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9章 太上(大結局)
燧皇、丹加、柳飛煙、張角赫然就在眾人之列。
他們是這場‘極境交鋒’的旁觀者,但同樣亦是覆滅大天這件宏大敘事之中的親身參與者!
參與進此事之中的眾生已經愈來愈多。
眾生身上盤旋的、可以殺死厲詭的氣韻聚集起來,已將元河起源圍成鐵桶一般,哪怕是今下使內外相合、散發‘歸葬洪荒’之氣韻的大天,都不能破滅將自身禁錮起來的這道‘城圍’——
它一旦脫離元河起源,陷身眾生的包圍里,固然能以種種手段,滅殺大片生人,但還活着的人帶着那能滅殺厲詭的氣韻前赴後繼,便足以將它徹底粉碎!
哪怕‘太上’今下袖手旁觀,只憑藉眾生集匯而成的汪洋大海,也足以覆滅大天了!
是以,大天喃喃低語着,堆積成其身軀恐怖陵墓的諸多厲詭,在它的低語聲里,一道接一道如土石滾落元河大水之內,它的真形在此倏忽之間,融入了元河大水之中——
它似是自知不能與成就‘太上之境’的蘇午相匹敵,直接令自身消融在了那片元河大水之內!
然而,當下這正在不斷新生、一切都散發著勃勃生機的宇宙洪荒之內,唯有元河依舊橫亘此間,哪怕那自‘太上’性中燃起的‘焚滅舊有之火’,都未能將這元河大水徹底蒸干——大天以身融入元河之中,看似是萬念俱灰之下,直接消融了自身,實則是將自身徹底與元河相合,與脫離其身以後,隱入元河之內的‘元皇因果’相合!
嗡!
澄明元河之中!
浸淹其中的無數厲詭,被元河大水洗刷成透明,它們的死劫規律化作災晦氣韻,流淌於元河大水之中,使得這澄明河水,於此刻變得污濁不堪,顯出五色斑斕之相。
而那化作透明的無數厲詭,被潛隱水下、若有似無的元皇因果引導着,與元河大水之中浮遊的莫名氣脈相互牽連,氣脈交織,仿似形成了密密麻麻的血管網羅,血管周圍,漸有肉芽簇擁着——
這片流淌着大天與元河血液的大澤,在此剎那,有藉著宇宙洪荒重生之氣機,一併跟着‘重生’的氣象!
‘太上’看着變作五色斑斕之水的元河,內中一切變化,在他眼中,盡皆纖毫畢現。
他未有制止元皇因果與大天屍骸相互結合,試圖再生。
便立在元河之畔,靜靜等候二者最終演化出的結果——寂暗宇宙之內,某個剎那,萬類生靈剝脫卵鞘新生之時,發出的‘道音’響作一片,傾蓋整個深暗宇宙之時,那已徹底化作五色斑斕之河的元河河水亦在無聲無息之間蒸干——
元河在這瞬息之間化為虛無!
一片虛無之中,卻不曾見有元皇與大天結合之後重生的存在顯身。
於此同時,肩膀上扛着那座高古大廟,已然化作一副骸骨的三清腳下,倏忽浮現出一道三首而六臂的影子——‘元皇’、‘大天’的氣韻流淌於那道影子之中,又與三清的道炁相連——元皇與大天結合之後重生,選擇了以今下只剩一副骸骨的三清為載體!
‘太上’—蘇午看着那道陰影浮遊於骸骨三清腳下,剎那之間,便要攀上三清道炁,為三清補全一切缺損之時,他忽然朝那道陰影伸手一指——與那道陰影相互牽連的三清道炁,在這一刻被太上的氣韻演化成一根平平無奇的漆黑鐵釺,鐵釺直扎穿了那道三首六臂的陰影,將它釘在宇宙虛空之中,再不能動彈分毫!
隨手釘住大天與元皇結合后重生的存在,蘇午將目光投向只剩下一副骸骨的三清。
三清的眼窩裏,道炁盤轉成旋渦。
自旋渦中生出的目光,依舊直勾勾地盯着蘇午,那樣的眼神里,有慨嘆,有遺憾,也有頹靡與釋然……
蘇午與三清相視,他指了指那被釘在宇宙虛空中的三首六臂陰影,同三清道:“元皇與大天相合,今亦試圖聯結你的力量,捲土重來。
三清意下如何?
