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204
秦洲和張唯看着小江囿,視野里,小江囿獨自站了很久,久到彷彿時間都凝固住了,他整個人都石化成一尊雕像,過了很久,他才恢復過來,喃喃:“不是這樣的。”
外婆對他說過,爸爸媽媽工作很忙,所以無暇顧及他,也說過天底下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他還留在大院是爸爸媽媽的無奈之舉。
外婆不會騙他,小江囿自個也覺得是這樣,他安慰好了自己,悄悄回去了房間,連關門的動作都是輕輕,他不想被舅舅舅媽發現他偷聽,那樣會橫出更多的麻煩。
隨着小江囿回去房間,庭院再次寂靜了下來。
張唯注意到秦洲一直凝視着小江囿的方向,想問秦洲在想什麼又不好意思開口問。
看見張唯欲言又止的表情,秦洲道:“這裏是真實記憶。”
張唯點點頭。
這裏確實是真實記憶,他們已經徹底實體化了,張唯剛剛不小心踩到地上的一片枯葉,鞋底把枯葉踩碎發出了聲響。
小江囿以及其他角色還保持着人形,並沒有像上回在幻想記憶看見的那樣,外婆身體猛地膨脹在瞬間變成讓人駭然的野獸模樣。
秦洲看張唯一眼,繼續道:“既然那邊是幻想世界,為什麼不直接幻想自己成績好一點。”
張唯這才反應過來,“是哦,如果直接幻想自己成績好一點,很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從舅媽和舅舅的爭吵談話來看,小江囿是因為智力問題而被父母嫌棄拋下,但既然是幻想,為何不直接把自己想像成一個聰明的天才?這樣父母還會嫌棄他嗎?應該會為他而感到驕傲了吧。別說試卷找不到人簽字,父母應當會搶着在他試卷上簽名才是。
包括他們在上一枚星子裏看到的記憶,吃不到豆花的小江囿完全可以天馬行空地幻想,在自己嘴饞時父母出現,或者自己有足夠的錢能夠買下豆花,但小江囿只是幻想了外婆牽着他的手去買下一晚豆花。
秦洲道:“他幻想的內容,要的不多。”
基於秦洲的這句話,張唯有了想法:“感覺他的幻想更像是一種自我安慰。”
小江囿要的不多,沒有得到豆花,所以幻想外婆牽着他的手帶着他去買豆花。
舅舅舅媽在他20分的試卷上簽名,代表着他的家長由父母變成了舅舅舅媽,所以小江囿幻想着自己簽名,這樣他的家長就還是父母,不會有所改變。
他甚至不敢幻想父母會回來接他,不敢幻想父母會在他的試卷上簽名。因為小江囿很清楚,父母不會回來,舅媽也不會因為遺忘而彌補他給他買一份豆花。
他只是靠着這種自我安慰似的想像,來解決別人有的而他不曾擁有的難過。
在0-1規則世界開始前,少年對捲入者們說過一句話,他說‘我時常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現在看來是因為他相信了自己幻想式的安慰。江囿在現實里一次次失望,又在幻想里一次次自我安慰,然後再次失望周而復始。
成為0-1怪物后,它確實難以再分辨出真實記憶與幻想記憶。
張唯想到了什麼,問:“會長,您在擔心最後的結果嗎?”
怪物本就是由惡滋生,0-1怪物讓捲入者去分辨真與假,當所有的記憶被分辨清楚,那些用來自我安慰的幻想記憶被剔除,只剩下並不美好的真實記憶,屆時0-1怪物會怎麼樣他們無從而知。本身少年只給了他們三天時間去分辨真假,可從未說過三天後是否會放他們離開。
秦洲看着張唯,他並沒有作答。
其實他並不擔心捲入者們沒法離開0-1規則世界沒法離開非自然工程大學,他只是擔心他們的方向會出錯。
張唯安慰道:“可現在只能去分辨,我相信之後一定有辦法離開的。”
“你想說的是……”秦洲看着張唯:“功夫不負有心人。”
張唯點頭:“對。”
很坦然的模樣,秦洲沒再看他,抬眸看向小江囿的房間,等待着記憶結束后脫離這裏。
時間往前撥動一圈,另一枚星子。
程陽和任黎進來后,耳畔就被‘唰唰"的磅礴大雨聲掩蓋。
好在他們還是靈魂狀態,密集的雨水從他們身體穿透過去並無影響地落在地面上多年前的排水系統自然比不得現在,很快地雨水在庭院裏堆積,深度能沒過腳踝。
任黎敏銳地發現這次他們看見的庭院和上次看見的有所不一樣,雖然下着暴雨,但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這次他看見的庭院會新一點,並且庭院裏好幾棵樹都不如上次所見那樣粗壯。
程陽已經跑到廊下站着了,雖然他們不會被暴雨淋濕,但這麼大的雨勢還是會阻擋他們的視線:“冰塊,別在那杵着了,快過來!”
程陽面前的房間裏有光線透出來,程陽扒在窗戶邊,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發現了什麼,連忙喊着任黎:“冰塊冰塊。”
任黎走了過來。
程陽指着屋內的一個女人道:“這位我們上次好像沒有見過。”
任黎也朝着屋內看去,確實如程陽所說,他們上回去到的星子裏,並沒有這個女人的存在。此時女人所在的房間就是小男孩的房間,但他們並沒有看見小男孩。
程陽指了指女人的肚子:“冰塊,卧槽。男孩不會還在她肚子裏吧?”
