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賽季
過了六月,叢瀾就十三歲啦!
新的一歲,平平安安度過了本命年,奶奶又給叢瀾換了一根新的紅繩。
“我大早上燒了今天的頭香,給你請的!”
奶奶快樂地拆了叢瀾那根都已經掉色的紅繩,把上面的小老虎刻珠取下來,換在這根新繩子上。
她去金店又買了一顆小珠子,上面刻了個“安”字,好好地串到了小老虎旁邊。
“瀾瀾今年要出國比賽,得平平安安的呀!”她笑眯眯地說道,然後又給叢瀾認真地戴好。
紅繩很新,上面串着的兩顆珠子亮度都好,金子嘛,越戴越亮。
“好的呀,謝謝奶奶。”叢瀾道。
奶奶:“瀾瀾加油!”
叢瀾:“加油!”
青少年組大獎賽跟成年組的不一樣,並不固定分站賽的舉辦國家,而且規則也較為鬆散,在人數上總是特別多。
GP分站里,男女單人數限制在最少8人、最多12人,雙人是不少於6對、不多於8對,冰舞則是8~10對。
而JGP中,通常來講,男女單人數在24人上下,多的話會到35人左右。
冰舞和雙人不一定每一站都有,分站賽中有的話參賽者總數基本也在20對上下。
另外,GP的管理比較嚴格,名額上報了以後一般不允許更改。
但JGP不同,一人可以報兩站,如果選手第一站發揮失誤,後續該國冰協可以直接聯繫第二個分站將其名額取消,改成另一個選手。這樣的情況也是出現過的。
於謹又在研究五六月份出的新規。
他們教練組每到這個時候都要開會,繼而在十分鐘后演變成大罵國際滑聯,三十分鐘後有資質的擔任控場主持的前輩出來和稀泥糾正方向,然後大家再有志一同地拐到一開始的和諧商談。
GP上,以往選手都是只能報兩站,今年也不知道ISU是真的進過ICU還是沒來得及進就掛掉了,改了不少的基礎分值也就算了,還特意標註有些選手可以選三站——美其名曰增強花滑可看性。
於謹:“……”
那這不是好倒霉的!
男女單、雙人、冰舞,每個項目都有綜合排名,是按照三個賽季積分來算的,比較複雜,叢瀾只瞥了一眼沒細究,什麼時候她能上榜單了,她再去研究。
2011賽季,世界排名前六的選手可以參加三站GP,且擁有額外的一萬美元獎金。
為此,有不少人積極選擇參加三站。
這樣一來,大獎賽觀賞性暫時還不知道能不能達到ISU的預期,但首先,其他參賽者席位直接受到了限制——總名額是固定的。
於謹就看成年組運動員的教練們抓耳撓腮,每天都聚在一起叨叨要怎麼安排名額。
名額方面國家隊倒是有,雙人滑都很爭氣不用擔心,其他的三個項目就有點棘手了。
國家隊裏舉辦了一次內部資格賽,讓下面的各省隊送了運動員來北京比試,從而分配名額。
叢瀾2010賽季拿了國內三大賽的第一,不管怎麼安排,都不可能放棄她。
成年組這邊,褚曉彤表現優異,自己給自己掙了兩站大獎賽,她今年直接全選了國際分站,將國內的名額留給了其他人。
梅山雁的JGPF和世青賽的成績很亮眼,在升組了以後,GP這方面有很大的便利,她被留到了中國杯里,然後再選了美國站。
但更多的人,要靠中國站的外卡才能湊齊兩站,甚至有的只能參與一站。
不過至少,COC里各個項目是都有三個名額的。
要是自己人不填滿的話,空出來的會被分配給上一年世錦賽順序往下的選手。
但,想填也不是隨便拉人過來就可以,每一年的各個國際賽事,不論A級賽還是B級賽,國際滑聯都會給出四個項目最低的參賽分數,過了以後才能參與。
·
半年多以來,叢瀾長高了1.3cm,現在是一個151.6cm的女單運動員了。
長得慢,體重變化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長久的訓練以後,她的各方面技術更加穩定了。
3A3T成功率到了一半,3Lz3T基本上在80%,現在還在練3Lz3Lo和3F3Lo。
Lo跳作為第二跳,不如T跳好接,而且容易周數不足,特別費腰力。
