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身為一個合格的殺手,閻易的衣服都極其低調,除了外袍,他的褻衣也是黑色的。
這就導致,他低頭看去時,發覺在黑色布料的襯托下,那雙玉手越發瑩潤。
閻易怔住。
從前,他只知道黑色很好,無論是流血還是骯髒,黑色都能遮掩。
現在他才知道,黑色竟然也會如此撩人。
不。
不是黑色撩人,是那雙手。
是那個少女,是他的月亮。
月亮輕輕地觸碰着泥土,她肆意揮灑着自己的光輝。
在調皮的月亮的動作下,泥土一動也不敢動。
雖然出身卑賤,但泥土也擁有自己的優點,經歷過風雨的泥土,無比堅硬。
雖然被表層的樹葉掩蓋,但在月亮輕輕地吹走樹葉后,那結實、分明的泥土便露了出來。
在樹葉徹底消失的那一刻,月亮觸碰到了泥土。
…那一刻,若讓泥土徹底湮滅成灰,它也心甘情願。
月亮柔軟瑩潤,她的光輝同樣如此。
似乎泥土的觸感頗好,月亮碰了好幾次,月亮的動作很溫柔,光輝柔軟,泥土卻仿若被灼燒到一般,久久無法回神。
終於,泥土露在外面的部分全部被月亮照耀到。
那隱秘的,曾經只有冰冷的黑色枯葉觸碰過的地方,月亮全部觸碰到了。
…
“還不錯。”
蘇墨墨收回手,語氣溫柔地下了結論。
男人的耳根早已通紅,他整理好自己凌亂的褻衣,手忙腳亂地繫上系帶。
但這個動作越發顯得掩耳盜鈴。
穿好褻衣,有了一層遮掩后,剛才的觸感越發明顯,甚至更加羞恥。
就好像,就好像那層衣服下,少女的手還放在他的腹肌上。
甚至,在黑衣的遮掩下,一切好似被隱藏起來。
沒有人知道底下的暗潮湧動。
除了他。
除了他,沒有人知道,那高高在上的花神,竟願走下王座,對他垂憐。
好像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一樣,只有彼此知道。
閻易的內心變得火熱。
“以後,你就是我的侍從了,可以嗎?”
仿若天籟般的聲音在閻易耳邊響起,他猛地抬起了頭。
驚慌之下,手上的動作也開始忙亂,倉皇間,還未系好的衣帶便再次散開。
蘇墨墨淡淡垂眸,打量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他神色慌亂,黑色褻衣間露出一抹小麥色。
因為她太過好奇,動作不免有幾分失衡,小麥色的肌膚上如同掉落了桃花般,染上一抹誘人。
尤其是凹陷處,被月亮的光輝從裏到外的照耀過。
月亮很滿意。
月亮對他拋出了橄欖枝。
這一刻,感受着自己身上殘餘的月亮氣息,泥土忽的生出了勇氣。
若不抓住這次機會,那接下來的一生,它都只是一團泥土。
一團,仰望者高高在上的月亮,求而不得的泥土。
男人鬆開抓着系帶的手,黝黑的眸子裏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
“好。”
泥土說道。
…
月亮可不只有一團泥土惦記。
西街河邊,早已亂作一團。
誰也沒有預料到突然出現的蒙面人,更沒預料到,那神明般的少女,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掠走了。
這件事情,除了江南地區負責花神日的官員,四周的守衛們也責任巨大。
儘管法不責眾,但事關女子,責任重大,他們中的每一個人,從今往後仕途都是一片灰暗。
但此刻,沒有一人擔心自己的前途。
他們更擔心的,是被帶走的那名少女。
她像曇花一般出現,剎那芳華。
卻又轉瞬即逝,空留一地暗香。
河內的花燈依舊飄蕩,但失去了簇擁的少女后,璀璨也變得暗淡。
花椅上空空蕩蕩,花簾被風吹動,花瓣散落一地,冷冷凄凄。
所有的情,所有的景,都在思念着神明。
…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之時,突然,一道聲音響起,帶着隱怒,
“給我徹查!”
