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 以後
“我們走吧。”我望着象山海灘死傷慘重的倭寇群沉靜說道。
“什麼?!”俞大猷總兵和我的幾位大將都忍不住跳起來,目光驚詫的看着我。
“現在應該趁勝上岸追擊!”俞大獻將軍據理力爭。
我搖搖頭:“剛才有戰報傳來,織田大軍入寇廣東,戰況正烈,我要回去了,那裏更需要我。”
俞大猷驚視着我:“那這裏怎麼辦?象山還盤踞着一萬多倭兵!”
我將剛才收到的戰報遞給他,笑:“大人放心,浙江已經兵分三路,向象山包抄過來。戚繼光和李華梅都不是吃素的,這批殘兵交給他們立功豈不更好?也免得人家說我金牙爭功。”
俞大猷草略地看完那份簡報,混不在意的模樣,似乎他現在關心的並不是浙江方面戰況的問題。嘴角牽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終於沒說。面沉似水。
我用徵詢的目光問他,他卻迴避之。我漸有些不耐,這明朝的官員怎麼都這樣不爽快,恁多彎彎腸子!突然反應過來,他應該有什麼事情想單獨跟我說,但我可不能在這戳破他這層心事,便下達命令道:“艦隊回師廣東。好了散會!”拉着大猷到后甲板散步談心。
東拉西拉,我裝作了無心事的樣子與大猷言談甚歡,大猷終是沒我沉得住氣:“牙提督放倭寇入浙一事處理的似乎不妥。”
我奇怪道:“戰場形勢已經很明了,戚繼光和李華梅兩位的能力我還是知道的,應付這等蝦兵蟹將沒有問題。現在似是廣東更加需要救援。怎麼。俞將軍對此有不同意見?”
“浙江軍民恐怕不這樣想。他們會認為是牙提督將倭寇驅趕到他捫地家園。將來萬一有人告狀,朝廷方面牙提督不好交待啊?”
“有那麼嚴重嗎?”我疑感不解道。
俞大猷自失地一笑:“也許是我多慮了。不過當年浙督張經、胡宗憲大人都曾在類似事件上遭人非議。”
“依將軍說來,我不但要在海上驅逐倭寇,倭寇土岸,我也必須上岸追擊,全殲之,方堵住世人悠悠之口?可現在的狀況明明是陸地上已經有友軍圍剿殘敵,漸江已無大礙,廣東卻仍在水火之中!難道為了些許清譽,該當放棄必救之地。反而在浙江做做樣子以收全功么?”
俞大猷堅定地說:“官場艦矩就是這樣,牙捉督現在回師象山為時未晚。”
我氣極而笑,露出兩顆囂張的金牙:“似有沽名釣譽之嫌,若是平常之時,金牙未必不做。但現在是緊張的戰時,平時那些習氣不該收斂些么…我若不回去,會是怎樣?”
俞大歉嘆一口氣:“牙提督年輕氣盛才會這樣說。大猷年輕對也是如此。懶得順應官場潛現則,直到得罪下獄苦悶兩年才想得明白。人言可畏啊金牙!”
我傲然一笑:“正因官場風氣腐敗人員傾軋,才致沿海軍事糜爛。現在是戰時,一切從急!將在外君命不受,如果都是這般畏首畏尾,不敢救必救之處,不敢放手去打,想來都是束手束腳,何談克敵制勝?金牙以為,將軍一旦上了戰場只需考慮一件事情。勝利!別的都不要去想了!”說罷我告辭俞大歉,自去忙我的。在這裏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不想再和他談論這些頹廢的東西。我認為,俞龍俞大猷年紀漸長,越活越沒膽量了!大丈夫行事頂天立地,我金牙又無大過節,東南沿海也正需要我這樣的人才作海土長城,我就不信哪個敢雞蛋裏挑骨頭誣衊我的大功,進而詆毀加罪於我,朝廷。諒也不敢自毀屏障吧?
俞大猷目光幽幽閃動地盯着我的背影,用輕微不可聞地聲音說道:“金牙,你年輕啊!不明白皇威難測、民意喜怒無常的道理啊。大猷也只能勸你這一回,不負我們相交一場的情分。唉!”