叢瀾前不久練得多了,導致她腰背特別難受,3A跳完了以後齜牙咧嘴的,於謹就給她減少了訓練量。
冰面不如其他項目,是最硬的着陸面,運動員只能靠己身來吸收跳躍帶來的撞擊力。
冰鞋的設計是為了保護腳與腳踝,所以特別的堅硬,使得腳踝不易彎曲,那麼,最後這個撞擊力就落給了膝蓋、屁股、腰背。
而跳躍技術不標準,軸心一亂就容易摔,摔倒的話還特別容易造成腳踝受傷。
點冰跳里如果不小心的話,左腳的韌帶也容易受傷。
雙人滑的舒傲白,她腰背就沒有好過,年紀輕輕已經過上了找隊醫理療針灸的生活。
叢瀾也沒好到哪兒去,她只是顯得不那麼悲慘,但實際上訓練量一大,該摔碰傷還是會摔碰傷,該哪兒損傷也依然有。
目前都在正常範圍內,要真到了不行的時候,叢瀾盤算着可以徹底休息兩個月,到時候系統留下的金手指說不定就可以發揮作用了。
叢瀾:“冰鞋又壞了。”
她好痛苦。
新冰鞋超級難穿,剛換上的一兩個月,總覺着哪兒哪兒都不對勁,技術動作的成功率也會有影響。
舊鞋如果是大寫的難穿,那麼新鞋就是十萬個大寫的難穿。
於謹去鏟冰車那裏收了點碎冰,用膠袋裝着拿來給叢瀾冷敷。
她把纏在腳踝和腳背上的肌內貼撕開,接過兩兜碎冰,一左一右地敷好。
右腳腳踝已經有了變形,左膝蓋前天磕到了冰面上,這會兒還是一個深深的紅紫色,叢瀾吹了兩口冷氣,覺着都快發黑了。
受膝蓋的傷的影響,這兩日叢瀾的動作一開始都有點變形,等熱身結束,腎上腺素飆升了,她才能恢復正常。
於謹:“疼嗎?”
叢瀾嘆氣:“我說不疼你信么?”
於謹:“不信。”
摔摔打打挺正常,兩人聊着也沒什麼其他的意味,就是簡單的說兩句。
叢瀾:“剛才腳扭了一下。”
於謹立刻緊張起來:“哪只?左腳右腳?”
叢瀾:“右腳,跳3A的時候撇了一下,跳着不覺得疼,這會兒坐下來反而有點難受了。”
於謹立刻拉她去找醫生。
叢瀾:“哎哎哎冰敷呢。”
於謹思忖:“我覺着我們隊裏應該常備兩個輪椅,這樣也方便帶受傷的運動員去醫務室,你覺着呢?”
叢瀾認為他說得對。
沒多大毛病,醫生說養兩天就好了。
於謹這才把心又塞回它該在的地方。
叢瀾點點頭,聽着醫囑。
醫生在這裏待久了,看見小年輕們拚命上難度訓練,一個兩個每天都來找她打卡,難免有點啰嗦。
“訓練還是要適度,不能連命都豁出去,運動壽命會縮短的呀,你這年紀還小,我知道你們想出成績,可是……”
說著說著她就剎不住車了,可是又知道自己說了也是白說,沒見誰是偷懶不練的。
醫生:“……”
算了,不說了。
離開了隊醫以後,於謹長嘆一聲,看着叢瀾,眼裏有了很多點的欣慰。
叢瀾,看着很玻璃體,實際上在這一年多以來受傷真的不算多,而且都是些不怎麼影響比賽的小傷,養起來也沒那麼麻煩。
隔壁青少年組的男單樓翎,那真是三天一小傷五天一大傷,還有褚曉彤,她受傷也頻繁。
舒傲白俞寒兩人在練拋四,本身四周對於運動員的傷害就大,男單這裏基本上四周單跳落地是承受了相當於己身體重七八倍的衝擊。
雙人的拋四里,那高遠度下來,女伴不僅有自己體重的衝力,還有男伴給她的力,一旦受傷,比單人項目的危險性大多了。
跳躍就是摔出來的,想穩定就要繼續摔,叢瀾有時候半邊身體都摔麻了,爬起來還是立刻就跳。
·
晚上回到家,吃完飯消消食,跟爸媽日常聊天溝通感情。
叢瀾吃着橘子,看她媽給褚曉彤做考斯滕。
“還有多久能做好呀?”她問。
郁紅葉嗯了一聲,道:“三五天吧。”
叢瀾:“那還挺快。”
郁紅葉:“嗯,你奶奶那裏正在做星野的。”
叢瀾哦了哦。
褚曉彤的手稿是她畫的,考斯滕依然是奶奶媽媽和辛抒懷通力合作,也不是說她仨不能自己做,就是這種方式比較適合。
奶奶眼睛不太好做不來精細的活兒,但她剪裁和縫製主體的技能遠超後面兩人;
媽媽的眼睛明亮,她對色彩的把握也很強,所以就接了噴色染色裝飾的活兒;
辛抒懷則是手工能力絕佳,DIY小件物品上沒有她做不到的,不比那些高定工作室出品的手工燙花啊小配件的差。
