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骨頭
苗靖沒開玩笑。
水果刀是舊物,是十幾年前陳異給苗靖讓她塞在枕頭下防身用的,銀色長柄,分量沉,小巧鋒利,一不留神就能在手指頭划個小口子,當然在陳異的臉頰上也特別好使,甭管他臉皮多厚,苗靖手上稍稍用力,劃破的皮膚下有血珠慢慢滲出。
這點疼對陳異而言不算什麼,縱使他手臂纏着繃帶,手指也能靈活控住她的手腕,但看着她那副嚴肅認真的面孔,他就有點懶洋洋的壞勁,忍不住要笑——這臭丫頭知道他是誰,手裏握過什麼,混過什麼日子嗎?
他媽的真能耐,在病床上拿刀指着他。
“陳異!!”
她看他笑得略無忌憚,秀眉高挑,手腕再輕輕施力,陳異面頰有針刺般的冰冷痛感,血珠滾落成線倏然滑過臉頰,深入倒影在她雙眸里的囂張笑臉慢慢收斂,最後最唇角凝成玩世不恭的微笑,黑眸熠亮,語氣仍是閑散不羈。
“想弄死我?”
她板着漂亮的臉,微微拗着下巴,就特別有冷傲酷妹的精神氣:“告訴我!”
他偏頰,避開眼皮子底下的刀:“告訴你什麼?”
“所有的事情。”銀色刀鋒不依不饒貼着他,苗靖語氣也是冷的,“為什麼桌球廳失火,周警官一直來找你?他是刑警,這是個刑事案件?”
“我怎麼知道,你問他去。最近藤城太平,估計這幫警察閑的。”他散漫又好笑答她,“你他媽先把刀拿開,抽什麼瘋,沒看見我流血了?”
她眨了眨密絨卷翹的睫毛,櫻唇抿得蒼白,沾了血的刀鋒浮起微毫,又鎮定地往下滑,刀尖力度極其精準沿着臉頰劃過下巴,寒意和她面容的冷肅逼迫陳異挑眉昂首,極具威脅性的戳在了他的喉結。
滿滿的威脅性。
高高凸起的喉結浮在薄薄皮膚下,最鋒利的尖端一下下滾動,着染一點猩紅的血,再配上同樣鋒銳拽酷的銀色刀鋒,這場景冷感又性感,腎上激素瞬間飆升,饒是陳異,也心裏罵了聲卧槽。
“為什麼總是要趕我走?”
“為什麼我念大學,你就不再聯繫我?”
“這六年你都去了哪裏?幹了什麼?為什麼最後開了桌球廳?”
苗靖臉色冷艷且肅穆,握刀的手腕極平靜鎮定,鎮定得下一瞬刀尖劃破喉嚨也不會讓人懷疑。
“有什麼好問的?我又不是沒跟你說過。”陳異眉眼懶散,不以為意攤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忍不住扭過視線去找煙盒,這會刀尖戳着他,再看着她的眼睛,他忍不住想抽煙,“把我煙盒拿來。”
“先回答我的問題。”她語氣波瀾不起,沉冷得像冰,“陳異,你看着我說話。”
他壓根無視這把匕首,不耐煩嘖了一聲,舌頭在唇腔劃過半圈,擺出個正經模樣,半闔着眼,斜斜睨着她:“苗靖,老子是你老子,你敢這麼對我,誰給你的膽子?”
她眉尾壓着明眸,朝他冷峭一睇,眸光雪雪又勾魂攝魄,陳異還沒從她瀲灧眼波里回過神來,猛然覺得頸上吃痛,冰冷冷又火辣辣的,似乎有血悄悄冒出來,傷口不深,濕漉漉滲進病號服衣領,知道又被她狠心剌了一刀,蹙着劍眉,倒抽了一口涼氣,臉色頃刻不爽:“你他媽的來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她圓眸直瞪,柳眉倒豎,神情隱隱埋着長久的怨恨和不甘,染着血色的刀尖沿着喉管繼續往下,像一條附骨的冰錐,她冷漠直視着他,纖細白皙的手掂着刀,刀鋒輕輕挑開他病號服的第一個紐扣,妖艷刀刃停在他的胸膛,玫瑰色的唇似乎往上勾了勾,清澈瞳眸蘊藏冰霜,“你猜我敢不敢動手?你和周警官那麼熟,不如直接報警,說我……持械殺人……”
寬坦胸膛敞露一片蜜色肌膚在她眼前,男人的皮膚溫熱柔韌,觸感細膩,和銀色利器十分映襯,陳異黑黢黢的眸子凝視着苗靖,於裊娜纖弱,潔白無瑕中隱藏的冷戾瑰麗和妖冶眩目——他絲毫沒在怕,只是覺得這時的苗靖,有股森冷又驚艷的性感,像帶刺帶毒的冰川玫瑰。
“報警?”他舒舒服服躺着,要不是手臂纏着繃帶不方便,甚至還想將雙臂擱在後腦勺枕着,濃眉高挑,好整以暇,“老子養你那麼多年,你憑什麼弄死我?我記得也不欠你什麼,你這個小白眼狼,念過幾年書,都學了什麼玩意?再說了,你打算怎麼弄死我?把我手腳捆着,讓我躺在床上,一刀刀把我捅死?”
