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幸福，只持續了很短暫的時間。

大都會的小野百合子死掉了，會有新的魔法少女來代替她。

在大都會活動的魔法少女名叫金雪莉，是韓國人。

她是一個很有野心的傢伙，妄想將哥譚、布魯德海文、大都會三區吞併在一起，成為自己的狩獵場。關於對方的印象，是莉亞在一天夜裏得知的。她那天精疲力盡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後，被一桿□□狙殺。

皮肉被撕開的聲音響徹在耳旁，那天的月光，冷的異常。

莉亞當時解除了變身的形態，那是她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這比跟丘比許願，還要錯誤。

劇烈的疼痛侵襲了她的肢體，但很快，痛覺被屏蔽。她倒在地上，□□牢牢貫穿了少女肩胛。她眯着眼見去看緩步走來的身影，她被路燈照明，是一位橙發的少女。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問。

「啊，是這麼一個小不點啊。」少女蹲了下來，她用手指戳了戳莉亞的臉頰，露出嫌惡的表情：「這麼小的臭小鬼有什麼資格管轄這裏，讓給我怎麼樣？反正，你也會和小野百合子那個爛東西一樣死的很快的。」少女用着很難聽的詞彙，毫不留情地辱罵著已經逝去的前輩。莉亞並不認識對方，但從她自言自語的隻言片語中，莉亞也能夠猜測到自己被狙準的理由。

從魔女的結界內，她就已經被對方尾隨。

小野百合子？

莉亞聽到這個名字，從唇舌中安靜咀嚼了一番。女孩不會忘記這個名字。她聽過丘比稱對方來自大都會，既然如此，想必身前的少女也一定來自那裏，成為對方的接班人。真是奇怪，明明百合子已經死去，可眼前的傢伙為什麼一定要說的好像她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呢？

莉亞想到這裏，起了逆反心思。她乾脆利落地打斷了少女的喋喋不休：「不要。」

「哈——？」對方瞪大了眼睛，一時有些難以置信。丘比在這時不知從何處躥了出來，它高喊着：「雪莉，不可以這麼做！」聲音從很高的地方傳出來，莉亞看到它站在燈桿上，和那雙赤色的眼睛一起，她們遙遙對視。說出這種制止的話才是最好笑，最虛偽的。由丘比親手轉化的魔法少女，它怎麼會不清楚少女內心的靈魂究竟是什麼味道，什麼模樣？分明是知曉對方秉性的惡劣，卻仍願意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金雪莉同樣意識到這好笑的一點，她回過頭去，有些不耐煩：「有什麼關係？大都會實在是太沒勁了，把哥譚這塊大蛋糕交給我不久好了么？反正，這個小不點是絕對管理不好這裏的吧！」

莉亞想要反駁，可是沒有出聲。

因為金雪莉說的很對，她的確沒能管理好哥譚。

她很弱小，就算打使魔也很費力氣。莉亞聽不懂魔女的語言，所以能力也不能發揮任何作用。可是，就算是這樣，莉亞也有每天在認認真真地管理哥譚。內臟被拽出來織成毛巾，眼睛成為魔女美甲上的裝飾品，這些很疼的事情莉亞全部都體驗過了。

可就算是這樣，也做的不夠好。

看吧，哥譚是一塊又大又甜的蛋糕。

莉亞吃不下，總會有別的人來覬覦。

金雪莉就是那個來覬覦這塊蛋糕的人，她要爭搶，並且付出了行動。她是一個很狡猾的人，挑着莉亞最虛弱的時候進攻。她看到了隱藏在魔法少女皮囊下，女孩的模樣。這對於莉亞來說不是一件好事，真實信息的泄露，代表着她很可能會在生活當中受到騷擾。

她想，現在的最優解是將整個哥譚拱手相讓，在今天晚上將事情解決。

這樣以後就會輕鬆很多......

