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陣斗
李秀色怔神看去,湖中台心上,那人乘着月光,一身招搖桃色,高高的辮尾處三塊銅錢幣襯出翡翠鈴鐺的光澤,隨風輕晃時,便發出悅耳的響動。眉眼張揚出挑,正是那個她罵了一天的廣陵王世子。她頭腦一嗡,望見他的一瞬間還以為在做夢,卻見他只懶洋洋瞧了她一眼,便將目光放在了正在發飆的游屍身上。游屍被生生打斷了牙,口中瞬間滋滋冒出腐血,它怒極長嘯出一口陰沉屍氣,抬手便將李秀色奮力一甩,而後原地跳步轉身,朝顏元今方向蹦去。“當心!”李秀色方飛出去,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呼喊,她眼看便要砸進湖中,餘光瞥見那騷包世子並未動作,還在奇怪是誰的聲音,下一瞬便被一藍衣身影飛身摟住。衛祁在單手扣上她腰間,將她救回岸邊,分寸地收回了手,才急切道:“姑娘,你沒事罷?”李秀色驚魂未定中帶了些恍惚,只覺肺腑中有些難受,她輕咳兩聲,方道:“衛道長,你怎麼也……”衛祁在聽出聲音,不由訝道:“李姑娘,是你?”又忙道:“此事說來話長,你先在此處歇着,我去對付那游屍。”眼見他說完要走,李秀色先是愣了愣,而後下意識道:“等等,還有那朱娘子……”可話沒未說完,便忽覺腳腕處傳來一絲劇痛,叫她登時倒嘶一口氣。衛祁在頓時皺起眉頭,稍稍掀開她裙邊,果然見腿腕處有幾道極深的甲印,那印子眼下已然發黑,有毒氣慢慢蔓延。他從懷中掏出一白瓷小瓶,灑出粉末在其上,沉聲道:“李姑娘,萬幸你未被那游屍咬中,只為屍甲所傷,所以並不會變化殭屍,只是屍甲中也存有少量瘴氣,會使周遭皮膚潰爛,我已替你抹上剔毒砂,可將之消解,你只需明日再塗一次即可。”說完,他將瓷瓶遞給她,而後起身道:“顧兄,此處就由你來照料了。”顧兄?李秀色順着他目光看去,這才發現牆邊竟還斯文站着位賣相極好的青衣公子,他正一臉好奇地朝湖心處打量,聞言當即扭頭道:“自然。道長快去罷。”說完,這面若冠玉的公子又低頭向她看來,微微頷首道:“在下顧雋,娘子要如何稱呼?”李秀色抬頭看着他頭頂上冒出的那兩個系統大字,愣道:“李秀色。”顧雋點頭:“李姑娘不必擔心,道長與昨昨兄定能收服那東西,顧某會在此處護你周全。”話音剛落,角落裏便又鑽出來個小廝模樣的人,抖着雙腿,顫聲道:“顧公子,你、你為何看上去一點也不怕?”他陳皮這兩年好歹也是跟主子見過幾次世面的,可每次見着新的殭屍,仍是怕得恨不得哭爹喊娘。更別說這顧大公子前幾日分明被嚇暈了過去,怎的眼下卻一臉的風輕雲淡?顧雋聞言,當即高深莫測道:“心中無它,自然不懼。”說完,又一本正經地解釋:“不瞞你說,上一次是我未曾防備,才受了驚嚇。你們看,我遠遠瞧它身形,也不比常人高出幾分,許是裝神弄鬼都有可能,李姑娘方才也是與它打過照面的,肯定也……誒,李姑娘你老看着我作甚?”李秀色沒答,因她還在艱難地辨認着這顧公子的頭頂。因為還發著熱,她視線有些暈眩,好不容易才瞧清楚在【顧雋】下那一行小字:‘——《屍舍》男二號,顧太師長子,胤都男子榜第四,溫潤如玉,翩翩君子。博冠古今,擅長書畫。心胸寬廣,佛系喜吃。向來循規蹈矩、不信鬼神,與女主喬吟自幼有婚約。’顧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憐憫看她道:“莫不是嚇傻了?”李秀色收回目光,忙道:“沒有沒有。顧公子說到何處了?啊,裝神弄鬼是罷。確實,我方才也近距離看見了——”她拉長了語調,嚴肅接道:“就是個殭屍。”“……”顧雋沉默一瞬,對她微微一笑,而後毅然道不同不相為謀地將目光移了開去。一旁的陳皮兩腿抖得更厲害,又擔心主子安危,只好壯膽朝湖心望去,然而只一眼便愣住,驚道:“人呢?!”李秀色也看過去,只見那長亭上空空蕩蕩,除卻橋面上躺着的朱娘子那奄奄一息的身影,那兩人一屍竟都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