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列車
高考分數出來的那天,葉笙收到了很多個電話。同學的,校長的,教育局的,各個大學招生辦的,還有他媽媽黃女士的。
拋棄幼子嫁入豪門的黃女士現在可謂是揚眉吐氣風光無限,學着一口奇奇怪怪的淮城口音,捏着嗓子跟他講:「笙笙,聽說你打算來淮城讀大學了。太好了,媽媽就在淮城,你搬過來和媽媽一起住吧。到站后我叫管家去接你。」
「你過來把這當做你新的家,你繼父看了你的照片一直誇你乖呢。你還有幾個兄弟姐妹,他們都會很喜歡你。」
「你來了后先別急,媽媽先帶你去買幾套衣服,熟悉一下新環境、不然到時候土裏土氣來家裏鬧出笑話就不好了。」
「喂,笙笙,笙笙你在聽嗎?」
葉笙把耳機摘下,眼眸看向窗外,沒理她。
巴士從農村駛向縣城,一路山和水倒退,窗戶映出少年好看的臉。
葉笙是那種很冷和鋒利的長相,杏眼深冷、唇色淡紅。微長的漆黑劉海遮住了琉璃般的眼眸,身上洗得褪色的黑T勾勒出清瘦身形。他身上沒多少年輕人的朝氣蓬勃,厭世與不耐煩詭異融合,看起來就是個孤僻難以接近的怪人。
至少外表上是這樣。
反正也沒人想去了解他的內心。
到縣城的車站后,葉笙拖着一個半人高的行李箱往火車站走。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車票,這列火車起始地陰山,終點站淮城。手指搓了搓「淮城」這兩個字,葉笙扯了下唇角,眼神晦暗,面無表情想着他媽當初領着弟弟「衣錦還鄉」的場面。
陰山是華國最貧窮的地方之一,當初一輛百萬級黑色豪車的到來引得人人村口圍觀。光鮮亮麗的婦人就那麼捏着鼻子走到他面前,手裏牽着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孩,對他說「來,笙笙,這是你弟弟。」
他小心翼翼地給幼小的弟弟遞杯子喝水,卻被弟弟推開熱水直接澆到臉上。
弟弟大喊大叫:「滾開!離我遠點!臟死了!」
那一回他媽不是來接他的,她是來風光給別人看的。給他留下了三萬塊錢后,便一踩油門走了。
老頭賊眉鼠眼跟他出主意,慫恿他死乞白賴上淮城認媽。
老頭說,那種大戶人家好面子,肯定會給一筆巨額打發費的。
葉笙頭也不抬拒絕了。
這輩子他都不想和他媽扯上半點關係。
所以收到這個電話的時候,葉笙腦袋滿是疑惑——黃怡月這是被鬼上身了吧?
要知道他媽當初為了不讓他這個拖油瓶去打擾自己優渥的豪門生活,就差在他面前以淚洗面跪下了。對八歲的他,言辭懇切苦苦哀求。
「笙笙,你爸爸死的時候媽媽才二十多歲啊,我難道要一輩子就在大深山裏守着你嗎?」
「我首先是個女人,其次才是你媽媽啊。你要是愛媽媽,你一定能體諒媽媽的。對嗎?」
葉笙把這個號碼拉黑,頭也不回地進了火車站。
*
與此同時,淮城,某棟私人別墅內。坐在沙發上的貴婦人發現葉笙把她拉黑后,一下子氣得臉色鐵青,破口大罵:「這個白眼狼!」
她旁邊坐着一個大概十七八歲的少年,樣貌清秀、身材纖細,是她丈夫和前妻生的兒子。
謝文慈慣來性情乖張,如今卻是緊張忐忑地握着她的手,急切問道:「媽,怎麼樣,他同意了嗎?」
黃怡月猶豫道:「他把電話掛了。」
「什麼?!他把電話掛了!」謝文慈一下子怒吼:「你不是說他什麼都聽你的嗎,他要是不過來,難道真的要把我送給那歲的糟老頭子沖喜?!」
黃怡月急忙安撫:「不會的文慈,媽一定不會讓你跳這個火坑的,不會的。」
謝文慈氣得磨牙。
他一直對這個攀高枝的小三厭惡至極,如今卻不得不耐着性子,低三下氣求她,紅着眼眶:「媽,我不想嫁過去,我才十七歲啊。我連大學都還沒上,我的人生才剛開始。難道我那麼小就要一個變態老男人綁在一起了嗎?我爸不敢得罪秦家,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秦家指明要的是我們謝家陰月陰日生的男孩,葉笙和我一樣。你去把葉笙接回來,把他帶進門,他就算我們謝家的人了——讓他替我去嫁吧。求你了,嗚嗚嗚媽,算我求求你了。」
黃怡月在謝文慈這裏得到從來都是冷嘲熱諷,現在多少有點受寵若驚。黃怡月咬牙道:「好,文慈,媽一定會幫你的。」她以後想在謝家站穩跟腳,必須要得到原配兒女的認可。
謝文慈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吸了吸鼻子,憂心忡忡:「媽,葉笙要是不同意怎麼辦。」
黃怡月沉沉道:「他不會不同意的。」