至於叢瀾,上一次做她那三件考斯滕的時候,家人就發現她設計圖出的是真漂亮,改起來也方便,特別是在後期製作上,她也能給出不少的意見。
郁紅葉要是把不準顏色,叢瀾擼起袖子就能自己上。
辛抒懷感慨這是天賦,叢瀾日後可以走設計的路了,看,分明沒有學過,出手卻比得上專業人士。
叢瀾:……
微微尷尬,我真的學過,還在任務世界裏到高等學府進修過,實打實的科班出身。
郁紅葉欣喜極了,二話不說,抱着叢瀾的腦袋就親了一口。
叢瀾默默地承擔了這一份不屬於自己的天賦誇獎。
反正也是她自己學的,算了算了,臉皮厚點就可以了。
褚曉彤當時聽到叢瀾回復說可以接單,高興得在冰面上就蹦躂了起來,落地時砸起來一圈冰碴子。
然後沒等見到郁紅葉,就看結束了訓練洗好澡的叢瀾從理療室出來,抱着本子在休息室等她。
頭髮濕濕的,叢瀾抬頭:“來,我們來討論一下你想要什麼樣子的考斯滕。”
褚曉彤:“???”
幾個意思?
後來才知道,原來叢瀾才是考斯滕大手子。
褚曉彤:“……”
失敬失敬。
但這樣也很不錯,叢瀾跟褚曉彤接觸的時間多,知道她的喜好,而且還是行業里的,知道怎麼樣的考斯滕穿着更舒服,在好看與方便的取捨上很有自己的見地。
褚曉彤見過最後的出稿,特別的滿意。
她新賽季的短節目在五月初就編好了,所以那會兒就先做了SP的考斯滕。
臨了,五月底被邀請去日本冰演,座長是去年來過COC的女單星野晴奈,褚曉彤跟她稍微能聊兩句,就說到了考斯滕。
等六月份的時候,在另一個冰演上,褚曉彤穿着新考斯滕披露了自己新賽季的短節目編排,現場反應很熱烈。
星野晴奈也參加了這一場,不過她是作為嘉賓來的。
看見了以後,她纏着問褚曉彤的考斯滕是誰做的,知道來自隊友媽媽,星野晴奈接連又問,才明白原來是去年COC站上的那隻糖梅仙子。
星野表示她也想約,拜託褚曉彤回國問一問,對方願不願意接她的單。
叢瀾去年的那個糖梅仙子考斯滕美得讓所有女單都記在了心裏,要不是因為跨國,早就有人找上門了。
她要是參加了國際賽有幾個好友的話,肯定也有人聯繫她,可惜孩子年歲小,半個認識的國際友人都沒得。
星野晴奈當初也心心念念了半個多月,只是真的不認識,加上自己還有其他的事情,最後就放棄了。
這會兒見到了褚曉彤,看見了她的新考斯滕,她這個心思就又起來了。
褚曉彤:“我回去給你問問吧?”
她也沒直接替叢瀾應下。
星野晴奈:“拜託了!”
她有着貓眼一樣的可愛眼睛,認真請求的時候,萌得褚曉彤直想rua一把。
回來了以後,褚曉彤就跟叢瀾說了這事兒。
叢瀾再回家一問,好嘛,跨國生意就此達成。
郁紅葉轉眼去申請了個工作室,第一步是思考怎麼交稅。
叢瀾:“……”
啊你這也很專業了。
給褚曉彤做的話,還能算個隨手就此一次,但要是再接,那也確實要多想想。
接了星野晴奈的表演滑考斯滕,然後就是叢瀾自己的兩件,還有褚曉彤的三件。
這就有六件了,三個人一起做,速度雖然不用擔憂,可也幾乎把郁紅葉與辛抒懷的空餘時間全都佔滿了。
特別是叢瀾的手稿,她就靠着郵件跟星野晴奈聊了個徹底,可以說是完美地展現了對方的期待與幻想。
郁紅葉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女兒還會日語。
叢瀾淡定:“看動畫片學的。”
她卧室里的書柜上,確實有半面牆的漫畫,日常還會買點小人兒回來,床上更是一堆玩偶。
在家的時候也會拿平板放動畫片,聽着嘰里呱啦地,郁紅葉還說過“你不看字幕能聽懂嗎”。
“挺好,還能學習。”郁紅葉對女兒是真的只有滿意沒有其他。
但衣服還要試的,過幾天星野會從日本過來一趟,後續還得改好幾次。
叢瀾吃完了橘子,覺着季節不太對的水果吃着就是不太夠味兒,放棄了,轉而拿了葡萄在吃。
先揪了倆去喂在辛勞工作的媽媽,看郁紅葉吃了以後,她才問。
“媽媽,你跟姨姨是想辭職做品牌嗎?”
