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番外 二十八
陸孟垂頭看着烏麟軒,伸手撫摸他被自己給咬到的地方,垂着眼,眼中激動和複雜的情緒都沉寂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心,一種只有烏麟軒能給,除了他誰也替代不了的安心。
而烏麟軒仰着頭,看着陸孟,眼中晃動的情潮,像溫和的海浪,將陸孟這艘小船承載其中,輕柔托伏。
兩個人相對無言許久,外面宴會的音樂聲音還在持續。
門外林晨猶猶豫豫地想要敲門,實在是兩個人進這衛生間太久了,他哥哥在問他武梟去哪裏了。
不過林晨最終還是沒有敲門。林晨上次沒有被自己爸爸直接揍死,全要依靠武梟的計謀。
他現在已經習慣凡事聽武梟的,就連他哥哥也因為武梟從他們叔叔手中挖出了一塊地。
林家兄弟現在奉武梟為軍師,林晨傻呵呵地聽話,連他哥哥也沒有告訴,只說不知道武梟去哪裏了。
而宴會上少了今夜的主要人物,一群人也沒受到什麼影響,照樣玩得很開心。
今天本來是林樹把烏麟軒介紹給圈子裏的一些富二代認識的宴會,但是對烏麟軒來說,認識這些富二代,遠遠沒有他哄好自己的皇後來得重要。
他實在是記起來得太晚了。
“你說你昨晚想起來。”陸孟坐在洗手台上,身體前傾,整個人半掛在烏麟軒身上,盯着他的眼睛問,“你都想起什麼了?”
“你現在……”陸孟不得不問一句她最關心的事情。
那就是關於烏老狗是否存在,是像其他的人格一樣存在,還是因為烏麟軒的蘇醒而湮滅,他還會不會突然冒出來。
烏麟軒比誰都了解陸夢,當然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他抱着陸孟的腰身,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他在陸孟猶豫的時候,說:“我都想起來了,一切、每一世。”
陸孟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瞪大眼睛,剛要張嘴,烏麟軒突然捂住了陸孟的嘴,手指慢慢揉着她的嘴唇,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夢夢,我覺得,那不能算是我的記憶和人生。雖然我全都想起來了,可是那些記憶像是隔着什麼東西,我沒有任何的實感,且那些都太遙遠,也太虛幻,甚至是痛苦的。”
“而且我那前二十六世,除卻從小長大的重複記憶,被攻略的時間全部加在一起,抵不過跟你在一起的十年。”
“我們從成婚開始,走到今天,跨越了前世今生兩個世界,經歷的太多太多,我與你的一生,是組成我的記憶和整個靈魂的最重要也最重大的部分。”
“將你我的記憶和那些比較,完全沒有意義。你不能因為我失去世界意識的壓制而被塞進來的一些記憶,就不認我,不要我了。如果能夠選擇,我不會願意接收哪怕一點點所謂的從前。”
烏麟軒直直看着陸孟,深情說:“在我看來,那些並不能算作人生,沒有你的世界,我就是一具承載權勢和爭鬥的空殼。”
“沒有被人真心實意的愛着,也沒有愛過人的人生,又算什麼人生?”
陸孟前面聽着聽着還覺得很有道理,聽到後面這一句,突然“撲哧”笑了。
“你這話說得……你最近沒少上網衝浪吧,幾百年前土味兒情話指南沒少看吧?”
烏麟軒從想起一切就在反覆斟酌着用詞,被陸夢一下戳穿了,顯得有些刻意。
他其實說的一句假話都沒有,他和陸孟相守的那漫長的一生,完全蓋過了他被塞進來的二十六世。
可他害怕,害怕陸孟因為之前不愉快的記憶而懷疑他,排斥他、不要他。
他們好容易在這個世界相遇,烏麟軒覺得,就連一天的分別,都是對生命的浪費。
烏麟軒抱着陸孟,聽着陸孟品評他或許對這個時代來說有些誇張和不恰當的情話。
他將頭埋在陸孟肩頭,耳根發紅,是羞恥,也是難堪。
他今天準備的一切,專門接了頭髮做的造型,還有那些昂貴的食物,全都是針對陸孟這隻小鳥設下的大網。
他知道她貪財,以此引.誘她出來,知道她好色,就把自己打扮成一隻花蝴蝶。
但是陸孟輕易戳穿了他的套路,還嘲笑他精心準備的哄她回到自己懷抱的話。
這可怎麼辦?
一切必須萬無一失,今天他後備箱行李都準備好了,要搬回去和陸孟一起住的。
烏麟軒微微鬆開了一些陸孟,解開西裝兩顆扣子,把裏面一張卡拿出來,直接塞進陸孟的手裏。
“這裏有我現在全部的身家,不僅僅是救了林樹得到的,還有賭馬和堵一些我擅長的東西得來的。”烏麟軒看着陸孟說,“都給你,我也是你的。”你別想甩開我。
陸孟低頭看了一下這黑卡,表情有些奇異。
烏麟軒沒想起一切的時候,他偷偷藏了這張卡,為自己謀後路。現在烏麟軒想起了一切,他就再也不會對她藏着掖着……
陸孟想起他們剛剛成婚的時候,烏麟軒和她還一點也不熟,就告訴她府中金銀隨意取用。
後來他當了皇帝,對自己更是大方,陸孟所有的吃用,無不金貴精緻。他是一個不會對自己認定的女人吝嗇的男人。
在陸孟看來,什麼花言巧語都是假的,肯給她花錢才是真的愛。
她拿了卡,心裏被熨斗燙平一樣熨帖,想了想又說:“你不會又突然把我忘了吧?”