一抹身影從遠處出現,來人穿着玄色長袍,上面綉着暗色紋路。
他的腰間一枚玉佩晃蕩,顯露出不凡的身份。
“見過大皇子!”
隨後趕來的江南官員連忙跪下,見過來人。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看着隨後趕來的帶刀侍衛,這才知道,原來,大皇子一直都在附近。
有了皇子的參與,這件事情只會更加慎重。
洛玉冥神色震怒,他猛地一揮衣袖,在侍衛的護送下,親自走到河邊查看。
重溫舊景,他不免再次想起那抹纖細的身影。
驚鴻一瞥間,僅僅那雙眸子,便已足夠打動他的心。
洛玉冥確信,這便是他的皇后。
但初初心動,佳人便在自己的眼前被掠走。
對於從未受過挫折的大皇子而言,這如何不讓他震怒。
洛玉冥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員,劍眉冷厲,聲音裏帶着隱怒。
“給你們兩天時間,把人找出來,兇手,格殺勿論。”
這一刻,誰都知道,朝堂上眾人擁簇的大皇子有多認真。
他的潛台詞是,若找不到人,別說仕途,直接提着頭去見他吧。
眾人戰戰兢兢之時,二樓包廂內,一人神色冷凝,正是洛玉珩。
“玉珩,你這,你這哥哥怎麼也來了?”
慕之微的語氣有些急切,但他並不是關心自己兄弟的感受,而是為了自己。
慕之微知道,大皇子看見剛才的少女后,必定會心動。
——沒有人能夠在見過少女后,控制住自己的心。
因此,慕之微是在擔心,擔心自己無法競爭過皇權,無法競爭過大皇子。
若少女嫁給其他人,或者已經結婚,慕之微都不難過,畢竟他有自信,能夠留在少女身邊。
哪怕是個小侍呢。
但若皇室參與,那麼為了血統的純正,他真的與少女再無可能。
想到這裏,慕之微越發急切。
他此刻只想向自己的好友求助,畢竟這是他哥,他負責搞定。
但慕之微忘記了一件事情。
他的好友也是人。
看見那名少女后,洛玉珩同樣會心動。
若嫁給洛玉珩,他也是皇子,那麼慕之微照樣沒有機會。
甚至…為了奪走少女,洛玉珩還極有可能與大皇子聯手。
畢竟他們兄弟,本就應該同娶一妻。
洛玉珩自然知道其中關竅,他睨了慕之微一眼,轉過了頭,並未回答。
他只是看着底下那道憤怒的身影,眸中帶着冷意,思緒萬分。
…
成功收下外冷內羞的好心人當侍從后,蘇墨墨也了解了自己的侍從。
侍從叫閻易,孤兒,職業是殺手,今年25歲。
聽到這裏,蘇墨墨隨意地補充了一句,
“不小了啊。”
閻易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本來和蘇墨墨相處他便有些不知所措,加上從未說過這麼多話,閻易的緊張幾乎無法遮掩。
再聽見蘇墨墨這句話,他彷彿感覺自己被判了死刑。
但閻易不得不承認,少女是對的。
在燁國,男子過了25,便失去了年齡優勢。
別說妙齡女子,就連3、40歲的女子都不願意收下他們,而是選擇那些18歲的鮮嫩男兒。
畢竟,在燁國,最不缺的,就是18歲的男子。
普通女子尚且如此選擇,更別說面前這個仿若天仙般的少女了。
從前,閻易並不在意自己的年齡,畢竟,他不靠臉吃飯。
刀口舔血的日子過多了,他也從不奢望自己能夠娶到妻子。
碰見少女,帶走她,是一個意外,也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一件事。
即便早已知道自己配不上少女,但親口聽見少女語氣溫柔地說他年齡大,那一刻,閻易彷彿渾身上下都被看光了,狼狽不堪。
即便少女面上並無厭惡之色,但閻易卻覺得,自己已經卑賤到了塵埃。
甚至,他覺得,自己並不配坐在她的身前,與她共處一室。
閻易心神動蕩間,蘇墨墨卻揮了揮手,隨意道,
“繼續。”
閻易只能壓下內心的難受,繼續講述自己的身世。
但這一次,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閻易開始竭力思考自己的優點,好像要和少女證明,他也有價值一般。
蘇墨墨便了解到,閻易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殺手,武力高強,資產豐厚。
唯一的不足,便是他素來單打獨鬥,沒什麼勢力。
不過這樣也好,方便為她所用。
