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姜晴瘋了？聞言,姜昭的眼神顯出一抹錯愕，姜晴怎麼會瘋了？

姜晚口中的四姐姐毫無例外是姜晴，可姜晴先前還有精力去算計高家，如今好端端地待在自個兒府里,按理說不會有人刺、激苛待她,竟然會瘋？

或者說,發生了何事？

姜昭淺色的眼瞳看向姜晚，帶着無聲地詢問。

“具體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四姐姐突然被二伯關了起來，那次祖母大壽，我去拜見,都沒能見到她。”姜晚提到了老夫人的壽宴,也就是那時她才發現不對。

往日姜晴最得她們祖母的喜歡，壽宴上竟然沒有讓她出現，姜晚深覺奇怪,旁敲側擊終於問出了一些東西。

“高家倒下還未有多久,風波初平,老夫人不準姜晴出席也情有可原。”姜昭聽到這裏,微微搖頭，姜家不同往日,避諱姜晴也沒什麼奇怪的。

“可是，壽宴的前些時候，祖母和二伯母還要張羅着為四姐姐找一門老實的夫婿，二伯母甚至找到了母親那裏。這次在壽宴上，她卻絕口不提四姐姐的婚事了，明明是一個好機會呢。”姜晚繼續說道，語氣神神秘秘的。

姜昭聽出了一些端倪,沒再說話，靜靜地聽着。

以何氏疼愛姜晴的心來看，姜晴被關了起來她沒有反對，壽宴上也不再為姜晴的婚事籌劃，確實有些意思。

“郡主姐姐猜我打聽到了什麼？”姜晚咽了咽口水，壓低了聲音，“四姐姐被關起來是因為她生了癔症，總是覺得她懷了身孕，應該有一個孩子。”

姜昭神色微變，“既是癔症，她說的話是假的？”

“嗯嗯，當然是假的，府中服侍她的下人也不少，一雙雙眼睛都看着呢。四姐姐根本就沒有身孕，月事也時時都來。”姜晚說起來的時候十分唏噓，她也怎麼都沒想到姜晴會固執認為自己懷孕了。

都和高家五郎和離了，高家人也死的差不多了，懷孕對於她來說不該是晴天霹靂嗎？

姜昭蹙眉，這件事裏裡外外都透着一股詭異，“你知不知道，她的癔症是何時犯的？”

或者說是因何犯的？上一次姜晴藉著見大哥的機會找到她這裏，整個人看着並未有異常。

她想到了親蠶禮那日自己和靖王的談話，靖王不僅承認了自己從歹人手中救下了受辱的姜晴，還說姜晴是他指使才結連對太子孟家女和高家動心機。

姜晴為了報恩能把自己給搭進去，那她的癔症會不會也和靖王的離京有關？若無例外，靖王這輩子不可能再回京城……

“三個月了，二伯母停止為四姐姐尋摸婚事已經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了。我猜，四姐姐的癔症應該也犯了三個月了。”姜晚想了片刻，說出了一個還算確切的時間。

聞言，姜昭垂下眼眸，目光無意識地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上面一直掛着一隻貓眼寶石的手鐲。

璀璨依舊。

“眼下她還被關着嗎？”姜昭想去見一次姜晴，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應該是關着的。”姜晚抿抿唇，看向姜昭的眼神有些緊張。

“五妹妹還知道什麼？”姜昭用手托着臉頰，看過去的目光認真。

她輕聲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

姜晚既然到公主府來，應該不止是簡單地告知她姜晴瘋了，姜晴……和她也有關？

“郡主姐姐，其實壽宴那日，我忍不住偷偷去看了一眼四姐姐。”姜晚屏緊了呼吸，手指也絞在一起。

“雖然只匆匆看到了她一眼，但那一眼讓我覺得，覺得，四姐姐很像是從前的郡主姐姐了。”姜晚小心翼翼地開口，窺着姜昭的神色將那日的場景描繪了出來。

姜晴的房外有幾個婆子守着，她透過來了一條縫的窗戶看到令她臉色大變的一幕。

房中，以往囂張跋扈的姜晴安靜地坐着，穿着華麗輕軟的衣裙，面色含病，未施粉黛，眉眼漫不經心又染着一分倦怠……打眼看去，分明，分明就是從前總是高高坐在軟轎上面的那個郡主姐姐！