我忽然起意,想問一問你的意見。
你若願意,我便放開禁錮,令你們三者合一。你若不願意,我也就替你屏去它們的裹挾了。”
三清搖了搖頭:“吾不願受此裹挾,屏去它們吧。”
它話音才落,那道被樸實無華一鐵釺釘在宇宙虛空中的三首六臂陰影里,驟然傳出大天的聲音:“三清!不要被他迷惑!
你已觸及‘諸我歸一’的門檻,完成你‘三炁化一大道’的圖謀,便在此時。以我、元皇與你相合,此般層次的三炁化一,足以使我們證就‘諸我歸一’之境了!”
三清聽得大天的‘規勸’,依舊搖頭:“不見太上,不知太上大道高上。
今見太上,吾已破去萬般執迷了……
三炁化一,實是將天地間最出類拔萃的‘三者’合化為一,以此衝擊太上極境……以吾與元皇殘身,兼你一個仍在情關禁錮之中的敗者,縱然合化為一,亦不過只是徒勞掙扎而已……”
三清沒有猶豫,再向蘇午說道:“摒去它們罷,吾仍不願受它們裹挾……”
“好。”
蘇午點了點頭,指了指三清肩上‘人道宗廟’,又道:“你屍解罷。”
“是。”三清向蘇午稽首行禮,它這副僅剩下的骸骨,在其稽首行禮之後,忽然化作漫漫光塵,潮湧向了頂上的人道宗廟!
人道宗廟之中,漫漫光塵聚作四梁八柱,將這座大廟徹底支撐了起來!
骸骨盡皆填入廟中,化為其內樑柱的三清,其一縷真靈則化作黑白二色混沌光,融於宇宙之中,成為宇宙之中新生的萬類之一!
隨後,蘇午抽去那道釘住三首六臂陰影的鐵釺,他一手持鐵釺,一手覆上那道蜿蜒於宇宙虛空之中,仍在奮力掙扎,試圖脫出蘇午掌控的陰影。
三首六臂陰影感知之中,天地陡變!
五道天柱聳立在它周圍,任憑它如何沖闖掙扎,都無法衝出五道天柱標定的界限!
而在此時,太上的聲音輕飄飄落下:“你歸滅罷。”
聲音一落。
蘇午伸手取來被三清合為一鼎的故始青黑大鼎,使之與自己所持故始主鼎徹底熔為一體。
他一手托起這尊歸合為一的大鼎,另一手將掌中三首六臂陰影,直接投入鼎中,就此烹煮了,作為新天饗食!
……
嗡!
天地之間,遍佈迷離白光!
白光之中,忽然響起三聲敲門聲。
篤篤篤……
敲門聲后,像是有兩扇門被打開來的聲音響起了:“吱呀——”
伴隨着這短促而有些尖銳的開門聲,迷離白光里,忽然又有許多迷離斑斕色彩湧進來,它們聚集着,變作了具體的人、事、物。
一座戴着兩扇小門的神龕,開在一間堆着老木箱、舊衣服、不用的被褥等等雜物的房間對窗牆壁上。
身形高大、面貌也極俊朗的男人此時站在神龕下的舊床上,伸手打開了神龕上的兩扇小門。
小門裏,只有一道黑漆漆的牌位。
牌位上也沒寫什麼字跡,只是一道空牌位,又似是隱隱以此來指代那些不能言明的神靈、事迹。
小門前,擺着一盤貢果、一盤有着各色包裝的糖果、一盤老婆餅點頭——只是尋常人家拜祭之時所常用的一些供品而已。
三盤供品之後,有一尊‘香爐’。
那尊‘香爐’看起來卻頗不尋常。
它被鑄出四足,有雙耳,其上刻滿了甲骨文,遍佈銅斑綠銹,一眼看上去——這皮殼、這包漿,分明是一件古物。
先前有做古玩生意的親戚來家裏專門看過,此後告訴蘇午,這是件明清時期仿商周時期的青銅方鼎仿品,比較少見,價值很高,問他考不考慮出手,他自然不肯出手的:“這是上周的東西,怎麼會是明清的?”
