從「嘴」里迸發,整個世界都戰慄着停頓一瞬。

敏銳的戰鬥反射足以讓時月白在時間停頓的剎那調整到難以被攻擊的防禦姿勢,但他——以及另一個他都感知到,他們之間短暫的三秒時間差正在被一瞬又一瞬的停滯吞噬。

女巫這個以前被他們認為是時間暫停的二段boss技能,現在看來,不如說是時間吞噬更為貼切。

只有女巫可以在被吞噬的時間裏自由行動,而若非他與另一個自己共同對敵,甚至都覺察不到自己失去了一小段時間。

剩下一秒不到,最多還能抗兩次時間吞噬。

時月白計算着殘餘的時間差,此時他們的時間差已經近到思維近乎同步,只消指針再往前走那麼小小一格,他們就會在時間的擠壓下自然融為一體。

不影響副本通關,女巫不管怎麼樣都得死,但時間差維持不住回歸老打法的話還得重開再來,時月白的強迫症一點也不喜歡因為計劃失敗重刷。

他們揚起了尾巴,兩條又粗又長鋼鞭一樣的毛尾巴重重抽在煙氣翻滾的「嘴」上,硬生生把醞釀好的吼叫給抽了回去。與此同時尖牙利爪寒光閃爍間,人類斷裂的軀體被撕扯成無數碎片。

意識深處金色的豎瞳幽幽睜開,許琪存在他這裏的一點火星在眼底亮起,噼啪一閃烈火熊熊,每塊碎肉都比掉進了火鍋蘸料里更均勻地被火焰包裹,眨眼間燒得只剩下一縷煙氣,逃也似的鑽進更巨大翻滾着的黑煙里。

失去了人類軀殼的形狀,時月白眼前只剩下鋪天蓋地的,蟲蟻嗡鳴聲響徹的煙雲黑沉。

最後一絲碎肉被火焰燒去,細小的火苗在空氣里掙扎撲騰了兩下,倏然寂滅。

瘋狂而褻瀆的虛空之海,在黑雲深處顯出一角。

……

許琪若有所覺地虎軀一震,啊啊啊叫着狂拍起正在給電燈泡(並不是)充電的諾亞,硬生生把諾亞拍得手抖炸了個燈泡。

「快快快快!老大開三段了!加快速度!」他說著火焰從心口處燒至全身,身軀隨着火焰蔓延膨脹到兩米有餘,濃烈的硫磺味和他的唉聲嘆氣一起向四面八方擴散。

「上次還用了三分鐘的!老大你這麼快我們來不及的啊!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諾亞隨手把自己炸了的燈泡補上,退了半步遠離許琪這個衣服毀滅機,在他看來許琪可沒有什麼需要救的,嘴裏嗷嗷叫得凄慘,實際拿黑暗裏的怪物當柴火燒得不要太開心。

畢竟炎魔這種存在本來就是燒得越多就越強,所有死在他火焰里的生命都會被收集進他的心臟之中,成為那顆熔爐永不熄滅的燃料。

不過也的確要加快點速度了,時月白推到二段只用了上次一半的時間的話,往後到通關的進程只會更快。

諾亞手腕一翻,召喚出他長滿綠葉的法杖。

「light。(光明啊,降臨於此吧)」

……

驟然照亮了半個黑夜的光亮令與時月白對峙的黑煙不得不分神,生吃下祂一記時間吞噬的時月白抓住時機,將從虛空之海里探出的扭曲觸鬚盡數咬斷。

失去了虛空之海這個充電樁供能,黑煙的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時月白打過很多很多遍這個副本,兩個自己一起圍毆更是閉眼都能通關,真正的戰場在於抹消了那片黑煙之後。

從殺死女巫到副本結算大概是零點一秒。

從副本結算到玩家完全脫離世界又需要零點二秒左右。

而從玩家脫離世界到世界重置,又會有零點一秒不到的短暫空白。

——時月白記錄自己打過的每一個副本的全部信息,哪怕是副本通關后只等着回家的安全時刻,他也有着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的精確記錄。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用上呢。

比如……

現在。

時月白看着最後一縷黑煙消散,三秒前……好吧,現在是距離他只有零點五秒前的世界被一股龐大而不可抗拒的力量鎖定在了女巫宣告死亡的剎那。

副本通關,開始副本結算了。

零點五秒前的另一個自己從怪物變回了人類的形態,因為獸性的退卻與理性的回歸而對嘴裏咬過亂七八糟東西的腥臭味露出嫌棄的表情——他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那個表情來推斷嘴裏的味道到底有多噁心,對方的身影便倏然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畢竟全程只有零點幾秒嘛,他能看到這麼多已經是視力出眾了。

他還剩下零點一秒不到的時間,停留在這個還沒來得及重置的世界。此刻女巫剛死虛弱不堪,輕輕咬一口就會拖着全世界一起毀滅。

女巫的靈魂散發出了恐懼的氣息。

她「看到」了——所有的命運支流突然匯聚成了唯一確定的「未來」,毀滅將至的強烈恐懼如同明晃晃的道標,為獵食者指明了她的所在。

燦金色的獸瞳鎖定了自己的獵物。

龐大的身軀擴散到極限,如囚籠將整個世界封鎖其中。

那如蜂蜜般甜美的金色里,翻湧起瘋狂而快樂的殘忍殺意,在女巫從未有過的、從靈魂深處發出的恐懼尖叫聲中,帶着她——帶着這個早已無可救藥的世界,一同撲進虛空之海尚未完全合攏的孔洞之中。

