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凄慘未來
監獄會見室里,氣氛壓抑凝重。林蘇葉死死盯着隔桌而望的高大男人。年長的頭髮全白,眉心皺着深深的川字,一雙眼眸依然清亮犀利,多年軍旅生涯讓他脊背筆挺,他深深地凝望着對面的青年。青年遺傳自父母的容貌異常俊美,氣質與對面的男人如出一轍的冷峻,他不敢與父親對視,眼睫輕顫低垂,眼中水光閃爍。男人聲音低沉沙啞,“你妹妹情況見好,我帶着她去給你母親和弟弟掃了墓,你要洗心革面,爭取早日出獄。”青年微微動容,卻依然沉默無言。男人起身離去。林蘇葉急得撲上去,伸手抓男人的脖子,“薛明翊你回來,你不能不管我兒子。”她急得回頭看年輕男人,“兒子,你快開口呀,求求你爸爸讓他救救你!你快點開口呀——”這是她心肝大兒子呀,考上最好的大學,做生意賺大錢,竟落得個坐十幾年牢的下場。青年卻緩緩起身,也跟着獄警轉身離去。林蘇葉感覺自己被劈成了兩半,她急得心如刀割,大喊着朝離開的男人衝過去,“都怪你!你忙自己的工作卻不好好管孩子,是你害得他們,我咬死你!”撞上他身體的那一剎那,她突然頭疼欲裂,頓時一陣天旋地轉。“啊——”林蘇葉大汗淋漓地驚醒過來,猛得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呼吸陰冷卻新鮮的空氣,瞪大眼睛驚恐地看着四周。鄉下陰天的夜晚無星無月,屋子裏更是漆黑不見五指,根本看不清什麼。她有一種深陷噩夢不知身在何地的感覺,慌忙伸手摸向旁邊,待摸到一個溫軟又小小的身體以後,她愛憐地摩挲着,喜極而泣,“哎呀娘嘞,竟是做那麼一個邪性的夢,跟真過一輩子似的,可嚇死我了。”她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被窗紙破洞鑽進來的料峭冷風吹得打了個寒戰,忙披上棉襖撫摸着胸口讓咚咚的心跳平緩下來。她生於1950年正月十六,沒有讀過書,頂多小時候跟着奶奶描花樣子聽故事看社戲,大了以後看過樣板戲、革命電影,要說見世面那真的沒有。可她卻突然做了一個非常真切的夢,真切的程度就跟自己在裏面過了一輩子似的,不但事情記得清清楚楚,感受也真真切切。一開始她感覺是做夢,堂妹來找她說聽人講姐夫在外面有個相好的,還總給那個女人匯錢。林蘇葉並不信,自己男人是個跟領導和親爹媽都沒什麼話說的悶葫蘆,他能在外面有個相好的?薛明翊又高又俊,第一眼很招女人稀罕,可他為人又冷又悶,從不和人閑聊,尤其那雙黑黢黢的眼眸看人的時候跟刀子一樣冷颼颼的,村裡大姑娘小媳婦的都不怎麼敢跟他說話。她和薛明翊結婚八年,也就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勇敢了一把,後來每回家探親就會悶頭幹活從不閑聊,她和他也沒有什麼話說。她很難想像他會有別的相好。可堂妹說多了林蘇葉就犯嘀咕,打算去部隊問個清楚,誰知道路上失足落水淹死了。死的時候她突然聽見一個類似廣播裏的渾厚男聲說:可悲可嘆,正是因為這個女人的死亡,拉開了一個家庭的悲劇序幕。通過男人的介紹,她知道這是一個電視劇,而他是旁白,她了解到很多自己從沒見過的東西。她變成一個透明人,跟在薛明翊和自己孩子身邊,可他們卻看不見她也聽不見她。她死後過了幾年,薛明翊就把家搬到城裏去,那個女人做了他們鄰居。女人是他戰友的老婆,戰友死後就成了寡婦,有事沒事就愛找薛明翊幫忙。他工作忙,沒時間管家裏,卻把錢給奶奶,還分給那個女人一部分幫忙養家。女人看起來是個很好的人,和薛奶奶關係好,也幫忙照顧孩子,兩家好似一家。後來女人還託人試探,想撮合她和薛明翊,但是薛明翊拒絕了,她便嫁給他另外的戰友。婚後,她明明有老公卻依然喜歡找他幫忙、借錢。薛明翊工作真的很忙,他原本就是部隊骨幹,後來接連升職,還要執行秘密任務,經常不在家。家裏三個孩子就跟着奶奶。林蘇葉眼睜睜看着倆兒子被奶奶慣得不像話,大兒子不愛和人打交道,只喜歡看書、投機倒把賺錢,二兒子就喜歡學哥們兒義氣,跟一幫三教九流混一起。奶奶重男輕女,對孫女沒什麼關愛,導致小女兒任性跋扈,不服管教,愛上二哥的一個痞子哥們兒。那個青年大她十歲,一身痞氣,講究什麼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對小女兒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導致她屢次崩潰,最後精神失常。大兒子討厭那個女人和她的兒女,而小兒子為人仗義,又喜歡逞英雄之氣,總護着那女人的女兒,大兒子就和弟弟漸行漸遠。因為父親忙於工作又不善表達,孩子犯錯他只會嚴厲地批評或者懲罰,卻不知道怎麼和孩子交心,導致父子間也越來越疏遠,見面不知道說什麼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