這話提醒了她,苗靖秀眉舒展,手指溫柔撫摸着他整條手臂,微微一笑:“當然不是嘍。”
她坐在病床邊緣,踢掉單鞋,身上穿的是條長裙,裙擺下一雙柔軟光潔的腿,再抬頭睇他,眼神含羞帶怯又意味深長,身體貼近他的胸膛,幽香突然撲面,陳異以為她要挨着他躺着,還自覺往旁挪了挪,哪想苗靖纖腰一擰,裙擺一撩,轉眼已經跪坐在他腿上。
不像兇案現場,像情趣現場。
陳異:……
苗靖又玩鬧似地拎着那把小巧沾血的水果刀,繼續戳在他胸膛,濃睫垂着,尖細的刀鋒冷冷貼着胸膛下滑,有點涼,有點尖銳的疼,還有點別樣的刺激,她的面色也是冷的艷的,專心致志挑開病號服下一個紐扣,松垮的藍白色條紋衣被撥開,露出大半胸膛,流暢利落的胸肌,零星淺疤,緊實的肌肉群。
……
腎上激素繼續飆升。
陳異雙眸漆黑又興味,甚至暗含興奮,她瞭然,清凌凌睇他一眼,慢條斯理開口。
“周警官找你,是不是你犯了什麼事?是什麼案件的嫌疑人,要抓你歸案?”
他脫口而出:“當然不是。”
“那就是你們倆勾結一起,你犯了事,他包庇你?”
狗男人斬釘截鐵,面色不悅:“沒有!”
答案令人滿意,苗靖掄着水果刀往下滑,力道沒控制好,戳破一點油皮,針扎似的疼得有點暗爽。
刀尖繼續挑開下一個紐扣。
“你這幾年,有沒有做過還沒被人發現的壞事?偷盜搶劫,黃賭毒,殺人放火,走私詐騙?”
陳異目光隱隱滾動,語氣卻啼笑皆非:“你不是不讓么?”
“不讓你做,你就真沒做?”
“沒做!”
苗靖唇角藏着一抹淡笑,連續挑開一顆紐扣,抬頭撞見陳異的目光,亮得驚人,亮得詭異。
“有沒有隨便跟女人鬼混瞎搞?”
“沒有。”
“真沒有?”
他罵罵咧咧:“沒有,你他媽天天咒我得病,走的時候說淚汪汪讓我正經談戀愛過日子么,鬼混個屁,我在你心裏是不是就知道鬼混?”
“我走之後,交過幾個女朋友?”
陳異蹙眉,對這個問題似乎不滿,水果刀的刀尖猛然施力,又是火辣辣的痛感,再抽一口氣。
“兩個!”
“哪兩個?塗莉,還有誰?”
“賭球認識一個女的。”
“你撒謊。”苗靖眸光冷冷,又開始擰刀尖,“我剛念大學的時候,給你打電話,你說你身邊有別的女人了!讓我少找你!”
“沒有。”他臉色一黑,眉毛耷拉着,“我……那時候沒有,天天忙得要命……哪有心情找女人。”
“為什麼要騙我?”
“你不好好念書上課,老想着找我幹什麼?老子天天忙成什麼樣,還得應付你。”他撇嘴,“夠煩。”
苗靖默默看了他一會,挑開衣服最後一顆紐扣,衣襟撥開,健美胸肌和平坦小腹坦蕩露在她面前,陳異也低頭,頗為自豪瞄了眼,比起六年前的毛躁小青年,他更健碩精壯,資本更雄厚。
刀尖沿着平坦小腹往下遊走,停頓在條紋長褲,猶豫了兩秒,輕輕挑起白色繫繩,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陳異眼神闃黑,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傷口也麻木無感,更刺激的體感瀰漫起來。
苗靖心平氣和問他:“有沒有想過我?”
“有……”
“有多想?”
他呼吸有點急促,眼尾泛着淡紅:“很想……”
“很想是有多想?想了多久?”
男人的嗓音喑啞低沉,縈繞如點燃的香煙,不知是被生理驅使的有意挑逗還是深埋的心聲:“想了很久,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