【你瘋了嗎——————!!!!!!】

【我們都會毀滅的!!!不是死掉!!!!會消失……會徹底消失的!!!!】

【不!!!!不——————!!!!!!】

整個世界在黑色惡獸的撕咬下垂死掙扎,明明已經被侵蝕得快要跟虛空之海同化,玩家救了多少遍都一心向著毀滅跑,卻在毀滅之前迴光返照般的,拚命想要爬出身後褻瀆混亂的深淵。

【不可以哦。】

粘稠流淌的夜色糾纏住了它。

嗅聞着世界終末而來的邪神虎視眈眈。

惡獸撕碎了它的外殼,像小孩子砸爛玩具一樣,發出快樂到令人不寒而慄的笑聲。

它不可挽回地被虛空之海淹沒。

【另外,只有你會消失。】

被虛空之海從自己污染到「時月白」這個存在的本質之前,早已扭曲到無可名狀的怪物哼着愉快的小調,把自己炸了周圍貪吃湊過來的邪神們一臉血。

他所代表的「零點五秒后」的世界線,隨着他的死亡而徹底湮滅。但他所在的這條「零點五秒前」的世界線,時月白剛剛完成副本結算,在現實世界睜開眼睛。

靈魂深處無時不刻躁動着的殺戮慾望消失了。

凱西貓倒是沒一起消失,但沒有了那種分去他一半靈魂的割裂感,他們的聯繫變得更加緊密,更加符合「靈魂半身」的定義。

就是,如果他不幸在哪個副本里翻車了,只要他和凱西貓任意一個能苟住,他們就都不會死。

總結下來就是——他和另一個自己的「我有一個小想法」大半成功了。

魔女詛咒沒有完全解除,但對他的影響已經壓到了最低,殘留下來的一點無傷大雅,當個檢測器用的話,說不定到他死之前的哪一天,還能從徐飲棠那裏得到「真愛之吻」的驚喜。

至於是女巫沒死透,還是那個世界苟住了一絲生機,就找個機會聯繫莫夫莫夫幫忙打聽一下好了,付出足夠的祭品再加上莫夫莫夫的面子,應該能請動他背後那位「神明大人」。

畢竟莫夫莫夫再怎麼不願意承認,當初也是他自己找樂子好好地對人家無辜boss照臉掄魅惑,結果一擊即中一見鍾情一秒上壘都是自作自受,達成了遊戲裏前無古人後估計也無來者的「邪神的新娘」成就。

嘖嘖嘖。

嘖嘖嘖嘖。

啊?你說諾亞?

如果你也本體龐大位格過高,搞得跟自己的新娘百八十年才能通過投影見一面(時間不超過一分鐘),你自然也不會介意你的新娘玩一玩小螞蟻打發時間,何況那隻螞蟻對你的新娘毫無雜念,滿腦子只有怎麼梳毛理毛柔順毛髮,倘若你那毛絨絨千百倍的投影降臨,立刻就會對你「移情別戀」。

……

當時月白挑選着哪些庫存適合給莫夫莫夫當賄賂的時候,沉入虛空之海深處的世界殘骸之上,生出了絨絨的細小觸鬚。

不…不想消失……活下去……活活活活下去……

活活活活活……活下去……

僅有的執念吞噬着世界的殘骸,遵循着生命誕生最基礎的本能,將注意力投向周圍更「具體」的存在。

吃……餓……

細小一團的觸鬚,咬下了某隻惡獸自爆殘留下來的,鮮美的血肉。

觸鬚改變着形態,笨拙地模仿出肉塊的樣子,很快肉塊上又到處長滿觸鬚,像滿是紅色蛆蟲的腐肉。

還不夠……更多……要更多……

祂身上散發出了對虛空之海老住戶們極不友好的氣息——新生、成長、進化,偏又無比適應地將本源紮根於此,令祂們既無法殺死祂,又被祂噁心得無從下口。

於是祂們有志一同地挑了個能觸及到最遠的世界,把這到處喊餓到處啃,弄得海水都臭烘烘的傢伙踢了出去。

臭熊孩子可別回來了!

而那奇形怪狀沒個樣子的一團,「啪嘰」掉在了一具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屍體上,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換了個地方,先吧唧吧唧把眼前的飯飯吃了個乾淨。

糖糖……徐飲棠……

糖要慢慢飲……這樣一輩子就都是甜甜的了……

殘存在屍體裏的記憶反饋來祂聽不懂的聲音,那種飽含愛意的情緒,讓祂難受得觸鬚顫抖。

藏起來……

要藏起來……

祂懵懂地跟從着本源最深處存活的執念,給自己披上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熟悉的,模仿那具屍體形態的皮囊,發出像是尖叫,又像是啼哭的聲音。

女人被這聲音吸引了過來,她驚喜地抱起了地上的孩童,神情恍惚迷離地笑着。瘋狂讓她看不清懷裏的孩子因為掌握不好擬態的模樣,一時裸/露出肌肉血管,一時又白骨外露,觸鬚在他身上到處亂爬,詭異的模樣比恐怖片還恐怖片。

「糖糖……媽媽的乖糖糖……」

……

「啊。」徐飲棠突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甜甜緊張地看着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徐飲棠搖搖頭,露出個有些微妙的笑容,「我只是突然知道,今天好像是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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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噩夢遊戲做男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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