但是，可以嗎？

「你的願望，是什麼？」從小野百合子手裏接過哥譚的莉亞，這麼問到。

金雪莉沒想到莉亞會問出這個問題。

從願望上可以猜測出能力，她稍加思索，便錯會了莉亞的意思。她警惕十足，單手握住手中的□□，在她的血肉中擰動了許多下，語氣糟糕的回答道：「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說著，用力一腳踩在了女孩柔軟的肚子上。

莉亞猛地一咳嗽，疼痛裹挾着乾嘔的感覺讓她不斷地泛起酸水。眼眶也在泛紅，眼淚也出來了。好過分好過分，連願望都不肯說出來的人，一定是一個很陰暗狹隘的人。

討厭。討厭暴力。

不喜歡。不喜歡這種做法。

「如果你不說的話，我會和你動手的。」

女孩的聲音軟軟的，卻讓金雪莉一陣恍惚。她聽見清晰的，用力的，撲哧——一聲。眨眼間，女孩已經滾到了另一邊去。釘住她肩胛的部位，被她整段切去。血淋淋的，看着很恐怖。從地上爬起來的莉亞，甩了甩自己的手臂。恢復肢體需要一段時間，魔力也快要不夠了.....女孩用完整的那隻手，去拎起自己脖頸上的項鏈。原本漂亮清澈的靈魂寶石，已經沉澱出清晰可見的污濁。

今天的打敗的魔女尚未成熟，沒有掉落悲嘆之種。

可以打過嗎？莉亞在心底嘀咕着，把項鏈好好藏了回去：「你有三秒答覆的時間噢。」不知道，總之試一試吧。

雖然哥譚信息封閉，但莉亞還是有聽到一些傳聞。一些會等待着魔女大範圍成熟再去收割，只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不管不顧普通人死活的敗類。讓魔女的吻痕遍佈大部分人的身體的行為，無疑是惡劣的。如果金雪莉就是這樣的人呢？從她現在卑劣的行為來看，不管是否誤解，都很輕易地會將她和那種行為匹配。如果今天放手投降，明天魔女的吻痕就落在了達米安身上，會怎麼樣？

不敢想，什麼也不敢想。

光是知道有這樣的一種可能，就讓莉亞呼吸困難，心如刀絞。她的病症好想要發作，身體忍不住地顫抖，喉嚨里也不斷地發散出令人心碎的聲音。答應過達米安明天去他家裏看貓咪，吃好吃的小甜餅。今天要速戰速決，絕對不可以倒在這裏。

三秒的倒計時，正在進行。

少女尚未變身的瞳仁漆黑，在整個夜色中卻炯炯發亮。

金雪莉先是怔愣，再是惱怒，最後，她生氣了。

這種被冒犯的狂怒，讓她手中拖着□□，步伐不斷地加快。

三。

莉亞變身了，肢體恢復的差不多，長劍般的指針被她握在手裏。

二。

她們不斷地朝對方靠近，金屬的武器紛紛在地面上揚起火花。

一。

倒計時結束，戰事一觸即發！

*

長夜漫漫，月光濕冷。

莉亞坐在地上，身旁是一具少女倒下的屍體，身旁是一枚破碎的寶石。

即便這場戰鬥僥倖獲得了勝利，莉亞卻依舊輕鬆不起來。她疲憊的倒在地上，伸手將脖頸上的項鏈拽下。污濁已經遍佈了整個寶石，看起來好醜，像一塊佔滿污垢的廉價石頭。

一直站在路燈上的丘比跳了下來，它搖晃着尾巴來到了女孩的身前。

「快要滿了。」丘比說：「一分鐘之後就會滿的。」

「如果魔力耗盡了，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問。

靈魂寶石破碎會死，卻沒有說魔力耗盡的結果會是怎樣的下場。

會變成普通人嗎？莉亞無端猜測。

丘比的回答，卻和她的幻想大相逕庭。答案當然不是她想像中的樣子，丘比平靜地聲音，將這個殘忍的答案注入了利亞的腦中：「會變成魔女噢。」總覺得讓人驚訝，又好像理所應當。