這尊用作香爐的四足方鼎之中,已積滿了一層厚厚的香灰。
蘇午在香灰里插上三根香,隨便朝兩扇門后、被鑿刻得像是一座古廟的神龕拜了拜,繼而又合上兩扇門,跳下床踩上鞋子,在牆角的木箱子上拿出一堆快遞盒子,從中挑揀出一個,取出了盒子裏的‘精品茗茶’。
這時間,房間外響起了母親的催促聲:“找着茶葉了嗎?阿午?
等着給客人沏茶呢!
找不着就去對面的茶葉行去買,你爸一直都在那買的……”
“已經找到了。”蘇午拿着那袋茶葉,走出雜物間,把它遞到了母親手中,“這些茶葉行里買的茶葉,不僅貴還不好喝,我在網上買的毛峰,九十九就能買一斤,耐泡還好喝,比茶葉行里實惠多了。
你拿去給那些搓麻將的沏茶吧。”
他一走出房間,一陣陣‘嘩啦嘩啦’的聲音登時湧入耳中——從當下的小客廳走到樓下去,樓下大客廳及至幾個房間裏,已經擺滿了麻將桌,老頭老太們聚集在一張張電動麻將桌前,結束一局麻將,便將麻將一堆堆推入麻將機中。
吵鬧聲,談笑聲鬧哄哄亂作一團。
“誒誒,蘇午,別走別走!”
蘇午才從一張麻將桌旁經過,那背對着他、滿頭白髮、還蓄了長鬍須的老者轉回身來,嬉皮笑臉地拉住他,敞開幾顆扣子的泛黃白襯衣里,露出一根明晃晃的大金鏈子,以及墳起的強健胸肌——比起那根不知真假的大金鏈子,這裏的老頭或許更羨慕老者滿身的腱子肉,老太們也更攙他的大胸肌。
“又沒錢了?”蘇午皺眉向老者問道。
老者一拍大腿:“是啊,又沒了!”
“給二十。”
“五十啊,待會兒我和阿坤去吃碗米粉……”
“行,那就五十……”
“陶老頭越老越蠢啊,他本來就想給你五十的,你應該問他要一百……”
“閉嘴!”
牌桌上,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老者-陶調元直接與坐他對面的國字臉中年人-洪仁坤廝打了起來,而這樣的場面,其他的麻將客早已司空見慣,更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拍手催促着他們使點勁。
見這場面愈發混亂,蘇午從錢包中抽出一張五十塊的鈔票,放在牌桌上,在一陣笑鬧聲中,從客廳走了出去。
一道門帘將客廳內外間隔成了兩重世界。
不過這兩重世界裏,同樣都熱鬧非凡。
一棵大梧桐樹從客廳外的院子角落裏撐開枝幹,將院落的大片區域都納入它的樹蔭之下。
斜對着客廳正門的院子門敞開着,許許多多熟悉的人們在院門間來來往往。
院外的那條小土路上,已經停滿各種車輛。
院子裏的人們忙着將一疊疊桌子、條凳鋪開擺好,繫着花圍裙的秀美女子正彎腰擦拭着一張圓桌,她忽然抬頭,看到蘇午掀開門帘走出來,眼中頓時光芒明媚:“師兄!”
“珠兒。”蘇午笑着點了點頭。
他正要走過去與珠兒師妹交談幾句,一陣呼喝聲從側方傳了過來:“阿午,過來,對對菜單!”
蘇午循聲望去,只見幾個汽油桶加泥巴砌成的爐灶與高桌前,一高胖老者守在砧板邊,手中菜刀飛快切落,將一把把蒜薹切成小段,掃進旁邊的不鏽鋼盆里,面龐黝黑的老者盯着蘇午走近,憤憤不平地道:“還不如死了好!
現在還得受這活罪,平日裏給你一家人做飯,現在還得給你當宴席上的廚子!
看看菜單!”
