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第 651 章
銷售公司反饋銷售情況、調整銷售任務的時候,余安市沁然碳酸飲料生產基地和蒙省Q市沁然乳茶生產基地的員工們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老王,我剛才拿手機裏頭的計算器算了一下哦,按照我們現在的生產速度,供貨恐怕有些難哦。”
“老李,你說照這個訂單數量,我們汽水廠現在的生產線夠不夠用?”
“老陳,你不是搞技術的,你不懂。咱們這幾條生產線還遠遠沒有滿負荷運轉,而且現在每天就開機八小時,所以調整后的訂單數量從機器的角度來說問題倒是不大。反而是人手問題吶!”
“老烏,你說咱們牧場的奶去年就不夠使了,今年該增加採購量了吧?也不知道公司收不收小牧場的奶源,我親戚家裏頭養了百來頭奶牛,每天也產出不少呢。”
“你親戚不是給某牛供貨的么?咋現在想給這邊供貨?”
“嗐,某牛是大企業,作風強勢得很。他們收奶價格實在是壓得太低了,賬期又長,但凡有其他企業長期穩定地收,我親戚肯定願意換一家。”
諸如此類。
一切都指向一個問題:沁然的生產車間的產能跟不上需求。
生產線員工中腦子稍微靈活一點的人當場就聽出來了。
他們中絕大部分人都挺高興的,倒不是因為那微乎其微、約等於無的公司榮譽感,只是單純因為這代表着他們今年的工資和獎金又穩了。
路楠接過話筒表示:“產能跟不上的問題,公司會儘快確定應對方法的,上午的會議就先到這裏,大家吃個中飯,休息一下。”
剩下的會議內容,生產基地和全國各地普通業務不需要繼續旁聽視頻會議了。
……
午飯時間,路楠這一桌都是公司的骨幹們。
沁然幾乎沒有酒桌文化。
開會期間的中餐更是直接連酒都不提供,晚餐倒是可以選擇喝酒,但老大路楠每次都只是淺酌,上行下效,其餘人就算有饞酒的,也不會在公司宴會放開喝。
無心插柳柳成蔭,這使得每次沁然開會期間的中晚餐,大家都以聊工作為主,基本不可能出現酒桌馬屁和低俗笑話。
此刻,路楠擺出閑聊的姿態,一邊給自己舀了一碗羹,一邊問:“孟廠長,你看這事兒?”
孟廠長年長,在他的思維觀念中,工廠工作哪裏有不加班趕工的?像公司現在這樣強制員工一天不能超過十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好多老夥計都不樂意呢。是以,他的提議是開展三班倒的生產方式,機器不停、員工輪崗。
這樣,碳酸飲料生產基地基本不需要再招工,公司在工人薪酬部分的支出無非多了一項夜班補貼,和購置新的生產線比起來,這個開支微不足道。
路楠聽了之後,沒有着急表態,轉而對隔着兩個座位的項菲菲說:“你的想法呢?”