*
【尊敬的旅客們,由陰山開往淮城方向的1444次列車就要檢票了。有乘坐1444次列車的旅客,請您整理好行李物品,到檢票口準備檢票。】
陰山落後貧窮,現在都沒有直通這裏的飛機高鐵,一南一北只有兩輛早就被時代拋棄的綠皮慢火車。
火車上治安不行,小偷、色狼橫行霸道,經常還有殺人搶劫的事登上報紙。
葉笙過檢票口,拎着行李箱往站台走時,聞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盛夏時分人的體味會被無限放大,比如汗臭、狐臭、雞鴨鵝的家禽臭。可讓葉笙留心的都不是這些,他聞到一種帶了一點血腥味的詭異味道。刺鼻,難聞,像是放在罈子裏腐爛的酸菜。
在上樓梯的時候,葉笙看到了一個提着蛇皮袋艱難爬樓的中年男子。
男子皮膚幽黑,身材瘦小,背上背着一個正在襁褓里沉睡的嬰兒,他弓着腰,鉚足勁才能稍微提動手裏的袋子,汗流浹背喘着重氣。
葉笙見此,禮貌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誰料男人聽到他的聲音猛地抬頭,如驚弓之鳥,渾身顫抖,瞳孔中滿是恐懼,警惕地朝他搖頭。
葉笙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自己拎着行李箱上站台。這麼一個插曲葉笙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在等車的時候,開始計劃他去淮城要到哪裏找兼職。
現在他爸死了,他媽改嫁,見財眼開的老頭也丟下他遠走高飛。葉笙孤身一人,行李箱裏就放着幾件衣服和兩百塊錢,就是他全部家當。
他放棄了京城那邊的高校,選擇淮安大學,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淮安大學給他開出的條件非常不錯。
不僅學費學雜費全免,還給了他六月就可以提前入住宿舍的特權。
住的地方有了,後面就都好說。
葉笙不會去找黃怡月。
他不缺母愛,也不嚮往這玩意。
小時候他沒把那個潑他一身水的弟弟頭摁河裏就已經很給這段塑料母子情面子了。
這輩子他們最好再也別見。
陰山的火車秩序混亂,車廂里滿是人,需要不斷往裏面擠才能找到位置。在擠的過程中,葉笙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探過衣兜、搶過行李箱。他不動聲色狠狠踩了小偷一腳,然後將那人放在他行李箱上的手掰斷。小偷痛得眼淚都出來,敢怒不敢言,剜了他一眼離開。
車廂里很吵,各種各樣的方言混雜於此。
葉笙神色冷漠,就在他快要到自己座位時。
忽然一雙手摸上他的肩膀,葉笙以為又是個不知死活的小偷。沒想到這雙手醉翁之意不在酒,居然曖昧流連地在他肩背上摸索一會,還輕輕拍了拍。
「?」
葉笙僵住了,他從小到大都沒出過陰山,這輩子沒接觸過同性戀這種事。所以一開始葉笙腦海里只有一句話:這是在幹什麼?
那咸豬手看樣子還要往下摸,葉笙錯愕回頭之前,已經有人幫他解決了。
一道年輕含笑的聲音響在耳邊:「勞駕讓讓。」
緊接着,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摁住葉笙後面瘦弱青年,掰着他的肩膀,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氣將人推開。
「啊!」青年手臂被折,踉蹌幾步,驟然發出一聲慘叫。但他做賊心虛,惡狠狠瞪他們一眼,趕緊彎着腰沒入人流中離開。
葉笙轉過身,就看到了一個樣貌和氣質都與這裏格格不入的少年站在車廂里。葉笙自己就有一米八,可這個少年明顯比他還高一點。
雙腿筆直又鋒利,站在擁擠的車廂里如同鶴立雞群。少年放下手,手指冷感白皙,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人。白襯衫的袖口挽起露出腕骨,上面帶着一個深色的雞血藤手鐲。
除卻身高,樣貌同樣出眾。
葉笙望過去,先看到一雙自帶風流的桃花眼,在他打量這人時,這人也毫不遮掩地在打量着他,唇噙笑意,意味莫名。
葉笙很少接受到這樣子肆意坦蕩的視線。
他頓了頓,覺得剛才的事過於離譜又猜想可能對方就是單純嫌擋道,於是他什麼都沒說。轉過身,把行李箱放好后,拿着票坐下。
沒想到,那個少年低頭看一眼車票。
竟然輕笑一聲,從容不迫地坐到了他的旁邊。
「……」
那麼巧?
