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自由取捨

岸叔聽後腳步微微頓了一下，轉頭看向他的時候，眼底情緒有些冰冷：

“你知道的，來到這裏以後，老夫人三令五申不讓你碰電子用品。”

封衍之卻絲毫未退縮：“你之前說過，我出來以後就完成我一個要求。”

“……”

岸叔盯着他看了片刻，最後還是選擇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問：

“你要打電話回家？”

問完這話以後，他能夠明顯察覺到少年的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

就像是冰山因為他的一句話開始融化，雖然只有微不足道的細節，可卻足以讓人感到驚訝。

封衍之沉默了一會兒，接着才說：

“打給小綿。”

聽到這個名字，岸叔的表情又冷淡了不少。

小少爺對沈家千金態度不一般，這是他們都心知肚明的。

不過他待在封家的時間也不算長，雖然知道封衍之和那小丫頭關係好，卻也沒想到居然能夠到這個程度。

從一來Y國就被關在庄園裏，好不容易出來了，竟然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電話，要打給那個小丫頭。

岸叔知道這對於封衍之來說並不是好事，封進如今對封譽衡並不滿意，有意培養封衍之成為繼他之後的掌權人。

可封衍之倘若表現出來過於重情重義，反倒會讓封進心底的印象進行減分。

封衍之看見岸叔沉默着，臉上的表情也很難看，此時雖然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卻也猜出了一些。

半晌，他在原地站定，朝着岸叔伸出手：

“我就打這一個，以後絕不會再提起她。”

這句話他說的篤定，反倒讓岸叔止不住地一愣。

不過他清楚，封衍之不是會撒謊的人。

於是此時，他還是將自己的隨身手機掏了出來，遞了過去。

封衍之也並沒有躲躲藏藏，這時候當著他的面打開撥號盤，輸入了一串熟記於心的號碼。

看見他嫻熟的動作，岸叔愣了一下，腦海中的想法越發雜亂。

連號碼都能背下來……這架勢不一般啊。

封衍之也沒離開，只是轉過身去，眺望着不遠處的山坡，聽着耳邊等待接通的鈴聲。

他腦海中能夠想像出小丫頭聽見電話響聲慌裏慌張的樣子，此時唇角微微抿着，眼底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此時所有的感官都被這一則電話所霸佔。

可等了許久，電話卻並沒有接聽，甚至於到了後面直接傳來了無人接聽的忙音。

岸叔看着少年的背影，一瞬間覺得他像是孤寂了下來。

電話沒人接。

少年的側臉微微繃著，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岸叔於心不忍，說：

“可能她沒聽見，你再打一次。”

封衍之聽見他的聲音以後反應過來，此時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最後卻是將手機直接還給了他：

“不用了，走吧。”

岸叔沒反應過來，看着少年修長瘦削的背影逐漸走遠，心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感。

兩人很快走到了前面的大院子，封衍之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就已經憑藉著外圍印象將裏面的格局都剖析清楚了。

此時絲毫沒有阻礙地走到了大院門口，進去以後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白髮蒼蒼的老人。

那老夫人抬起頭來，佈滿紋路的眼顯得很是滄桑，此時看向封衍之的瞬間，輕易便造成了極其強烈的衝擊感。

也許書血脈的連接，讓封衍之的心瞬間顫動一下。

雖然很快便平息了下來，可那種震撼的感覺卻在心底久久沒有散去。

半晌，他回過神來，上前一步，站在了客廳中間：

“外婆。”

“嗯。”老人微微點頭，看見他的時候沒有任何錶情，此時只轉頭看向後面緊隨而來的岸叔：

“三樓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就住那吧。”

興許是因為年紀大了，她說話的語速很慢。

岸叔很快點頭：“好。”

他帶着封衍之上樓去，等收拾好了後下樓，果然看見老人還坐在沙發上等着自己。

“老夫人，您有什麼吩咐？”

岸叔畢恭畢敬地俯身站在了老人的面前，姿態擺得很低。

老人半晌沒有開口，等到他都開始懷疑面前人是不是睡著了時，才終於聽見她開了口：

“封進和我達成了共識，這孩子在有能力繼承封氏之前，都交由我來管教。”

聽到這裏，岸叔心底一震。

正想要開口詢問時，卻又聽她補充了下去：

“過幾天我會帶着他離開。”

岸叔沒有說話，此時只低低的嗯了一聲表示自己明白了。

本以為到這裏就結束了，可老夫人半晌卻又輕笑了一聲：

“剛才你給他用手機了？”

岸叔心底咯噔一下，雖然知道自己現在身處老夫人的地盤，一舉一動都在她掌控之中，可卻也沒想到她真的會追究這些。

不過既然她已經知道了，便也沒有必要隱瞞，於是他很快便頷首道：

“是，小少爺說想打個電話，但是沒打通。”

老夫人又是笑，這一次的笑聲中帶着幾分冰冷：

“你真當自己不說，我就不知道那通沒播出去的電話是打給誰的嗎？”

“我不敢隱瞞。”岸叔頭又低了下去：“只是原本覺得老夫人應該不會在乎這些。”

“呵——”

老夫人嗤笑一聲，接着才道：“若是要當做掌權人培養，以後就不能再有這種軟肋了。”

“老夫人說的是。”

岸叔微微點頭，表面上沒有任何情緒，可心底卻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

他心中隱隱有了猜測，小少爺的未來或許已經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那些他來之前的期盼，也終將化作一場夢境。

“……”

傍晚，下人拎着行李出了莊園，將後面的商務車塞得滿滿當當。

老夫人坐在前面車的後座，此時車窗半降，露出半張冷然的臉。

很快封衍之從莊園內出來，在看見她的時候微微頷首，繼而轉身上了後面的車。

車門關上的瞬間，他不知道自己也關上了未來許多年的自由大門。

老夫人的臉上閃過幾分淺淡的笑意，車隊很快緩緩駛出了莊園，朝着底下的盤山公路開去。

她相信自己的教育能夠讓封衍之忘卻所有，甚至是蛻一層皮變成一個嶄新的人。

可此時傲然的她並不會知道，自己正在馴養一隻蟄伏的猛獸。

等到牢籠開放的那一天，野獸並不會如她所願成為標準的人格，而是遵循自己的內心，去實現那個錯過許多年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