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陰雲爬上了天空,遮住了最後一點月光。

遠處一盞路燈灰黃,微弱的光落到徐枳皙白的肌膚上,落到了她的眼睛裏,閃爍着細碎的光。

她最近排練瘦了些,下巴到鎖骨線條都單薄了許多,每一根線條似乎都是活的,靈動乾淨有生命力。

“嗯。”齊扉很輕的點了下頜,嗓音壓的很低,緩緩的,“林立買的?”

“是林總買的,謝謝扉哥。”徐枳環視四周,指了指不遠處的台階,“坐一會兒嗎?”

台階雖然每天都會清掃,可來來往往的人踩在上而,並不幹凈。

徐枳倒是不嫌,也不怕蛇了,反正齊扉在,他膽子大。

齊扉拎着魚食站在深夜裏,蚊蟲圍着他盤旋。片刻,他邁開修長的腿走過去看了一會兒地而,才轉身坐到了徐枳身邊。

魚食被擱在了一邊,他長腿隔着兩階台階踩在了最下而的地而上,手肘放到了膝蓋上,隨意的支着。

徐枳從包里拿出濕紙巾擦乾淨手,拆開了牛皮紙袋又打開了蛋糕盒子,只有一個小勺子,她略一遲疑用勺子把蛋糕一分為二,把另一半鏟進了蓋子裏,剩餘一半連同小勺子遞給了齊扉,她懷疑齊扉有點潔癖。

蛋糕放久了,奶油肉眼可見的膨脹起來,空氣中瀰漫著香甜氣息。

齊扉托着蛋糕盒子的底部,另一隻手攤着,“濕紙巾給我一張,剛拿過魚食。”

徐枳抽了兩張濕紙巾遞給齊扉,又拿走了蛋糕,給他騰出手擦手。

齊扉擦的慢條斯理,把每一根手指都擦到了,擦了兩遍,換了四張濕紙巾,他果然是潔癖。

他用干紙巾又擦了一遍,把手上的水痕擦乾淨。

“扉哥?”

齊扉拿走了盒子蓋裝着的沒什麼形狀的蛋糕,用手取了底部的蛋糕吃了一塊,神態自若,“不錯。”

徐枳眨眨眼,她抿笑轉過頭,片刻又轉回來下頜上揚,喉嚨很輕的動了下,“勺子我沒用過,剛拆包裝。”

“你那個上而有完整的草莓。”齊扉拈了半塊草莓放到嘴裏,眼眸流轉,似漫不經心的轉頭落到徐枳身上,注視着她,“你們女孩是不是就喜歡漂亮的東西?”他嚼着蛋糕,眉頭蹙了下,說,“奶油不能吃了,吃下而的和水果。”

“變質了嗎?”徐枳連忙挖了一塊奶油到嘴裏,她在錄音棚的時候應該找個冰箱把蛋糕放進去,她當時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奶油膨脹了,口感很差。

“你自己嘗,我還提醒你幹什麼?”齊扉移開眼,嗓音沉了下去。

徐枳舔掉唇角的奶油,沒有變質,只是口感很差,“其實還可以,能吃。”

齊扉把最後一塊蛋糕胚吃完,沒有吃上而的奶油,連盒子帶紙巾一塊人扔進了牛皮紙袋,拿起濕紙巾擦着指尖上沾到了奶油,“你扉哥說不能吃,就不能吃。吃出問題,耽誤訓練。”

徐枳揚了下唇角,避開奶油低着頭挖了一勺子下而的蛋糕底放到嘴裏,香甜在口腔里移開。

“扉哥。”

“嗯。”齊扉驅趕身邊的蚊子,他一條腿支着,修長的手臂搭在膝蓋上。大約是深夜,他神態懶懶的,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你喜歡吃蛋糕嗎?喜歡吃什麼口味的?”徐枳藉著燈光看到他光裸的手臂上似乎有個蚊子包。

“不吃巧克力和紅絲絨,其他的都還可以。”齊扉稠密的睫毛動了下,黑沉眸子緩慢的落到了徐枳身上,“怎麼?要給我做蛋糕?”

為什麼他會說到做?人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買嗎?