只是，郡主姐姐的眼睛是靈動清澈的，四姐姐的眼睛則透着陰鬱與癲狂……此外，容貌與氣質也沒有不似凡姝的仙氣。

然而，這是在熟悉兩人的姜晚看來，可能換一個僅見過姜昭一面的人，姜晴的裝扮足以錯認。

錯認姜晴為姜昭。

嫁為人婦大半年，在隨國公府過的不痛快，姜晚也多了心眼，牢牢地將此事記在心裏，聯繫到姜晴發了癔症的事情，便怎麼想怎麼不對。

恰逢崔皇后住進了公主府養胎，暗中牽動了許多世家的心。尤其是姜晴所在的隨國公府，她的婆母乃是宮裏淑妃娘娘的親姐妹，更是時不時地說起公主府。

隨國公的兒子多，便少不了各房勾心鬥角。一日向婆母請安的時候，姜晴的三嫂主動說起淑妃娘娘與九公主，她就立刻意識到自己將會迎來一個去到公主府的機會。

果然，話說著說著就轉到了她的頭上。婆母隨國公夫人溫聲提到了明月郡主即將臨盆，雖沒了明面上的聯繫，但堂姐妹二人關係好，於情於理，姜晚都要去公主府探望一番。

堂中幾個妯娌不約而同地看着她，她的夫君也動了動眼皮，姜晚沒有遲疑，就笑着應下了。

她不是個傻子，知道有些事情她是萬萬沒能碰的，不過倒是能藉著機會光明正大地漲一漲底氣，當然順便也將掛在心中多日的一件事說給郡主姐姐知道。

是以，她心懷忐忑地到了公主府。

好在，姜昭見她了，全了她的顏面，也為她出了一口惡氣。

心中感激，姜晚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這件事她除了自己，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提起過。

聽到這裏，姜昭總算明白了姜晚敢來這一趟又特地說起姜晴瘋了的原因。

姜晴發了癔症后在有意地模仿她。

姜昭的心裏有些不適，她想的更多，若是姜晴頂着和她幾分相似的裝扮故意做了一些不好說出口的事呢？

姜晴又為什麼堅信自己有孕？難不成是因為她腹中有了嬡嬡？

“這次，謝謝五妹妹告訴我這件事。”姜昭將不適收了一些，溫聲謝了姜晚一句，一雙眼睛像是看到了姜晚的所想。

“日後，五妹妹在隨國公府待的不舒心了，就到公主府來吧。雪團它們也很喜歡和五妹妹一起玩。”她慢吞吞地開口，給了姜晚一些在隨國公府立足的底氣。

玄冥司的許多密報中都有說過，隨國公府幾房之間明爭暗鬥激烈，安國公府敗落，姜晚想必日子不太好過。

“多謝郡主姐姐！”聽到姜昭的話，姜晚喜形於色，心中的憂慮立刻去了七分。

她的父母如今根本指望不上，七郎也還小着，數來數去，她的依靠就只能是大房。

不過姜曜無官無職，姜晗遠在東海，姜晚最好的選擇只剩下姜昭。而且，姜昭對於隨國公府和那些妯娌們的娘家來說，也是最有震懾力的。

有了姜昭這句話，她對自己的婆母隨國公夫人也不必那麼委曲求全了……

***

大半個時辰后，姜晚心滿意足地從公主府離開，領着兩個面如土色的婆子，臉上也不見絲毫的慌張。

足以想見，她回到隨國公府對着隨國公夫人和一干妯娌也不再懼怕。

事實也是如此，當隨國公夫人問起她，兩個婆子又憤憤地告了一狀后，姜晚眼中浮現出不可置信，眼眶也紅了起來。

“公主府外守着的是宮裏的禁軍，郡主姐姐也從來不見外人，母親難道要我硬帶着她們闖進去，也讓父親和夫君府中這麼多人一起吃掛落嗎？母親不知道，郭二郎冒犯郡主姐姐的時候我也在場，親眼看着他被重重處罰，如今郭家又是什麼下場呢？”

她幽幽地開口說道，一番話剛好被走進來的隨國公聽在耳中。

隨國公的臉色瞬間就變了，陰陰地看了隨國公夫人一眼，大聲呵斥，“婦人無道，公主府豈是你能過問的！”

崔皇後有孕，宮裏的淑妃娘娘急切想知道崔皇后和胎兒的情況，隨國公完全能理解，也幫着一起打聽，可他更在乎隨國公府全府的死活，明月郡主那是什麼人？陛下的眼珠子！婦人愚蠢，得罪她，隨國公府能落得好去？

