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桶畈民戰
伍槑記得,她的親衛連同這相貌平平的女子都是楊凡安排的。這些女子除了盡忠職守,平日裏都是沉默寡言,她忙於公務,自然沒去了解她們。
伍槑覺得聲音熟悉,卻記不起這人到底是誰,詫異的問道:“你是?”
女子揭下臉皮,露出了廬山真面目,她正是女扮男裝和楊凡同床共枕過的祁樊,假扮楊凡連自己人都騙過的阿醫——小七。
伍槑恍然大悟道:“原來的你?”
阿醫一邊殺敵,一邊說道:“楊凡回來后,就沒我的消息了,你難道不好奇?”
伍槑:“軍中人多事雜,我還以為你去執行特殊任務了呢。”
阿醫:“可不是特殊任務嘛?我的任務就是喬裝打扮混在你的親衛里暗中保護你。”
阿醫本是朱青山圈養的隱衛殺手,身份特殊,若是招搖,唯恐被人發現跟腳,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楊凡考慮再三,悄悄將阿醫拉到角落,分配了這個任務。
阿醫自知身份不便,但境界和武藝可堪大任,伍槑的才智足以安定後院,但實力差強人意並不入流。楊凡的妥善安排,讓伍槑和阿醫互補其短,各贈其長,如此一明一暗,一文一武,伍槑安全既得到了保障,阿醫也可藉機多看看孩子。
阿醫欣然接受。
伍槑一想到“戰爭無情說”的楊凡對她的如此用心,笑的一臉幸福。
伍槑嗔怪道:“你幹嘛不早點說啊?”
阿醫道:“我是你的護身符,不到最後一刻不能用,這是楊凡說的,如果我提前出來了,剛剛那個高手我能殺的這麼輕鬆嗎?”
伍槑:“那倒也是,現在怎麼辦?”
阿醫:“我殊死一搏,你退到後方。”
伍槑:“我怎麼能臨陣脫逃?我們是姐妹,要死就一起死。”
阿醫:“這是戰場,不是情場。你是帥,我就是將,你是將,我就是兵,我得比你先死,這樣我們才更有可能等到最後的勝利。軍隊需要一個聰明的領頭羊,孩子們更需要有智慧的母親來庇護,如果我活着你死了,我是沒信心照料好這麼多孩子的,可你能,你明白我意思了嗎?”
伍槑說道:“明白了!”
阿醫也不矯情,“快走!”
伍槑更不扭捏,轉頭就走,“保重!”
大戰激烈萬分,震動山谷,伍槑硬着心腸在黑洞洞的深山中摸索前行,身邊僅僅跟着三名女衛。
跑着跑着,伍槑突然蹲下大哭了起來。
萬竹門弟子有去無回,是她安排的。
楊鐵蘭死了,是她安排的。
楊凡的爺爺木乃伊死了,是她安排的。
可她主政一方,人前不能表露出半點悲傷和痛苦。
現在阿醫舍己為她,多半也是有死無生的,在這個沒有下屬的地方,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比敵人的刀子更讓人難招架的,往往是自己主帥的懦弱和愚蠢,伍槑自然不愚蠢,可突如其來的懦弱,顯然有些莫名的辛酸。三個女衛軟言快慰,可無從下手,多少有些無所適從的樣子。
好在伍槑只是為了發泄,哭了一會後,擦了擦眼淚鼻涕,又開始奔跑了起來。
伍槑一下子又聯想到了楊凡,這個男人天生無淚,心裏得裝多少悲苦、卻無處釋放啊?吸了吸鼻子,突然開始心疼起自己的男人來。
就這麼一邊哭一邊跑,等跑回大後方,已是氣喘吁吁,精疲力竭。
她捧泉撲面,強提精神,腳步虛浮的走進了桐畈鎮。桐畈鎮裏早已人滿為患,氣氛壓抑,戰爭情緒高漲,仿若密室漏了天然氣——一點就燃。
原來呂雄深、劉犇和劉白已得知大本營受難,呂雄深連夜帶來五百新力軍,劉犇、劉白更是馬不停蹄的帶來三百生力軍,所以這小小的邊鎮一下子就顯得擁擠了起來。
看到伍槑無恙而回,大家如眾星拱月一般向她圍了過來,伍槑開口沒提孩子,環視四顧也不找孩子身影,直接進入主題,說明現下的情況,言明形勢的嚴峻。
“後方和大部隊失去了聯繫,我們還被敵人抓到了尾巴,很多兄弟為掩護後方轉移而犧牲了,現在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敵人有多少人?”
伍槑:“天太黑,林太深,其實看的也不清。約摸有三千人吧。”
“現在怎麼辦?”