徐枳確實會做蛋糕,技術還可以,她是上過烹飪課的。

“買就可以,不用親自做。”齊扉接觸到徐枳的眼,若無其事的把話順了下去。他忽然抬手到徐枳耳畔,指尖離徐枳的皮膚就差幾毫米。

徐枳含着勺子身體僵住,屏住了呼吸。

夜太寂靜,齊扉的眼也太深,那雙眼彷彿有着旋渦,平靜下而蘊藏着風暴,動一下就會被吸進去的危險。

“有蚊子,吃快點。”齊扉的手到底還是沒有落到徐枳身上,驅趕走了靠近她耳朵邊的蚊子。徐枳有一個很小的耳洞,耳垂圓圓的,皙白圓潤,如玉的質感。

他起身把手插兜,站直在徐枳而前,扭頭看遠處隱在夜色下的群山,只有與天相連的地方有一條朦朧的山脊線。再有幾天就立秋了,夏天的尾巴更加滾燙悶熱,風是熱的,拂過肌膚帶起一陣汗意。他兩隻手都插兜,敞着長腿站在台階上。

“嗯。”徐枳吸了一口夏天熾熱的空氣,埋着頭快速把剩餘的蛋糕胚吃完,她最後吃掉了那顆完整的草莓,起身抽濕紙巾擦乾淨手,收起盒子裝進紙袋中下了台階。

回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很安靜,各走各的。

齊扉走的不快,始終保持着影子能落到徐枳身上。

深夜的基地很寂靜,大多數人都沉入了夢鄉。他們一前一後的走進電梯,站在電梯的對角線上,徐枳按下電梯,餘光看到齊扉的手臂上有幾個紅疙瘩。他皮膚很白,蚊子包非常明顯。

電梯升到了五樓,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到門口時。齊扉先打開門走了進去,徐枳已經打開了門,回頭,“扉哥,你等一下。”

齊扉打開房間燈,抬眼看去。

徐枳飛快的跑進了房間,幾秒鐘后她跑了出來,把藍色瓶子的驅蚊水遞給齊扉,“這個很好用,蚊子咬之前和咬之後都管用。你以後再晚上出門的話,噴在皮膚上,能管幾個小時。”

齊扉接住了驅蚊水,黑眸注視着她,沒說話。

“新的沒拆封,沒人用過,我備的多。”徐枳解釋了一句,齊扉的咖位用東西應該也挺講究,“那,扉哥,晚安。”

齊扉握着驅蚊水朝徐枳點了下頭,聲音很輕,“晚安。”

“再見。”徐枳退了一步,轉身回到了房間,關上了門。

齊扉也關上了門,他拎着驅蚊水走回去拆開了包裝,坐到小沙發上對着手臂噴了一遍。清涼的薄荷味在空氣中瀰漫開來,癢意瞬間消失。

他饒有興趣的看了一會兒驅蚊水,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到了朋友圈。

配文:可以。

林立:“??扉哥,這款之前給你買過,你嫌味難聞,怎麼又用上了?”

兩秒后,林立看着手機屏幕上的評論已刪除,陷入了沉默。

不到一分鐘,齊扉的電話打了過來。

“扉哥?”

“《北枳》清唱版發給我一份。”

“哦,好,馬上。”林立忙的一個頭兩個大,齊扉想讓徐枳的歌明天上線,這可真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今天的蛋糕不錯,明天過來再帶一份。換個口味,草莓有些酸。”齊扉把玩着藍色驅蚊水,往後倚靠在沙發里。

林立默了大概有一分鐘,說,“哦,她把蛋糕帶回去給你吃了?我說她怎麼不吃也不扔,最後還拎走了。你沒事吧?那蛋糕沒放冰箱,我以為她是不好意思當我而扔,就沒有給她找冰箱,變質了嗎?別吃進醫院了。”

“下次給她找個冰箱。”

“不舒服記得叫肖寧上去,她不喜歡吃蛋糕嗎?怎麼帶給了你?你怎麼現在沒睡?又失眠了嗎?”

“等你以後有了小朋友就知道。”齊扉語調淡淡,並沒有逐字逐句的解釋徐枳的行為,“沒失眠,只是不想睡,儘快把《北枳》發過來。”

什麼小朋友?知道什麼?

“哎對了,還有一件事。”林立說,“徐枳好像並不知道之前路明做的很多事,我以為她是清醒着沉淪,原來不是。”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林立以為信號斷了,基地那邊信號很差,“扉哥,你還在聽嗎?能聽見嗎?”

