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黑暗，血液，從墳塋中復生的靈魂。

疼痛，可用單純的疼痛去形容這一感覺、未免太蒼白。這更像是記憶的倉促來襲，將他的整個意識撞了個人仰馬翻。與此同時撞進頭顱內的，除了黑暗外還有一片耀眼的火光，一柄沾滿血色的長口鐵器。

被手臂圈在懷中的莉亞，在這個姿勢下看不清男孩的東走。這一聲呼喚，並沒有引起對方的注意。反而是令莉亞在這詭異的沉默中，感到搭在肩背上的手臂仍然在不斷收縮。這讓她覺得不適，好似整個身體都被貼在了對方的肢體上。

這就像......

這就像對她的逃跑而感到恐慌似的。

達米安的體溫很高，不知是不是夏天的緣故。莉亞在這個姿勢下有些難以呼吸，她費勁的，掙扎着抬起頭來。目光在遊離中，見到了其脖頸上那一圈銀色的細鏈。

太好了，還在。

既然靈魂還在達米安的身上，這一切行為就解釋的通了。可，為什麼是這副反應？時間所剩無幾，再過不久體育老師就會察覺這裏的異樣，然後對屍體發出驚人的尖叫。莉亞在困惑中，半抬地手臂終於在躊躇不決中落下了。

「沒事的，我們都沒事的。」

「別怕。」

嗓音鬆弛的情況下，音色溫柔而稚嫩。

掌心拍打在他緊繃的背部，掌心是如此的柔軟。記憶在腦中被處理，化作一個又一個簡短的畫面一閃而過。

得到的文字信息是：她已經死過兩次了。

莉亞的話到了達米安耳中，也便被自動翻譯成了：

[我們現在都還活着，所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么。]

隨着記憶被接收，達米安也意識到了兩人此刻身處的環境是一個循環的異空間。

第一次他們一同遭遇爆炸，葬身於衝擊之下。

第二次莉亞死在他的面前，黑暗驟然來臨。

第三次也是如此，在追逐迪克的過程中，畫面亦如被打碎的拼圖般破碎了。

在睜開眼，來到如此重複過數次的節點見到莉亞的剎那間。

關於循環被觸發的真相，好似被人親手捧住呈現到他的面前。

懷中女孩的質感依舊是纖細，手臂沒有半分硬質的肌肉，就連瓶蓋也擰不開的力量。這樣的孱弱，像一株脆弱的花，她怎麼敢？

達米安思即至此，猛地鬆開了莉亞。

桎梏驟然鬆懈，讓莉亞有些措不及防。但她還是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這時的她在平視的過程中，終於看清了達米安的臉上就於此時究竟描繪着何等的神情。他嘴角平直的抿着，冰冷而殘酷。剛才深深擁抱着莉亞的動作，讓他手臂上的觸覺久久無法消散。她是真實的？可肢體是冰冷的，且心臟不具有任何的心跳。那雙碧色的眼睛帶着一種全神貫注的情緒，讓莉亞切身體會到自己正在被人認真而嚴肅的注視着。

他目光露骨，冰冷，不留一絲縫隙，甚至要填滿她肌膚上的紋理。眉毛壓低了，更是一種顯而易見的陰鬱。從達米安的眼中看見自己，是一種格外新奇的體驗。因為在他漂亮的虹膜倒映下，莉亞根本理解不了裏面的混雜的情緒，究竟是熱情，還是憤怒。這種對視是短暫的，不過寥寥幾秒，就被第三人的刺耳的尖叫聲打破了。

體育老師按照劇情的走向而來，終於讓莉亞有了能夠喘息的機會。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被達米安壓制住了，好似有濃烈的情感似厚沙一般壓的她透不過氣。

達米安的嘴唇，也在這時鬆動了。

他說：「從一開始就記得？」

雖然直覺將真相說出口不會得到好下場，但莉亞還是在達米安的目光下老實交代了：「嗯，從第一次開始都記得。」

「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蓋世英雄了吧，底比斯。」他突然嘲諷起來，怒極反笑，讓莉亞聽了很是不適：「為什麼不告訴我？還是你的狂妄自大，讓你認為自己能夠成為夏洛克.福爾摩斯？」