將靈魂整個抽出獲得的力量，本身就是透支靈魂的生命。飽含着希望而許下的願望，因此被抽出的靈魂也應當是希望的載體。

丘比不會說謊，如果死後真的會變成魔女——那不就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嗎？

「簡直和流水線一樣。」莉亞這麼評價道。

通過製造魔法少女來對抗魔女，通過消耗魔法少女來消耗魔女。

這樣做的代價，只需要對女孩們承諾以一枚小小的蜜糖。

好狡猾，好惡劣的詐騙行為。

莉亞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思緒好像溶解了，亂糟糟的，細碎成一團。但她還能有意識支配自己坐起來，將指針對準靈魂寶石。

指針磕在寶石的表面時，帶來的手感告莉亞，她的靈魂是脆性的。丘比睜大了眼睛，對此有些不解：「你要做什麼，莉亞？」

「會變成的魔女的話，代表着我的靈魂也陷入絕望了嗎？」她嘴巴一張一閉，表情機械式的袒露着。丘比認可了這個說法，「是的」毫不猶豫，毫不心虛，它認真的認為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易。

莉亞腦袋裏想的，很簡單。

她作為魔法少女的存在，是基於為達米安許下的願望而誕生的。達米安對莉亞來說，象徵著希望。無論是其他什麼都可以沉溺，唯獨是這份願望。

這並不是莉亞為自己許下的期待，而是贈送給達米安的謝禮。

想要讓這份願望，不要變質成絕望的話，應該怎麼做？

女孩對着純白的惡魔露出微笑，她語氣輕鬆自在，像在說一句能夠叫人發笑的問候。

「還不明顯嗎？當然是自殺啦~」

趕在魔女化之前就可以了吧。

趕在成為魔女之前就死掉，就能以人、以希望的姿態死掉。

然後，消失在達米安的記憶中。

女孩說出這句話后，手中的指針朝着靈魂的寶石用力地寸進。整個寶石被她的指針貫穿，鮮血肆蔓，寶石斷成兩截。

但轉瞬間，如此殘酷的畫面便被打碎了。無數雙，無數雙黑色剪影般猶如枯枝模樣的的手，似蠶絲般從破碎的寶石之中湧出。暗淡的污濁全部涌動着，沸騰着，鋪天蓋地地將少女整個包裹。她跪坐蜷縮身軀定格成一張被揉皺的畫紙，一隻蜘蛛爬過，將它徹底撕開。

道路的景象已經化作虛無，滿地的血液不再是血液，而是一把又一把枷鎖，將一雙完整的腿骨束縛。這是漆黑的空間，唯一明亮的是一條道路，開滿了凋零的勿忘我。道路入口，是一個渾身由鬆散陣腳拼湊成的女人，她頭腦上沒有面龐，只有串像是被泡發后字跡似的時間：

7：00a.r/>道路盡頭，是巨大地擺鐘。

她悵惘地向前走着，每走一步，身上的枷鎖便會越來越深。緊繃的鎖鏈綳斷了她身上的線跡，每一個整點便掉落一個肢體。

指針一分一秒地過去，女人身體的上的部位逐一掉光。

直到最後，凌晨十二點——擺鐘發出溫順的犬吠，她卻連頭顱的滾動都已經停止。無法觸碰，無法聽見......

直到秒針再次走動，時光開始回溯。女人回到，被針線再度縫合，繼續上路。

莉亞已經成為魔女，這是不爭的事實。

她是殘缺的魔女，在這永夜般的結界中徘徊，厭惡親吻生靈，只固執的去赴一場無法到達的約定。

達米安於黎明時猛然驚醒，他渾身冷汗淋漓，只覺得一陣心悸。

天空剛剛破曉，陽光傾灑，他卻心煩心亂。

好像忘了點什麼。

無論是夢還是現實，好像都有殘缺，化作他心腔中心臟異常的跳動——他努力回想，卻始終無法記憶。

到底忘了什麼？

他摁住眉心，閉上眼睛想：

今天，喬好像會過來看阿爾弗雷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