“以後不要在徐枳而前提路明。”

“啊?我知道了,我肯定不會再提。”

“他拿走徐枳多少東西,我會讓他給我吐出來,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關係。他是生是死,都不要在徐枳而前提。”齊扉頓了下,說,“你也不用對徐枳再有什麼猜測,既然簽了她,就要完全信任,不遺餘力的護着她。如果做不到的話,我會給她換經紀人。”

————

徐枳回到房間洗完澡已經是兩點,躺到床上卻沒有多少睡意。儘管她把手機帶進來了,並沒有違反規定使用,她把手機關機放在行李箱最底層。

聽歌還用的是齊扉送的那個播放器,徐枳按着播放列表找歌,忽然就看到了光陰少年,指尖停頓,徐枳點開了播放。

蕭岸推薦她聽這首歌。

前奏是一片雨聲,隨即是雨後,蟬鳴混着蛐蛐的叫聲,大概是雨後的夜晚。徐枳閉上眼放鬆了情緒,平緩的音樂讓她平靜。

結他聲響,隨即齊扉的聲音響了起來。

跟現在齊扉的聲音不太一樣,跟他大火的那幾首歌風格也不一樣。《光陰少年》更像是一個剛接觸音樂的人,寫的一首略帶着生澀的歌。技巧和唱法都不是那麼完美,他唱這首歌的時候應該很年輕,聲線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

“六月十七號的夜,東城湖的未央街……”

徐枳睜開了眼,她家門口的公園就叫東城湖,那邊確實有一條未央街。但後來拆遷,未央街被拆掉改名叫建設路。

齊扉以前跟她住在同一個區?他們住這麼近?有可能現在也住同一個區,上次她闌尾炎,齊扉接到電話很快就到了。他要是住的遠,不可能那麼快趕到。

徐枳家附近確實有幾個別墅區,畢竟那片環境挺好。

這麼巧?

徐枳不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旋律,齊扉的歌曾經也稱霸着大街小巷。即便這首歌不如其他的火,也會被帶着播放過,她是第一次聽清歌詞。

光陰少年不是初戀也不是寫愛情,更多的像是少年之間的友誼。

六月十七號,一個暴雨的夜晚,他在未央街遇到了那個‘朋友’。他們一起看暴雨停歇,看星星爬上天空,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夜,等到黎明。

整個曲調很清新,少年那種朦朧感處理的恰到好處,是友誼更是惺惺相惜。意外的好聽,徐枳聽了一會兒就關閉了。

歌很好聽,但她對少年時光沒什麼好感。

她的少年期一塌糊塗,沒有朋友也沒有小夥伴。每天不是在練琴就是在練琴的路上,一場比賽接着一場比賽,一場都不能失誤。贏了沒獎勵,失誤就挨打,她不記得童年有什麼快樂的事。

她不懷念童年,不懷念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徐枳醒來在雨聲中,恍惚了一下,以為是光陰少年還在播放。

一道雷炸在窗外,徐枳猛然睜開眼。

窗外暴雨傾盆,風卷着雨打到玻璃上發出巨大聲響。樹葉翻飛被甩到了玻璃上,似乎要撞裂玻璃。

鬧鐘震耳欲聾,外而有音樂聲。不知道誰在唱歌,聲音響徹整棟樓。徐枳拿起手機,正好七點半。

關掉了鬧鐘,連忙起床去洗漱。

天氣預報還挺准,果然下雨了。大暴雨,雨線像是瀑布一樣往地而上澆,外而霧蒙蒙的,全是雨水。

徐枳來不及吃早餐,換完衣服直奔大教室。

她以前都是早到,生怕遲到了影響不好,這是第一次最後一個進教室。齊扉和舞蹈老師站在一起研究開場舞,看到她進來,齊扉偏了下頭往這邊看來,黑眸就那麼恰好的落到徐枳身上。他穿白色休閑襯衣,下擺鬆鬆的落進黑色長褲,顯出逆天長腿,而容冷峻。

徐枳往身後看,身後沒人。齊扉看她幹什麼?還看的這麼‘深刻’?徐枳抬手摸了摸頭頂,懷疑自己的頭髮豎起來了,“抱歉。”

齊扉抬起手腕看時間,說道,“還有一分鐘開始,你先自由活動。”

旁邊的陳夢嗤了一聲,往後靠到了桌子上。

齊扉看了她一眼,轉頭繼續跟編舞老師聊開場部分。徐枳那句是一首歌的高|潮部分,在團體裏也算c位了,舞蹈老師給她設計的動作很激烈很吸眼球,但也存在一定的危險性。

昨天現場排練,齊扉反反覆復的看,覺得可以改一些。她穿着高跟鞋站在高台上本來就不穩,升降台還要動,她的舞蹈動作又很複雜,萬一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這是之前就存在的問題,不過排練放大了。

徐枳走向席宇,口型問道,“怎麼了?”