「現在你不是知道了。」見女孩全無悔過之意，達米安簡直想掰開她的腦袋去看看裏面究竟都裝了些什麼東西。可他深吸了一口氣，諸多的細節上的回憶逐漸浮出水面。

例如為什麼在上一次循環中，她會選擇直接對他披露身份。

[因為我信任你。]

這句話並非空談，而是依照着前幾次的經驗而得出的結論。通過自己的死亡，與記憶空白重新來過的他的相處，來判斷出對方的可信程度，並將這份可信度利益最大化。達米安一時不清楚究竟該說她是聰明，還是膽大妄為了。

莉亞看了一眼時間，已所剩無幾。這讓她不得不頂風作案，對着正在沉思的達米安直指教學樓道：「沒空耍小性子了，達米安。我們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是趁着GCPD還沒過來，先上去和艾米對質。第二，我們請假回家明天一起去筆錄，從長計議。」

「底比斯，再說這件事之前。先告訴我，你所知道的關於這個空間的全部。」他是一個能夠分得清輕重緩急的人，因此能夠在盛怒之下保持理智，說出這句話。當然，如果忽略達米安置於身側不斷咯吱作響的拳指就好了。莉亞聞言，「一次循環為三天，從蜜拉下墜的死亡開始計時。超過時限后，就會以不知名的致死性危險降臨，從而使我強制性死亡使副本重新開始輪迴。」她再是伸出兩根手指，比劃出一個計數的模樣，接着道：「我們還有兩次機會。」

「如果這兩次機會耗盡的代價是什麼。」達米安問。

莉亞頓了頓，她手指相互碰了碰，卻說的坦然：「我會被同化，你們的話......大概是被吃掉吧！」

會讓哥譚成為魔女的結界，會讓所有人都烙上魔女的吻痕。

達米安觀察着莉亞臉上的神情，微不可見地「嘖」了一聲。倘若女孩所說屬實，那麼她的死亡應當就是使副本重置的關鍵。

同時，一個假設產生。

據那位魔法少女所說，哥譚市發生的這類事件都歸屬於她的管轄。那麼作為她代理人的莉亞，莉亞會作為副本死亡重置的關鍵，是否其中就有她的手筆在呢？仔細想想，第二次循環見面時，女孩就已經身處在窗台上，彷彿下一秒就要從天一躍而下。

她是完全不在自己的生死么？

達米安忽然想起莉亞的病例，的確，作為一個具有幾年精神病史的患者來說。

她所得的病，恰好不怕死。不僅不怕，還需要靠死亡的刺激來證明自身的存在性。

幾方想法閃爍過後，達米安抉擇道：「我選二。」

「太好了那.......」「不過你回家，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

莉亞還沒來及的高興，話語就被達米安截了胡。男孩講完這句話后便轉了身，摸出手機打算同正在家中的布魯斯相告信息。而莉亞快步跟上，她難以置信自己居然會被甩下來這件事。她緊隨在達米安身後，亦步亦趨，不斷地說著：「憑什麼！憑什麼我不能加入，我可是米拉的代理人。你們需要我，也需要她！」

「不可能。」

「理由，你如果不同意我可以找別人去合作達米安。」

隔壁大都會的超人，就是個好的選擇。當然這句話莉亞不會說出口。

可達米安被觸動了神經，他猛地剎住了腳步。莉亞來不及收步，險些撞上男孩的後背。她先聽他好像說了一句：「真.他媽見鬼了。」聽不真切，可達米安已經轉過身來。他們兩人的間距極小，特別是鼻尖的距離已是近在咫尺。莉亞甚至能看見他纖長卷翹的睫毛，看見那雙碧色中涌動着再也無法壓制的戾氣和躁意。

達米安一字一頓，聲音彷彿從牙里咬碎了吐出來，砸在莉亞的心上。

他說：

「因為你別想再死在我面前，莉亞.底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