艦隊一到福建俞大猷就下船了,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最後的印隸是個落寞的背影。
俞龍大猷是我心中敬重的人,其實一直以來都將他當作民族英雄看待,但也正因為如此,前日他說出那般見識膚淺的看法,勸我不去救援廣東軍民,理由居然是不落人以“驅趕倭寇進鄰省、求自保”地口實,當時便令我怒意勃然。別的人說說也就罷了,偏偏是我崇敬的民族英雄來說這些齷齪事情,這讓我感情上更加地接受不了。是以方才他下船與我告別,我也只是淡淡的禮送,大猷沉重地看我一眼,轉身落寞地去了。
不想,從此竟是天各一方,永無交集。
艦隊到廣東途中,陸續接到幾方面送來的戰報,都是寥寥數語,但我卻能感受到,在這些片言隻語的簡報背後,卡特林娜、鄧子龍、張浪、阿SA、海兒他們幾個的壓力有多大!即使對於我而言也絕不輕鬆!這場對織田信長的戰爭即使打贏了,我們的損失也是非常慘重的,正是我最不願意見到地結果!
張浪為首的佛山兵團這幾日與織田鐵炮隊苦苦拉鋸戰,大戰小仗十餘回,雖然在李成粱、麻貴騎鐵隊密切的配合下將織田信長軍壓縮在殊海東一個幾十公里地狹小區域,並且與卡特林娜地珠海兵團合圍,現在只等廣東總兵劉顯新軍和我的艦隊水陸並進。一舉墳滅織田頑軍!但實際上我的三個步騎兵團都是損失嚴重了,減員達到三分之一以上,有的旗隊在殘酷的陣地爭奪戰中直接被打殘了!
代價是慘痛的!
我甚至不敢將阿爾戰死的消息告訴阿芝莎!雖然印度洋獨眼女海盜地作風以強硬出名,但我不知她在感情方面是否也能表裏如一,我生怕她如我一樣,承受不住失去阿爾的沉重打擊…
這幾天我對眾將說連番大戰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將自己一個人鎖在艙室一隅,獨自咀嚼失去戰友的痛苦。阿爾、米開羅、弗郎西斯、謝爾…這些人有些是我剛出道就認識地朋友和對手,有些是在後來的征途中加入。但無一不和我並肩戰鬥過,出生入死過,我捫之間,有最深厚地感情!多麼勇猛的戰士啊,多麼活潑健壯的年輕人啊…為了我強大祖國的心愿,他們背井離鄉、漂洋過海來到中國,義無反顧地跟我回家。但結果是什麼呢?自從夏季大戰開始以來。他們一個一個地死去!為了祖國,我值得;為了我,他們值得嗎?我為了我的民族主義奮鬥着,他們為了什麼呢?為了曾經地海盜的自由,我們現在卻早已拋弈了海盜旗!聽說弗郎西斯臨死前命令重新升起金牙旗、獨眼鸚鵡旗、三叉戟旗、骷髏旗,他是怎麼想的呢?特別想知道老魔王弗郎西斯臨死前心中有無遺憾?應該是沒有的吧?他是作為一個海盜戰死的,而不是為了明朝。明朝是我金牙的明朝,與他們可沒什麼關係。老弗郎西斯不會有怨言的,不會有怨言的,他在形勢上完成了生為海盜死在大海的心愿。他不會怪我的…
我有我地夢想,我的夢想走強國;他們也有他們的夢想,自由海盜地夢想。將我的夢想和他們的夢想混淆在一起。浪費他們的生命,這樣做,究竟對不對?
中國人的海上強國夢應該實現。但是否,應該讓我們自己的國人來完成,而不是讓這些無辜的自由海盜,外藉雇傭軍當炮灰?如果不給他們一個交待,我自己都說不過去。良心不安。夏季戰役結束后,我看是該有個說法了。
戚繼光、俞大猷、劉豹、鄭春庭…可勘大用。
這些天我人瘦了一圈。有些事情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仍是未明白。
一五六一年夏八月,晴,海面無風。我走出狹小的居室,一眾大將都關心地迎了上來。加里情聲問了句:“老大,看您地樣子,已經知道怎麼辦了?”
他明白我。雖然有很多問題我還未想明白,但大致的方向,以後的走勢,我都隱隱約約有個模糊的畫面了。但是這個時候卻不能明確回答他們,我岔開話題道:“珠海到了?”
“再過一個時辰就到。”鄭春庭在旁恭謹地答道。
我聳動肩膀,左右晃了晃脖子,做了幾個標準的拳擊熱身動作:“準備戰鬥!”
我表現出高昂地戰意,這比什麼精彩的演說更能調動長期配合的部下,他們紛紛跑回座艦,投入大戰前緊張的熱身。
剛才傳過來的最新戰場消息表明,廣東總兵劉豹率領他的新軍配合珠海北線的張浪部火槍團、麻李的騎鐵隊從北方呈半月形包圍進攻;南線的卡特林娜、鄧子龍部火槍團也將在我強大海上艦炮的配合下,向上進攻;我的金牙艦隊是相當的主力,主要負責從海上對織田軍的炮火壓制,火力覆蓋。
此戰,力求一擊成功,將侵入家園的賊寇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