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這廂安國公府迎來了兩撥客人,那廂姜昭所在的公主府也在接客。瀰漫著淡淡葯香氣的花廳中,姜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放在匣子裏面的古書,伸手去摸,手指快要觸到泛黃的紙張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喝過葯。於是,她又趕緊將手指縮了回來,挑了張錦帕認認真真地擦拭唇角和手指。萬一沾上藥漬污了古書,她這個禮物送的就不美了。那等小心翼翼的模樣落到對面長相俊美頗有幾分邪氣的男子眼中,詫異地挑了挑眉,“你何時喜歡上這等玩意兒了?這些書里滿口都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空話看上幾遍都沒用。”“簡知鴻,本郡主覺得你應該多讀些書,我要它自然有我的用處。”姜昭聞言,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她還記得前不久對面這人給她的毒藥,信誓旦旦吃下一粒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來,結果呢,那葯將她送回了過去。“讀書考科舉做官,然後結黨營私撈銀子,最後還不是落到我的手裏。”簡知鴻身為玄冥司的指揮使,乾的就是專抓讀書人的事,前不久才嚴審了一批貪污受賄的官吏,他翹着薄唇說話的時候,笑容中浸染了煞氣。“又不是全天下的讀書人都會如此。”姜昭出言反駁,起碼她覺得陸表兄不會。“你若是喜歡,我府中抄了不少書,都給你送來。”他口中的抄是抄家滅族的抄。“本郡主只要孤本,你抄的那些書還是留着給你日後的兒子女兒用吧。”姜昭哼了一聲,別以為她不知道玄冥司新抄家的一批官員都是小卒子,家中能有什麼藏書。不過,因為簡知鴻的識相她語氣倒是好了許多,又道,“近來多事之秋,舅舅的心情肯定不好,你行事小心些,可別到了最後自己落進了牢裏,還要本郡主為你求情。”她的話音剛落,簡知鴻的神色就嚴肅起來,點了點頭沉聲道,“玄冥司已經查到,數月前那位就和隆盛侯家的嫡女見了面,陛下知道后臉色的確難看。”隆盛侯孟家不是普通的勛貴之家,他們一家在軍中根基深厚,陛下能容許他們家的女兒嫁給長公主的次子卻萬萬不會眼睜睜看着嫁給自己的兒子,尤其是太子。高貴妃娘家富貴,太子妃娘家素有清名,太子最缺的就是兵權,隆盛侯孟家可以稱得上是絕佳的東風了。“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孟家女是嫁定了太子,舅舅心裏只會更不痛快。”姜昭同簡知鴻對視一眼,默契地在心裏為太子點上了一根蠟燭。姜昭覺得,若是沒有意外,這次春闈未定的副考應該會落在吏部右侍郎程大人的頭上。景朝的科舉是由禮部和吏部一同主持選拔人才,歷年春闈的主考和副考也會在這二部中產生。今年的主考按規矩輪到了吏部尚書盧大人,兩位副考一位選定了禮部的左侍郎,另一位人選則在禮部和吏部之間來回拉扯。偏這次禮部推上來的人選劉侍郎是最好禮法規矩的那等人,向來擁護太子,是鐵杆的東宮黨。而吏部侍郎程大人行事大膽激進,最不喜酸儒,和太子妃的娘家曾有過節。兩個人選,本來平分秋色。可如今有了太子這一出,景安帝會選擇誰已經不必再猜。***乾清宮,景安帝剛下了一道旨意,命吏部右侍郎程立程大人為本次春闈的副考,就有宮人進來稟報,太子殿下求見陛下。“宣他進來。”景安帝眼神微冷,寬厚帶着繭子的手掌放在了尤冒着熱氣的茶盞上。太子魏琰聽到宮人的宣召,深深吸了一口氣,穿着杏黃色的袍子一走到殿中就撲通跪在了地上。“父皇,兒臣特來請罪。”他跪在地上,以頭叩地,語氣誠懇至極。景安帝的手停頓了一瞬,威嚴的雙目盯着他,聲音冷淡,“既然來請罪,就好好說說自己犯了什麼罪。”“兒臣昨日實在該死,錯不該飲了那麼多的酒,酒醉之下將錯闖進來的孟姑娘當做了東宮中的姬妾,故而犯下錯事,尤其是在姑母府上。”“兒臣已經向姑母賠罪,還請父皇責罰兒臣的妄為。”太子言語切切,全然將昨日之事推到了酒醉上。聞言,景安帝嗤笑一聲,下一刻拿着茶盞擲下,直接扔在了太子的腳邊。一聲巨響,茶水和瓷片四濺,景安帝大怒,“好個酒醉,好個走錯路,你身邊無人?安國公府無人?休來糊弄朕!”沒想到父皇如此震怒,太子的心臟驟然漏了一拍,慌忙又道,“是那孟家女走錯路有意攀附兒臣,兒臣身邊的人以為她是姑母送來的婢子,故而不曾阻攔。”“哦,如此說來都是那孟家女的錯了?”景安帝怒極反笑,語氣反常地溫和。可惜太子趴着未看到他臉上的森冷,聞言點頭,“兒臣酒醉之下根本分辨不清那孟家女的身份。不過,此事兒臣也有罪,孟家女既然成了兒臣的人,兒臣自然要負責,還請父皇允許兒臣納孟家女入東宮。”“要納孟家女,好啊,”景安帝的臉上滿是嘲弄,“朕問你,你可知你姑母有意擇孟家女為媳?”聞言,太子猛地抬起頭,又是驚訝又是愧疚,“此事……兒臣…到今日才知道,兒臣對不起姑母。”景安帝定定地看着太子好一會兒,直到太子額頭冒出冷汗才揮了揮袖子,“孟家女入東宮只能做一個小小才人,滾吧。”太子連忙謝恩離開。“他若是一開始將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頭上,說和孟家女兩情相悅,朕還能高看他一眼。”乾清宮中,景安帝手中端着一杯新茶,哼了一聲沖身邊的宮人說道。乾清宮總管王大伴並未開口,多年服侍,他心裏清楚陛下此事只是在自言自語,不需要他的回話。“那幾本書給盤奴送過去了?”景安帝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