項菲菲的膽子更大一些,解決方案和孟廠長完全不同。
沁然牧場的奶牛數量就這麼多、產奶量一直在固定區間之內,這是工人加班加點都沒法提升的。所以,公司去年就已經從美麗牧場採購原材料了。
如果為了滿足今年的產能,再去購買奶牛,從投資回報率和風險程度來說,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所以項菲菲的建議是結合臘月放出的風聲,考察一下蒙省其他牧場,除了和美麗牧場繼續達成鮮奶採購之外,可以考慮再新增2-3家供貨商。
或者乾脆新增代工廠——項菲菲表態:“並非是我不願意給自己加擔子,也不是我不想給工人以加班為前提增加薪酬。而是乳茶的情況和碳酸飲料不一樣,碳酸飲料配料表第一位是水,就算需求量從一天一百噸增至一天二百噸都沒問題,這就比我
們這邊少了許多限制了。”
菲菲特意解釋了一句,免得自己的意見讓孟廠長這位老前輩尷尬。
果然,孟廠長十分理解地點點頭:“是啊。這倒是真的。”
她接著說:“美麗牧場第三牧區和我們的牧場挨得近,所以去年直接給我們提供原材料。今年如果因為產能需求要新增供貨商,美麗牧場那邊能增加的產量估計也有限,公司倒不如考慮直接增加代工廠。畢竟粗加工之後的鮮奶保質期依舊很短,如果供貨商距離我們生產基地比較遠,路程方面至少耽誤一天的時間。除此之外,冷鏈運輸的成本也不低,即便物流倉給我們報的運輸價格是有折扣的,但鮮奶是液體,重得很,運輸成本能降的幅度有限。倒不如另找代工廠,直接讓對方按照我們的要求生產成品,瓶裝飲料的常溫運輸比大桶鮮奶的冷鏈運輸便捷多了。”
其實,項菲菲說中了路楠心中的盤算,不過路楠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點點頭:“我們下午再討論一下。”
討論的結果自然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兩個生產基地用不同的方式來盡量配合公司的生產計劃。
乳茶需要找新的代工廠,這件事相當重要,路楠是無法全權託付給項菲菲的,只能讓菲菲先放出風聲,等收心會之後,路楠本人再親自跑一趟蒙省,物色、考察一下乳製品代工廠。
碳酸飲料生產基地那邊就簡單多了,路楠私下叮囑了孟廠長:“新的生產線還是有必要準備起來的,不然以後產品的新口味越來越多,每次在設備上更換配料也要浪費不少時間。”
孟廠長點點頭:“好的。”
路楠又說:“再一個,現在汽水廠的工人年紀普遍偏大,三班倒這個事情,就完全不用考慮了。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考慮安排一下早晚班,早上七點到下午三點,下午三點到晚上十一點。哦,員工每年春季一次體檢,體檢報告沒問題才能安排晚班。我知道孟廠長你對工人有感情,不過現在有部分員工實在是年紀大了點,生產線上就不要排班了,安排質檢、封箱這些輕鬆的活兒。”
“好的,路總。”孟廠長這一聲應得比前一聲更響亮一些,他這是為老夥計們高興!路總沒有把他們都辭掉!
沁然租了汽水廠辦公樓將近一年的時間,路楠親眼見過孟廠長和工人之間的深厚情誼。
如果不是對孟廠長的人品很信賴、如果不是孟堂現在跟着她‘混’,路楠是絕對不會將一位對汽水廠有這麼深厚影響力的人留在廠子裏的。
【反正防君子和防小人的雙保險之法我都有了,不妨繼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路楠伸手握住孟廠長粗糙的、帶着風霜的手掌,並且另一手覆上,用力上下晃了晃:“碳酸飲料那邊,今年還是要您多費心。”
“路總哪裏的話,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一老一少相視一笑。
……
一天的會議結束。
陳璐將花灑的水溫調的比平時稍高一些。
熱乎乎、強勁有力的水流撒在身上,衝去了她一天的疲憊,令陳璐忍不住發出舒服的喟嘆。
回想起今天自己在會議上的發言,陳璐覺得,自己的表現應該……還算不錯?
畢竟自己說完之後,台下的掌聲是熱烈的、路總的眼神是帶着幾分讚許的。
這份來自同事、上司的肯定讓陳璐忍不住仰頭閉着眼睛笑了起來。
她回想起近兩年回老家過春節的經歷,深刻認識到什麼叫做此一時彼一時、什麼叫做人貴自重。
前年年末,她的狀態不好。而親戚們知道她被退婚、工作也不穩定,偷偷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憐憫,甚至不乏有看笑話的、將她作為反面教材教育家中女孩子的。當然,更有去父母那邊自以為
好意地勸說,張羅着給她再介紹對象的——在北方的十八線小城市,一個訂了婚又解除婚約,還被親戚朋友知道流過產的女孩子該配什麼條件的對象呢?
要麼是可能初中文憑都沒有的老光棍,要麼是離異帶着孩子的男人。總結:歪瓜裂棗。
當時陳璐真是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羞辱。
她大專畢業,從法律意義上來說至今未婚,在源川工作多年,手裏頭還有一些積蓄,但……在老家的親戚朋友眼中就是‘不值錢’了。
最可怕的是,抱有這種想法的親戚朋友們並不是因為不喜歡她、針對她才這麼想的,而是潛意識就這麼覺得的。
那種氛圍,讓陳璐十分窒息。
當時,她想的是:我怎麼就‘不值錢’了!