說著話,老者-李岳山將砧板旁的一張紙丟給了蘇午,那紙張羅列着今天宴席的各道菜式。
蘇午慌忙接過師父丟過來的菜單,訕訕地笑着道:“我們也想做飯,您不是吃不慣現在人做的飯嗎?”
“哼!
煙抽完了,一會兒去給我買點煙草回來。”
“是……”眼看師父還是憤憤不平地樣子,沒有絲毫消氣的跡象,蘇午左看右看,而後向師父問道:“師娘去哪了?”
“怎麼,嫌老漢給你當傭人不夠,還要讓你師娘也一併過來,給你燒火做飯啊?”李岳山斜乜着蘇午,刺了他兩句,但提及自己的師妹,他的神色終究又和緩了幾分,哼哼着道,“霓裳說附近有個菜市場的菜種類更多,新鮮又實惠,她霓裳買菜去了。
順道帶着你師爺他們去轉轉看看。
你看看今天的菜單行不行?
還得好吃,還得滿足那麼多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人的口味,老漢我想這菜單都差點想破了腦子!”
“是是是,師父您辛苦了……”蘇午連聲附和着,仔細看過那張菜單,又與師父對過一些菜式的細節,之後便被師父催促着出門去買煙草。
他橫穿過院子,院門左側圍牆下的花圃里,栽着一根葡萄樹。
葡萄枝葉攀附在木架子上,一串串沉甸甸的葡萄在日光疏影里,搖曳着青澀的光。
些許光斑灑落在葡萄架下的小桌上。
赤面虯髯的道人斜靠着長椅椅背,一條腿搭在小桌上,隨微風吹拂,發出細微的喊聲。
蘇午從他身旁經過,看着赤龍真人睡得正酣,便沒有叫醒他,逕自走出了院門。
院外的土路上,牽着一隻大公雞的漂亮女孩,正與一白裙飄飄、清秀如鄰家的女子手挽着手,輕聲細語着甚麼。
清秀女子-柳飛煙首先感知到蘇午走出院門,她口中‘呀’了一聲,轉臉看向蘇午,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們先前聊的內容,正與蘇午有關,是以在飛煙望向蘇午的時候,便已經心虛地紅了臉龐。
“飛煙,鶯鶯。”蘇午喚過二人,與同樣有些心虛的江鶯鶯問道,“你爸媽到了嗎?”
“應該快了,他們不熟悉這邊鄉下的路。”江鶯鶯小聲答道。
“不着急,讓他們開車小心些。”蘇午囑咐過江鶯鶯,又與柳飛煙說道,“先進去坐吧。”
“嗯,嗯!”
兩女異口同聲地答應了,詢問了蘇午出門幹甚麼,竟未有如以往一般跟上來。
她們目視着蘇午從身畔走過,柳飛煙眼中水光盈盈,在她身側,似有虛幻雲氣若隱若現,內里乍現三張精緻而美麗的臉孔,俱痴痴地望着蘇午的背影。
蘇午才轉過巷子口,一輛汽車便在他身側緩緩停駐。
汽車右後側車門被一隻纖細修長的手掌推開來,踩着尖頭細高跟,一身紅色衣裙穿在身上,不顯絲毫庸俗,反而更襯托得她美艷不可方物、勾魂攝魄的女子,從車上下來。
前側駕駛位的車門亦被推開來,一個頭上只有一層薄薄的頭髮的女子跟着下車。
她雖然沒有滿頭長發,但這薄薄的一層寸發,卻更襯托出她身上的聖潔莊嚴氣質。
從旁經過的人們紛紛逐步,觀察着這穿着一紅一黑兩色衣裙的女子。
或許是驚詫於黑裙女子留着與和尚也差不多的髮式,也或許是被紅裙女子的美麗搖撼了心神,禁不住駐足停留。
紅裙女子走近蘇午,俏生生地站在他跟前,與蘇午相距不過半米距離,二人距離得如此之近,以至於能感應到彼此的氣息。
寧靜幽香的氣息縈繞在蘇午鼻翼之間。
丹加仰着頭與蘇午對視,面龐艷若桃花,輕柔地喚着蘇午:“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