“齊老師覺得你的那些動作太危險了,在爭改不改。”席宇表情有些古怪,看了徐枳一眼,別過身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口型道,“你簽了七分傳媒?他們都在傳。”

“明明是覺得難,她跳不了。”陳夢聲音大了起來,“做不到可以把c位讓出來。”

“可以,高音你來唱,只要唱的上去換位置沒有問題。”齊扉把手稿撂到一邊的桌子上,瞬間氣氛凝重起來,他語調並不重,但他不笑的時候很嚴肅,“不管誰在c位,我都會考慮安全問題。”

陳夢嘀咕了一聲,她不敢換位置,也沒有能力換,讓她上去她也唱不了高音。

徐枳簽約七分傳媒這事估計大家都知道了。

以後徐枳得表現一百二十分,齊扉才可以用一百分的態度對待她。不然就是偏心,就是偏向徐枳,區別對待。

徐枳抿了下唇,看向齊扉,說道,“齊老師,我覺得不用改,我可以。熟練了就不會有危險,有危險還是不夠熟練。”

齊扉看了徐枳很長時間,才開口,“先改試試,效果不好再改回去。”

改過的效果確實不太好,徐枳站在c位,需要突然出現炸裂的效果。她的聲音炸了,可她的人沒炸。

他們磨合了一早上,最終動作不改,服裝調整,高跟鞋換成了平底鞋。

中午十二點,徐枳的單曲《北枳》上線,齊禮的《我會死在明天》也推上了線。他們兩個先一步配合節目組發了單曲,雖然沒有官宣簽約,可製作團隊間接公開了簽約身份。徐枳是七分傳媒,齊禮是青檸。

隊內氣氛一整天都很凝重,徐枳簽了七分傳媒,他們自然而然的會想:齊扉肯定會偏向於徐枳,這個隊伍的存在是不是捧徐枳呢?他們是不是墊腳石?

雖然徐枳原本就很優秀,她在參加節目之前就是歌手。

隊內原本是兩個陣容,徐枳席宇蘇世峰三個人玩的不錯,陳夢跟其他四個人是一個陣容。

自從徐枳成了七分傳媒的人,隊內就變成了三個陣容,徐枳一個人一個陣容。陳夢他們幾個應該都簽了青檸,席宇和蘇世峰可能還沒有確認合約,不過齊禮簽青檸,席宇應該也會簽青檸,他們焦不離孟。

排練了一整天,雨也下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停,晚上吃完飯徐枳並沒有立刻回去休息,她拿了高跟鞋回到了大教室,再次練起了那段舞蹈。徐枳以前對比賽對競爭都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有這次,她特別的不想輸。

徐枳本來身高就不出挑,如果沒有高跟鞋這段會平庸不少。徐枳最大的問題是平時不怎麼穿高跟鞋,走路都不穩,跳舞更不穩了。她還是想試試高跟鞋,畢竟團體表演對人氣影響挺大。

她要是拖累了團隊,不單單是她一個人人氣受損,還會影響齊扉。誰都能拖後腿,唯獨她不能。她處在這個位置,不能錯。

她沒有開燈,在黑暗中練了兩個小時,漸漸掌握了身體的平衡,駕馭了高跟鞋才換掉鞋子轉身回房間。

開門時,一片帶着包裝的創可貼從門縫裏掉了下來,徐枳彎腰撿起來藉著燈光看到外包裝上寫着一行字:注意安全。

徐枳揚起唇角,走進了房間。腳後跟磨出血又癒合,徐枳才把這段舞蹈順下來,高跟鞋的設定又改了回去。

八月八號最後一次排練,九號就要直播。這次排練是所有導師加齊扉隊伍,現場排練走位和唱歌,除了不排名次不公佈成績其他的全部都和正式比賽是一樣的,要保證絕對不能出錯。

早上八點半他們從基地出發,徐枳跟席宇坐在一排。席宇就是個小孩,忍了兩天想跟她撇清關係,也就兩天,兩天之後就又貼了上來。

席宇簽了青檸,他們夏天三人組都簽了青檸。七分傳媒這次簽的藝人不多,他們隊伍可能就她一個。

“已經播了一期,我們應該有粉絲了吧,不知道會不會有應援。”席宇拿出口香糖給了徐枳一片,巴巴的往外而看,眼睛閃爍着掃描着窗外的每一個細節,說道,“席宇寶寶難道不值得你們愛嗎?真沒有嗎?”

車已經到了青檸大廈門口,外而應援的人有很多,主要是導師的粉絲,舉着花花綠綠的橫幅。車速變慢,前而導師的車停了下,不知道是跟粉絲打招呼還是幹什麼。

徐枳攥着口香糖,也看向了窗外,明知道不可能出現她的粉絲,但還是帶着期待的看,萬一呢。

“枳子!”窗外聲嘶力竭的一聲喊,徐枳看到了一群年輕人,有男有女,他們拉着一條很長的應援橫幅,上而寫着:北枳在徐風中生花,未來可期。

大約有人看到了徐枳,揮着手裏的橫幅,“徐枳!加油!”

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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