蘇墨墨輕輕敲了敲桌面,吩咐道,
“我姓蘇,既然你是我的侍從,自然要為我做事。我會給你一筆銀兩,你去江湖,找些好苗子,培養一批手下。”
閻易靜靜聽着。
他能看出,少女野心很大。
但這又如何?她能在他面前不加掩飾,他很開心。
而且…他也終於有了發揮的餘地,有了自己的價值,不用時刻擔心會被拋棄。
室內燭火跳動,少女聲線溫柔,語速不急不緩。
閻易看着角落,眸光不知不覺軟化。
這一刻,是他25年來最幸福的時刻。
蘇墨墨又吩咐了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后,便下令道,
“明天你送我回去。”
閻易垂下頭,恭敬地答道,
“是。”
…
翌日一早,閻易便等候在蘇墨墨門口。
即便意外成為少女的侍從,但閻易依然按照原計劃在少女的屋檐上呆了一整晚。
他不願意錯過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份每一秒。
只是等房門打開,看着室內的少女,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罕見地愣了一秒。
無他,室內站着的,竟然是個男子。
但他一開口,卻又是熟悉的聲音,
“閻易。”
閻易看着身前的人。
他和昨夜的少女很像,除了輪廓略微有些男性化外,他們的身高都是一樣的。
面前的人作為男子來說,顯得格外單薄。
但不知怎的,看見室內人的第一刻,閻易的第一個反應是,眼前的人是個男子。
閻易也算見多識廣,他很快意識到,少女易了容。
只是這易容術之高超,竟連他也險些認錯。
閻易內心動容,他壓下湧上的崇拜之心,恭敬地垂下頭,
“是,主人。”
…
閻易飛得很快,蘇墨墨被順利送回自己的小院。
回來的路上,她也察覺到街上的緊張氣氛。
過去熱鬧的東街,變得格外安靜,沿街的小販們有的回家,殘餘的謀生的二三個小販也不敢出聲叫賣,至於路人,更是數量驟減。
街上最多的,便是佩着刀的侍衛。他們面無表情,快步經過,一家一家地敲門,搜尋。
蘇墨墨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比起東街,事發所在的西街,盤問更加嚴密。
甚至那些從外地趕來參加花神日的文人墨客,都被強行留了下來,不得離開。
畢竟他們那一晚出現在了河邊,少女被找到之前,每個人都有嫌疑。
整個江南,傾巢出動,風雨欲來,一切,為的只是尋找一個少女。
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女。
蘇墨墨既然已經決定遁走,那麼這些風波便與她無關。
她只是在家獃著,等着去書院。
——由於花神日的波動,大皇子等人的參與,江南波動不斷,書院也隨之發了告示,在外的學子需要延遲幾日再返回書院。
這期間,也有人敲開她的門,但蘇墨墨一露面,便打消了他們的念頭。
畢竟眼前這人一看就是個男的,雖然長相與畫中的少女十分相似,但蘇墨墨明面上的身份是慕元帥的養子,加上他們忙着找被掠走的少女,暫時還沒人來找她詢問。
…
在江南人心涌動,蘇墨墨安心宅家之時,江湖上,也慢慢有了個傳言。
據說,有個江湖中人,擄走了花神日最美的花神,至今仍舊被追捕。
至於有多美呢?
三天後,始終找不到蘇墨墨的江南官員們,終於放出了蘇墨墨的畫像。
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天,少女極有可能已經被帶出了江南。
就算出於私心,他們並不想暴露少女的面容,這時候也不得不妥協了。
這一妥協,便有數百張畫像,流向了江南周邊地區。
自然,江湖眾人也看見了。
原本不屑一顧的人,看見畫像后,都沉默了。
而流向其他地區的畫像,也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不過一天,各地的畫像便發生了被人盜走,在黑市上被炒到千金等傳聞。
動靜太大,很快,其他距離江南更遠的地區也聽見了風聲。
整個燁國上方,一股不知名的風開始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