隨國公夫人被重重呵斥了一頓，灰頭土臉，訥訥不敢說話。

站在一旁的姜晚低着頭，嘴角悄悄地露出了一絲笑。

***

“派人去問問，過往的幾個月，姜晴的所有情況。她都做過什麼？都去過哪些地方？”姜晚走後，姜昭找來了珠雀，吩咐她去調查姜晴。

安國公府分家，二房尋府另居，那段日子她自顧不暇，忽視了安插的探子。

珠雀領命，退下。

一個多時辰后，她又靜悄悄地來到姜昭的面前，帶着從探子口中問到的消息。

“稟郡主，姜四娘嫁入高家那段時間，其訊息不明，還需查探。但在姜府數月，吾等探到了一些事情。”

“三個多月前，姜四娘多次出姜府，疑與何夫人關於定親一事發生爭吵。”

“姜四娘疑似有孕，私下命婢女抓安胎藥服下，因其形容難看，結連吃藥，何夫人等心中擔憂，找到大郎君處，接去了祝先生看診。”

“之後，姜四娘被看守在房中，一直未得出門。”

珠雀說著，姜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手鐲。

“還有一事，姜四娘癔症愈發嚴重，何夫人悄悄在府外派人尋懷孕數月的窮苦婦人，似乎想讓她確實“有一個孩子”，平復她的情緒。”

姜昭按動手鐲的動作猛地停住，看向同樣瞠目結舌的珠雀。

“……這可真是讓人想不到呀，二嬸娘對姜晴這個女兒算是操心操力了。”她小聲嘀咕，在外面抱一個充當姜晴的孩子，這事尋常人還真做不出來。

“難道這就是母親對孩子的愛嗎？”她又加了一句，有些困惑。

“怎麼了？何事要月使大人過問？”這個時候，差不多，陸照也從戶部下值回來了。

看到珠雀，他眸光微動，含笑問了姜昭一句，語氣不急不慢。

珠雀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和這個郡馬相處半年，她們也隱隱摸清了什麼該做，什麼在郡馬的面前絕對不能做。

郡主眼看快要臨盆，最該是好生修養的時候，她卻讓郡主煩心。

看到笑意吟吟的陸表兄，姜昭摸着高聳的腹部，也有些心虛。

她朝珠雀使了個眼色，轉過頭來，嘟了嘟嘴巴，有些不情不願地，“這件事我也不想過問呀。可是，都快要燒到我的頭上了。”

“什麼事？”陸照神色一冷，眯起了眼睛。這個關口，還敢有人生事？

“隨國公府想要在公主府打聽消息咧，我沒讓她們進來，不過五妹妹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姜昭臉不紅心不跳地先把矛頭對準了隨國公府，之後又提起姜晚。

“隨國公府？是淑妃和洛王急了。”陸照淡淡開口，他們不必他出手，只要讓陛下知道就行了。

“姜晚還說了什麼？”

他為姜昭揉了揉手腳，問她。

“說到了四妹妹呢。”姜昭沒猶豫，將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包括姜晴刻意模仿她以及何氏私下給姜晴找“親生孩子”。

聞言，陸照瞳孔緊縮，薄唇緊緊抿了起來，罕見地在姜昭面前顯露出了怒氣。

“靖王，姜晴以為自己懷了靖王的孩子。”他冷聲點出了姜晴真正的臆想。

心下作嘔。

無論是靖王和姜晴兩人還是上輩子陸遜的來歷，都讓陸照生出了濃重的厭惡。

“原來是這樣啊。”經他一說，姜昭明白了所有關於姜晴的變化，長長嘆了一句。

陸照面無表情看着她。

“好了好了，陸表兄，不提他們，他們和我們無關了。”姜昭軟聲哄他，心裏知道他為何發怒。

“崔皇后尚在，腹中孩子也即將出世。姜晴的臆想不能成真，明日我去找大兄。”陸照被她拉着手晃來晃去，臉色緩和了一些，但語氣依舊冷沉。

上輩子的那個陸遜，這輩子不能有。

姜昭點了下頭，靖王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孩子”，是會對大哥和姜家惹來麻煩。

“大哥知道怎麼做的。”

***

姜曜從陸照那裏得知何氏私下所為，神色驟變，其中利害關係他也清楚。

當然，他不知道靖王和姜晴的關係，他考慮的是高家。姜晴突然冒出一個孩子，任是誰都以為是高家的遺腹子，如此一來，姜家豈不是要被人非議？

姜家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個平穩，如何能被姜晴毀掉。

很快，他臉色難看地去尋了姜二叔。

何氏所為暴露，借一個孩子平復姜晴情緒的打算直接落空。

不僅如此，姜二叔暴怒之下，命人將姜晴送去了京郊的莊子，嚴加看管！

三五年內，姜晴別想再回到京城了。

她瘋就任她瘋着，這個女兒他們姜家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