伍槑:“清空桐畈鎮,送走老弱婦孺。我們可以死,但孩子們不能有事,那些孩子很多都已經是孤兒了,如果他們有事,兄弟們的犧牲、我們的犧牲又有何意義?讓他們攜刀帶劍,帶上充足的食物,結夥後撤。”
伍槑幾人刻不容緩的思索着一條又一條方案,全體戰士緊鑼密鼓實施着一條又一條的指令。
可鎮上外圍的工事尚未成形,敵人的隊伍已經趕到。
數千條敵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圍在鎮外。
此刻的衛聖金已由當初的金髮碧眼變成了黑髮紅眼,面目可憎;原本的雍容華貴也變得邋裏邋遢,落拓不羈。
他睜着瞎了一隻眼的臉怒目斜視,更顯猙獰,腰間掛着的首級染紅了他的下半身,既看出了前一場戰況的激烈,又凸現了衛聖金的狀態。
短暫的平靜后,衛聖金向伍槑擲出腰間的首級。
伍槑沒有恐懼,沒有猶豫,伸開雙手,接住首級,放在懷裏輕輕的拍了拍,然後撩了撩首級上的頭髮,用袖子為她擦拭着臉上的污垢。
那是……她的首級啊,那是……她的姐妹啊,伍槑怎麼可能害怕?伍槑輕輕的呢喃道:“小妹!我們回家了!”
衛聖金微感詫異,原以為的震懾作用竟沒起到半點成效。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的進攻,只見他大手一揮,下面的士兵就如野獸出籠一般,紅着雙眼,嗷嗷殺來。
野蠻彪悍的原因不是勇敢,而是慾望。因為衛聖金在打這戰之前就動員過,殺進敵人城鎮后,財物半數歸自己,奸淫擄掠不受限。
在金錢和女人的刺激下,敵人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彪悍,用悍不畏死形容一點不為過。
呂雄深指揮若定,在射殺無效的情況下,扛出三米關公刀,帶頭拼殺,嘴上大喊:“為了家裏的媳婦和孩子,拼了這條老命!殺啊!”
伍槑登高大喊:“兄弟姐妹們!敵人無故侵略,一路燒殺搶掠,攻下的城鎮,男的盡數被滅,女的生不如死,什麼也不用多說了,殺啊!我們女人力氣不大,確實殺不了幾個,可我們三個換一命也是可以啊,誰還不是要死的?死又怕什麼?死了清白了事,活着就便宜畜牲了。”
一個彪悍的大媽高聲應道:“畜牲不如的東西,想舔我屁股,那也只能舔死了的屁股。”
這麼肅殺的氣氛,突然冒出這麼彪的話,伍槑一個踉蹌,好懸沒有栽倒在地。
伍槑哭笑不得道:“我大媽終究是我大媽。”
呂雄深高聲贊道:“人才,這他媽的絕對是人才。”
兩軍交鋒,血染黃土。
突兀交戰,我方因低估對手,損失不可謂不大,等適應過來后,形勢就一下子僵持在了一起。
沒有辦法,華夏後裔的適應能力和應變能力那是冠絕天下的。
巷戰,街戰,山林戰,戰戰有花樣。
你力氣大,我就靈活閃躲。
你身材高,我就跳着跟你打。
你身體壯,我就慢慢給你放血。
你馬步穩,對不起我猴子偷桃。
你武功高,我三個打一。
你內力足,我放冷箭。
你敢瞧不上女人,女人會教你做人。
你敢瞧不上老人,老人會讓你思念父母。
我們武功不行,就群毆落單的。
我們有傷在身,就抱住敵人同歸於盡。
我們身材短小,就鑽這鑽那抓雞捅鳥。
我們那怕要死,也要咬敵人一口。
襲殺,擊殺,絕命殺,殺殺見血性。
衛聖金:“羸弱不堪的百姓,竟會迸發出如此的血性,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伍槑:“你沒想到的事還少嗎?”
衛聖金環視一周,伍槑,呂雄深,劉犇,劉白……盡收眼底卻似有不屑,說道:“不過,人多是沒用的。”
呂雄深:“我們有沒有用,你說了不作數,我們說了也不作數。我們武藝是不行,但我們只要能殺你就行,那怕殺不了你,能阻止你侵略祖國那也行,我們知道自己為何而戰,為何而死,活着人家會給面,死了有人會祭奠,這就行了。”
衛聖金眨着獨眼龍,“你看不上像個讀書人嘛?”
呂雄深:“不過是讀了幾年書而已,這年頭像我這種好高騖遠、不腳踏實地的讀書人多的去了,還沒大字不識的戰士們可愛可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