烏麟軒:“我怎麼敢?”
陸孟壓着想要翹起來的嘴角,其實心裏已經想通了。她從來不是個喜歡糾結的人,她不擅長自尋煩惱。
她覺得武梟不是烏麟軒,就不打算和他糾纏不清。現在她喜歡的,她愛的人重新回到她面前,她能確定他是誰,她有什麼理由糾結,有什麼理由拒絕?
不過陸孟還是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得意忘形,伸手推了下烏麟軒,準備下洗手池,她坐得屁股冰涼。
但是陸孟一推烏麟軒的肩膀,烏麟軒整個人都慌了起來。
他急切地抱緊陸孟,勒得她骨頭都發疼,“夢夢,別推開我。”
烏麟軒咬牙道:“我……我是為你才會來這個世界的。你知道的,那串珠子,就是你喝醉的時候說能帶我來你世界的那一串珠子……”
烏麟軒害怕陸孟因為他多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記憶,就真的不接受他,本來對他這種驕傲的性子十分難堪的一件事,現在他卻不得不說出來。
他抱緊陸孟,咬了下她耳朵,不看陸孟的臉,也不讓陸孟看他,通紅着耳朵說:“我是因為那串珠子才能跟着你,那串珠子我戴了很多次,沒有用,要泡了血才有用。”
“夢夢,”烏麟軒閉着眼睛,孤注一擲一道,“割腕好痛……”
陸孟本來笑着聽的,還想逗逗他嚇唬他一下,畢竟他今晚上也嚇了自己,一開始還玩什麼強吻。
但是她聽到烏麟軒說“割腕好痛”,整個人都僵住了。
烏麟軒埋在她肩上不抬頭,陸孟推他的手按在他肩膀上,卻怎麼都用不上力了。
陸孟對烏麟軒會跟着她來這個世界,猜想過很多次。
自己在那個世界彌留的時候,其實烏麟軒的身體還不錯的,她走了之後,他好好將養着,再活個幾年沒有問題的。
陸孟當初在武梟病床枕頭下面發現那串變質的珠子的時候,想着烏麟軒之所以和她來了這個世界,想來是佩戴上了珠子的原因。
就像長孫鹿夢說的,只要戴上珠子,心裏想着想要去的地方就行了。
陸孟給烏麟軒戴過,那珠子,他戴是沒有效果,那時候陸孟還以為,或許是因為烏麟軒想像不出來她的世界。
但是直到這一刻,陸孟才終於明白了,那珠子不是不管用,大抵是無法強橫的抽離那個世界的世界中心。
除非……除非那個世界中心,已經瀕死。
除非世界中心即將崩塌,那珠子才能浸着他的血,拉着他追隨她而來。
如果是這樣,那麼烏麟軒恢復得這麼慢,以至於短暫的丟掉了他們之間的記憶,就都有了解釋。
陸孟只以為他的靈魂受損,是因為低維世界到高維世界所致。現在看來,遠遠不止於此,他會靈魂受損,是因為他身為世界中心,自我戕亡。
陸孟所設想之中的所有烏麟軒來到這個世界的理由,都不包括他為了追逐自己而自戕。
他一生醉心權勢,他永遠那麼清醒自持,到後來真正掌權稱帝幾十年,從不會在衝動之下做出錯誤的決定。
可他竟然……
陸孟本來要推開烏麟軒肩膀的手,慢慢擁住了他的頭,鼻子發酸眼淚飛速積蓄。
烏麟軒那麼驕傲,說出這件事,對他來說不僅僅是將尊嚴送上任陸孟踐踏,這甚至是將靈魂和□□撕裂,讓陸孟看着他能有多麼卑微。
如果連這樣都不能說明他是他,不能將他和那些所謂的記憶區分割離,那什麼才能呢?
他本來,就是為她才從那個世界脫離的。
陸孟閉上眼,眼淚砸在烏麟軒頭頂,伸手掐了掐他的後頸。
陸孟本來就沒有打算因為什麼狗屁二十六世為難他,他是誰,她自然認得出。
再說陸孟愛他,更敬他,怎麼捨得他如此難堪?
陸孟嘆息道:“陛下啊……”你何至於此?
不過陸孟轉念一想,要不是他最開始穿越歸來沒有記憶,先想起來的又不是他們那一世,沒有那些誤會,和現在的和好,烏麟軒一輩子都不會告訴她,他為了她竟然自戕過。
她需要知道,否則往後餘生,她要怎麼愛得盡興?
陸孟抽了抽鼻子,抱着烏麟軒的頭,抱住她失而復得的寶貝,動情說:“寶貝……我們回家吧。”
烏麟軒因為難堪和緊張而繃緊的脊背,聽到陸孟這句話,才終於,慢慢地塌軟下來。
他閉着眼,循着陸孟的脖頸,親吻到她的唇角,最後落在她的額頭上。
雖然一句話也沒有再說,但是微顫的嘴唇,已經暴露了他的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