任黎緊接着也發現了,女人肚子隆起,以隆起的幅度來看,懷孕七個月左右。
不等他們想什麼辦法去確定女人就是男孩的生母,外婆走到門前敲了敲門:“宋箐,這麼晚了你怎麼沒睡!”
任黎道:“應該是了。”
外婆也比上次在記憶中看見的要年輕一些。
外婆推開門沒好氣地看着宋箐。
宋箐目光凝在書上,道:“我課題還剩下一些。”
外婆道:“你懷着孕呢,你每天都這麼坐着,不知道會影響孩子嗎!你能不能學學你弟媳婦,都懷着孕呢,她怎麼就知道不久坐。”
“媽!”宋箐笑道:“久坐對胎兒沒有影響,最多就是血液不循環下肢出現水腫。”
外婆:“那還不是有影響?”
宋箐無奈道:“是對於我的影響,不是對寶寶的影響,而且我現在並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天這麼晚了,您快去休息吧,您在這耽誤我,我又得熬夜。”
“書讀多了嫌我叨叨了。”外婆冷哼了一聲,不過不想女兒熬夜,她還是轉身準備離開,走到門邊又回頭道:“學校給你放假就是讓你休息的,你還弄什麼課題呢,我不相信學校沒你了,學生就沒辦法學習了。”
宋箐沒作聲,外婆嘟囔:“早點休息。”
宋箐:“知道了。”
外婆走後,宋箐繼續埋頭看書,時不時在本子上記錄些什麼。
程陽往她手邊本子上看了一眼,“字好看誒。”
任黎也睨了一眼。
宋箐寫的一手漂亮好字,看得出來是喜歡讀書學習的人,在這個年代,很多人都不見得能識字。
任黎說:“先去找水波紋。”
程陽點頭。
他們在庭院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水波紋,又去了甬道上找,依舊沒有水波紋的存在。
這個情況不太好,程陽說道:“要不再回去找找?”
畢竟他們落點位置就在庭院。
任黎:“嗯。”
兩個人又回到庭院裏,不等他們找到水波紋,宋箐房間裏有了點動靜,像是摔倒的聲音。
程陽:“卧槽,不會吧。”
孕婦摔倒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兩個人趕緊跑到宋箐房間,確實如他們聽見的動靜那樣,宋箐結束了工作,準備站起身時,因為長時間久坐而雙腿浮腫無力,摔倒之際她抓了個什麼東西想要穩住身形。
她抓的是自己剛才坐的椅子,椅子哪能幫她穩住身形,隨着宋箐摔下去,椅子也朝着她的肚子狠狠地墜落。
宋箐臉上立馬浮現出痛苦的表情。
程陽“操”了聲:“出血了,她出血了!”
宋箐雙腿附近有血浸出,房間裏只有宋箐一個人,可她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幾次嘗試喊人,都因為肚子的巨疼而變得微弱。
程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任黎道:“你別急,急也沒用。”
不管發生了什麼,這裏終究是0-1怪物的記憶,就算他們有實體,但也沒辦法去改變記憶里原本的劇情。
最後還是來看宋箐有沒有睡覺的外婆發現了已經疼暈過去的宋箐,外婆一下慌了,她被眼前的場景嚇得腿一軟,那是自己的女兒,外婆還是咬着牙去敲舅舅和舅媽房間的門。
敲了好一會兒,舅舅打開門,看見臉色難看的外婆,焦急問:“怎麼了?”
外婆說:“救你姐!快點,快啊。”
外婆和舅舅衝到宋箐房間,舅舅看見這一幕後趕緊把宋箐抱起來:“媽,你趕緊去找個什麼搭在姐身上,我去借車。”
外婆:“好好好!”
這個年代汽車並不普及,舅舅借來的只是一輛三輪車。
外婆套在宋箐身上的也不是雨衣,只是蛇皮口袋,她撐着黑布雨傘打在宋箐頭頂,免得她被大雨淋濕。
兩個人急急地往救護站去。
外婆邊走邊罵:“給你說了你不聽!現在好了吧!從小就不聽話!你聽我一次話怎麼了!”
舅舅狂力蹬着車。
到了救護站,兩人就瘋狂地喊醫生護士,把宋箐送到搶救室后,兩個人就虛脫了。外婆一直揉着眼淚,舅舅說:“媽,你先守着,我回去給小艷說一聲,免得她擔心。”
外婆應了聲。
舅舅走後很久,搶救室的門就打開了,醫生走出來,手裏抱着一個小小的嬰兒。
太小了,好似只有巴掌大小。
外婆趕緊走過去,“孩子怎麼不哭也不動啊,還……還活着嗎?”
醫生道:“臍帶繞頸,胎兒出現窒息。”
外婆不太懂這些:“什……什麼意思?”
醫生道:“胎兒有窒息的情況,又是早產,腦細胞受損,身體器官也沒完全發育,不一定能活,你做好準備。”
外婆腦子暈了暈:“那我女兒呢?”
“孕婦暫時沒事。”醫生把嬰兒交給護士,讓送去新生兒培養箱,外婆這稍稍鬆口氣,道:“醫生,求你們一定救活這孩子。”
醫生只能說:“我們盡量。”
外婆道:“花多少錢都可以。”
醫生沒回答,轉身再進去搶救室。外婆在外等了等,往着嬰兒所在的診室跑去。
她到了診室,抓着一個醫生問嬰兒的情況。
醫生道:“我們會儘力的,不過就算活下來,孩子很可能會有心臟、大腦方面的疾病,早產兒通常智力低下,很容易得腦癱和癲癇,怎麼這麼不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