郁紅葉看了她一眼:“有點兒這個想法。”
叢瀾:“你管財務?”
郁紅葉本身就在一個公司做經理,早先是會計出身。
她脾氣硬也有手腕會做人,跟辛抒懷剛巧互補。
郁紅葉:“你辛姨前兩年讀了個夜大,她一直想學設計但是之前沒考上大學。現在家裏不那麼窮了,就想試試能不能經營個自己的品牌。”
叢瀾:“做考斯滕嗎?我九月份出國比賽,說不定以後會有好多單子。”
她對她們的手藝還是很信賴的。
郁紅葉沒把話說死:“再看吧,也不急。”
叢瀾:“加油!我相信你們可以的!”
2011年,電商冒頭。
在任務世界裏經歷很多的叢瀾能看得出來,現實世界中這股新的發展能造就多麼大的影響。
哪怕沒有線下店,只要有個工作室,有靠譜的貨,憑藉她媽的精明,兩人的服裝生意就不會虧。
叢瀾:“我也可以幫忙哦!”
她也是一個曾經差點把自己品牌打到國際上的新星,可惜系統結算得早,不然多待兩年的話,也未可知。
郁紅葉笑道:“你還不嫌自己忙啊?”
上學佔一半,訓練佔一半,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時間了,就去聽音樂會看舞劇,現在給她們畫手稿,小小一孩子,過得比她們大人都忙碌。
叢瀾佯裝嘆氣:“能者多勞嘛!”
郁紅葉:“裝大人。”
·
裝大人的叢瀾在九月份升上了高中,但她沒去報道,開學第一周,直接請了假期去國外比賽。
班主任:“……”
看着我第一名的好苗子,感覺以後她成績不保了。
中考的時候叢瀾成績不錯,全校第一還是第一,進入高中的時候排名也依舊是第一。
而且她還是全班年紀最小的,在普遍十五六歲的情況下,她才十三。
叢凜去給她辦理了入學手續,帶着一堆書回了家。
青少年大獎賽系列,2011年一共有七站,第一站在拉脫維亞,九月一日便要開始了。
叢瀾需要至少提前兩天過去。
時間比較寸,九月份在1、8、15、22、29號是前五站的比賽開始時間,但叢瀾必須要參加國內9月21~23日舉辦的全國錦標賽,所以她的選擇面很窄,最優的方案直接參加第一站,這樣的話還可以留下更多的時間來準備國內賽。
兩個賽事離得太近的話,倒時差都夠叢瀾受得了。
全錦賽肯定要參與的,這一次的錦標賽其實就相當於是跟大獎賽合併了,同時也是十二冬的預選賽。
全稱比較長,是“2011/2012年度全國花樣滑冰錦標賽暨第十二屆全國冬季運動會花樣滑冰預賽”。[1]
跟十二冬的參選名額息息相關,不參加這個的話,明年一月份叢瀾就不能參加四年一屆的冬運會。
——冷歸冷,但冬運會是對標夏季運動的全運會的,是國內頂級賽事,極其重要。
至於第二個分站,她選的是10月6日的意大利站,但於謹說到時候可能會根據參賽選手來為她更改。
如果能換到競爭性不那麼強的分站,當然是最好的。
這樣一來,八月底,隊裏就帶着青少年組選手們,四個教練帶隊,附贈一個隊醫和兩個管理人員,乘上了去往拉脫維亞的飛機。
這一站,一起去的,有一個女單,兩個男單,三組雙人。
叢瀾推着兩個大行李箱,裏面是她要用到的裝備。
透過舷窗向外看,她飛於雲層之上,軟綿綿的大朵白雲,像是逛廟會時看到的棉花糖。
於謹遞她一份帶來的小毛毯,囑咐睡覺時候注意蓋上,千萬別著涼。
這個時候生病,太影響比賽了。
看叢瀾接過,他又挨個去發,先顧着這群孩子,其他教練就不管了。
叢瀾戴上耳機,播放音樂,在清新活力的維瓦爾第《a小調小提琴協奏曲》中,腦海里構建着意向訓練場景,她緩緩地睡了過去。
新的短節目配樂,一個,有着巴洛克音樂風格的小提琴曲。
是小提琴初學者都會接觸的教學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