葉笙愣住。
這輛慢火車,從陰山到淮城最起碼要三天三夜。他寧願自己身邊坐一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的老頭,也不想是這麼一個存在感強烈到無法忽視的同齡人。
他開始看窗外,但是旁邊的少年坐下后,就眼眸含笑,一眨不眨看着他。視線並沒有多冒犯,可葉笙依舊覺得不自在。
他面無表情地轉過頭。
少年見他轉身,瞬間來了興緻,瞳孔清亮,彎起唇角:「可以認識一下嗎?」
葉笙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火車上來一段艷遇,還是和一個男的。
少年手指夾着車票,遞給葉笙,像是遞名片一樣,桃花眼笑吟吟,嗓音如泉水般清透:「你好,我叫寧微塵。」
葉笙垂眸看着那張車票上的名字,沉默一會兒,還是開口:「我叫葉笙。笙歌的笙。」
寧微塵略帶歉意說:「剛剛我是嚇到你了嗎?」
葉笙:「什麼?」話題轉的太快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寧微塵解釋說:「我不是故意將那人弄傷的。是我一上車就看到他好像在對你做一些不好的事,所以一下子沒忍住推開了他。」
葉笙:「……」
對於他這種恐同直男來說,「被男的揩油」這種事提起來都是精神折磨,尤其被寧微塵一個男的現在滿含擔憂的說出來。
葉笙尷尬之餘又生出一點惱怒來——畢竟沒有寧微塵他自己也能解決。但他不會真的遷怒善意幫助自己的人,表情呆了幾秒后。
葉笙隱去不自在,別過頭去,含糊地點頭:「沒有,剛剛謝謝你。」他錯開視線,轉過頭,對着車窗外發獃,又沒說話了。
寧微塵愣了愣,見他不想搭理自己,抿緊了唇。他支着下巴歪着頭,小心翼翼看了葉笙一會兒,忽然小聲說:「你很不想和我聊天嗎?」那語氣里竟然還有幾分難過。
平心而論就寧微塵這張臉,隨便露出一個笑來,整個車廂都上趕着跟他聊天。
葉笙也不是討厭他,就是尷尬。
不過漫長的旅程有個聊得來的伴兒也好,尤其這人剛剛還幫了他。
葉笙深呼口氣,轉過頭來,「沒有,我就是現在有點困,今天起得太早了。」
「你什麼時候起的?」
「凌,從我家到火車站要做三小時的車。」
寧微塵眼眸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擔憂來:「你是要去淮城嗎?」
「嗯。」
「從這裏到淮城最起碼要三天,怎麼不訂卧鋪呢?」
葉笙說:「卧鋪太貴了。」
「這樣啊。」寧微塵的衣着扮相都表明他絕對是個家境富裕的人,聽到這個窘迫的答案,神色卻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他問:「你要睡了嗎?」
葉笙根本不困,但是自己撒的謊必須自己圓,認真點了下頭。
寧微塵撐着下巴,忽而一笑。
「那你睡吧。這列火車上壞人很多,不過我可以幫你看着東西,不要擔心。」
寧微深刻,但那雙噙滿笑意的桃花眼模糊掉他的侵略性,使他看人時,格外真誠懇切。
這麼一列混亂的火車上,遇到一個好的同伴確實是一件幸運的事。
葉笙對他的好感上升了幾分,「嗯」了聲,便靠着車窗閉上了眼。
陽光傾瀉而下。
葉笙脖頸處的皮膚很薄,如今逆着光更顯得那一處格外脆弱,他閉上眼,睫毛覆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寧微塵的視線最後深深地在他脖子上看了眼,直起身子來。他靠着車座,百無聊賴地玩起了手指。青年上身是一件質地精緻的白色襯衫,一看就價格不菲,沒人注意到,那稍微挽起來的袖口下,黑色的雞血藤手鐲佈滿未乾的血跡,猩冷兇惡。
葉笙本來是想假寐一下的,後面居然真的睡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已經黑了。
他剛睜開眼,就聽到旁邊傳到一道好聽的聲音,「要喝點水嗎?」
葉笙偏過頭,對上那雙總是含笑溫柔的桃花眼。
寧微塵手裏拿着一個裝着熱水的塑料紙杯,舉到他面前:「餐車剛剛過去。我不知道你這個時候會醒,不然我就幫你買點東西了。餓了嗎?」
他說後面三個字的時候,還放低了聲音。
葉笙:「……」
但凡寧微塵不是長得那麼好看,這樣的體貼入微都叫人起疑了。可旁邊的少年神情這樣誠懇,以至於葉笙開始懷疑自己?