賭這一口氣,堅決拒絕父母讓她留在老家託人找關係落實一份穩定工作的要求,陳璐回到京市,拚命工作。
在沁然,付出是能夠被看見的,付出是有回報的,她升職加薪,去年下半年更是在老家買了一套房子,寫的是她自己的名字,然後讓爸媽搬到新的電梯房裏住,名義上是說他們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實際是想讓他們脫離老環境。
這麼一來,老陳家的親朋好友都知道,陳璐啊,絕對是在外面賺大錢了!
怎麼賺到的?不好說,可能又去賣酒了吧?聽說賣酒雖然應酬多,不過很賺錢呢……
今年給她介紹對象的人比去年還多。
儘管按照老家本地的說法,她又老了一歲(言下之意女人年紀大了生育能力下降,行情更不好),可是今年介紹給她認識的人,條件反而比去年的瓜棗們要強一些。
多麼可笑,多麼諷刺。
這無形中又透露出了小地方的價值觀——或者說,是無意中又透露出了當今社會一個比較普遍的價值觀:笑貧不笑其他。
至此,陳璐幡然醒悟:我為什麼要證明自己‘值錢’?值錢這兩個字,本來就將我這個人進行了物化!好可怕,我的潛意識中,居然也將自己物化了!去年我還因此覺得被看輕、被羞辱,今年卻連一點憤怒之情都生不出來。因為我知道,我已經接觸到了人生的另一種可能,一種不依附別人也能證實自我價值的可能!外面的世界這麼大,外面的生活這麼精彩,一個女人的成功與否絕對不是看她有沒有找到一個好老公、生一個or幾個孩子、伺候一大家子做他們口中的賢妻良母。就像陶曉娟,陶子姐丈夫所在公司去年不景氣,下半年優化了一部分員工,他就是其中之一,他後來找了個可以線上辦公的工作,聽說他們家現在已經是女主外、男主內了,陶子姐的丈夫經常在周一飛去粵省陪妻子,周五飛回海臨市帶孩子……
陳璐關掉花灑,拿起旁邊的毛巾,擦乾臉上的水,心中默默感激:路楠,謝謝你。當年在華安市道一山莊喝酒夜談,我沒有聽你的勸,自己將自己逼進了死胡同。謝謝你在多年之後,碰見我依舊願意聽我說我的困難、願意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
路楠對陳璐心理狀態轉變的原因一無所知,不過她能看得出來,陳璐的精神面貌和做事風格有了明顯的變化,想來今年她在維護華北大區那幾家錢多、事兒多、心眼多的經銷商客情方面應該會有不小的進步。
【挺好的,手下們漸漸能夠獨當一面了,以後我的空閑時間也會多起來,實現良性循環。對吧?】
這天是周六晚上十一點,才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享受單休明天要睡到自然醒(她都不奢望自己可以雙休TOT),路楠就接到了項菲菲的電話。
對方才回蒙省不到一周,前幾天放出公司要找新的代工廠的消息,這兩天路楠陸續接到有意向做代工廠的經營人們毛遂自薦的電話,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有什麼緊急
的事情,讓沉穩的菲菲必須要在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
“別急,你慢慢說。”路楠心中閃過各種壞消息,一瞬間什麼牛死一大片、廠子起火了等等她都想到了。
不過路楠的語氣卻依舊十分淡定。
這樣的態度感染了電話那頭的項菲菲,她慢慢鎮定下來:“路總,你還記得吧,去年年底大部分人都放假了之後,我托孟經理幫我找人升級了一下乳茶生產車間的監控,順便把辦公區域的死角都覆蓋掉了。”
這件事路楠是知道的,因為升級系統的費用並不高,項菲菲的工作報告裏頭這事兒就只佔了一行字。
“十分鐘以前,安保系統跳出了異常信息。”項菲菲深吸一口氣,她剛才那麼不淡定,不是被嚇的,而是被氣的,“您現在方便登陸系統看一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