——難道陰山之外的世界,大家都是這麼和諧友好善良體貼的?
他自責反思:我是不是內心過於陰暗了。
在喝水的過程中,他們正式地開始了交談。
雖然大部分是寧微塵問,葉笙言簡意賅的回答。
在知道葉笙是去淮安大學讀書後,寧微塵微笑:「淮安大學是一所很優秀的百年名校,恭喜。」
葉笙:「謝謝。」
寧微塵狀似隨意道:「剛上大學的話,你今年十七歲嗎?幾月份的?」..
「二月。」
寧微塵勾起唇角:「那你比我大啊,哥哥,我十月的。」
葉笙自動忽略掉那一句哥哥,禮尚往來問道:「你去淮城幹什麼?」
寧微塵不甚在意道:「去參加一個遠房親戚的婚禮。」
後面的聊天中,葉笙也知道了寧微塵果然不是陰山人。他是京城那邊的,會在陰山上車只是因為之前在這邊一個人搞了個深林探險。
生活在大深山處的葉笙完完全全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探險的。
寧微塵是個很會聆聽也很會找話題的人,他看人時總是含情脈脈、繾綣認真,搞得葉笙這種三棍子蹦不出一個屁的人也不由多說了幾句。
聊着聊着,餐車又過來了。寧微塵要了一盒水果,一份壽司,還拿了瓶熱牛奶。
葉笙睡了那麼久已經餓過頭了,一點食慾都沒有,不吃還可以省點錢。萬幸寧微塵沒有偏過頭問他吃什麼,否則他又要向這位貴公子展露一次人世間的貧窮。
沒想到,寧微塵轉過身,把那三樣東西放到了葉笙面前。
「哥哥,給你。」
「……」
葉笙慶幸自己沒喝水,不然他真的要噴出來。
葉笙擺手:「不用了,謝謝。」
寧微塵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子,嗓音帶笑說:「不要拒絕我,我是真的很想和你交朋友,也是真的想對你好。」
葉笙硬邦邦:「謝謝,但我真的不餓。」
寧微塵有些失望說:「好吧。」
他將東西放在桌上沒有再動。
寧微塵偏過頭去,認認真真看了葉笙一會兒,見葉笙有點泛青的眼下,再次擔憂開口道:「這列火車可能會晚點,還有將多個小時,你真的不要換成卧鋪嗎?」
葉笙有點猶豫。他剛剛在火車上坐着睡覺,深刻體會了一把什麼叫腰酸背痛,開始後悔了。
寧微塵開口道:「我可以先幫你付錢。」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筆來,在火車票上,流暢地寫了一串漂亮的數字,遞給葉笙笑道:「這是我的電話,你到了淮城后,可以再把錢還給我。」
葉笙終於抬起頭來,挑起眉,漆黑眼睛和寧微塵對視。之前他對於寧微塵都是一種敷衍的態度,現在算得上真真正正的審視。
——這種過於親昵的「友善」,他從頭到尾都覺得不對勁。
而寧微塵笑意絲毫未變,甚至托着下巴微微俯身,放低嗓音就跟撒嬌一樣:「我坐在這裏一點也不舒服,我想換卧鋪,但我捨不得一個聊天的人。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擠一張床。」
他湊得很近,呼吸都好像落在葉笙臉上,桃花眼帶着能把人吸進去的黑色旋渦,有點惋惜地小聲說:「這樣還可以省一筆錢。不過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同意。」
他態度自然從容,搞的葉笙一愣,再一次反思是不是自己心思過於陰暗了。他接過那張寫着聯繫方式的車票,垂眸說道:「換吧。但我手機里還有些錢,不用麻煩你了。」
「好!」
寧微塵眼中亮起明光,起身主動地幫葉笙拿行李。
二人都是樣貌出眾的少年人,一起站在車廂里收穫了無數人的視線。
葉笙皺了下眉,不習慣這種視線,長腿大步往前走。
列車員給他們換到了44號車廂。
葉笙走進車廂,發現裏面已經有一個人了。
好巧不巧,正是他之前樓梯上遇到的那個帶着嬰兒的男人。同時,他又聞到了那股腐朽的、有點酸的味道。
男人將嬰孩放一邊,蜷縮着身子睡在床外邊,綠色的大袋子被他塞到了床底最裏面。
葉笙打量的這麼一會兒。
寧微塵已經把主動行李放好,同時拿着被子枕頭過來,他笑吟吟問道:「你喜歡睡上鋪還是睡下鋪?」
「我都可以。」
葉笙收回視線,接過被子。
寧微塵在燈光下,若有所思看了他一會兒,展顏一笑:「那我睡上鋪吧,我把剛剛買的壽司牛奶放在桌上,你要是晚上餓了可以直接拿來吃。」
葉笙愣了愣,不是很熟練地接受別人好意。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