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殯葬從業者

第8章 殯葬從業者

啪!

陳宸手上的燈落在地上,防風玻璃撞到河邊的鵝卵石,碎了一地。

溪水沖刷過燈芯,油燈閃爍了幾下,像將死之人的苟延殘喘,隨後被貫穿河床的妖風吹滅。

燈火一滅,在場的所有人頓時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涼意。

如同滑膩濕冷的假水探進五官,裹住了體內每一根骨頭。

陳宸色如死灰:“我不知道......不是我......”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鬆開手,像被魘住了一般,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

白秋葉看到他已經完全失去血色的手掌:“時間到了,紙質化30%。”

【當前紙質化程度:30%。】

手臂的神經失去敏銳度,必須集中精力才能控制。

他們已經沒辦法完成精細的工作了。

陳宸也正是因為對面的東西分了神,又遇到紙質化的緣故,才摔碎了屍油燈。

柳鶴把掉在水中的屍油燈拿起,試圖用蠟燭將它重新點燃。

然而屍油燈進過水后,火苗始終在燈芯上奄奄一息。

“怎麼辦......”陳宸說著,將頭轉到一旁。

或許是因為太過恐懼,他竟然撐着膝蓋嘔吐起來。

他之前便吐過一次,這次胃裏更是空無一物。吐了一些透明的胃酸出來后,他的嘴角掛了一絲紅痕。

白秋葉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掏出一塊柿餅給他:“你先吃點東西。”

陳宸看見橙紅色的柿餅,不知怎麼又吐了起來。

這一次,他嘴角殘留的血跡更加明顯。

白秋葉眼尖的發現,那似乎並不是單純的血跡,因為它看起來是一種條狀的固體。

她示意道:“這裏——”

陳宸抬手一抹,動作頓時凝滯。

緊接着,他竟然用兩個指頭將那條紅色捏了起來。

白秋葉這才發現,那竟然是被血染紅的長條狀紙絮。

“這是什麼?!”陳宸大驚失色,想要將紙絮拿下來扔掉。

然而他每往外扯一點,就會有更多的紙絮從他嘴中延伸出來。

白秋葉突然覺得,他像在扯一根永遠無法扯斷的紅腸。

她意識到什麼,連忙喝止道:“你快停下來!”

這哪裏是紙絮,分明是他自己的腸子啊!

陳宸神情痛苦,一邊扯着嘴邊的紙絮,一邊捂着腹部說:“我的肚子,好痛!”

他說著又扯出來一些紙絮,身體軟倒在地上,開始狂吐不止。

很快他吐出來許多紅色的凝塊,看起來像是一團團被鮮血打濕的紙團。

白秋葉臉色大變。

這該不會是......內臟吧!

其他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柳鶴連忙將陳宸的手臂扭到身後。

陳宸一邊掙扎一邊不停咳嗽,幾乎快將肺咳出來。

這時,白秋葉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對岸傳來。

〈"真不用我幫忙?"〉

樂曲乍停,溪邊變得格外寂靜。只見對面的人排成一排蹲在溪水前,手伸進水中,似乎正在清洗着什麼。

一邊是二十年後的今天,一邊是二十年前的新婚夜。

兩批人為了同樣的目的來到這裏。

這種脫出掌控的驚悚感,瞬間席捲了白秋葉等人的大腦。

白秋葉心急如焚,對面似乎一直按照他們之前的對話行動。

再過一會兒,就到她發現對面有異樣的節點了。

她壓低聲音說:“快點,它們馬上就要看過來了。”

“先避開。”莫傑指了指他們這邊的土坡,“我們翻回去。”

他將杜有福的骨頭用被子蓋住,藏在溪邊的大石頭下,和柳鶴一起押着陳宸翻過土坡,躲在下方的灌木叢中。

白秋葉和他們躲在一起,身體俯趴在地上,只露出半個腦袋,觀察溪對面的情況。

對面的對話還在進行。

〈"話說。"〉

〈"你們看那邊。"〉

已經到她發現溪水對面有人影的時候了。

他們當時看見了影子,但對面的“人”看不到早已躲起來的他們,白秋葉不知道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麼。

那四道影子的上半截身體動了,像是突然偵查到了什麼,腦袋齊刷刷地轉向他們這邊。

緊接着,那四道影子慢慢地站起來,彷彿有什麼提着他們的脊椎,先是腰部拱起,再一點點伸直。

四道影子往前走了幾步,進入水中后,動作重新變得佝僂,像半融化的泥人。

其中一個影子突然抬起頭,看向土坡后。

她猛地伏下腦袋,肩膀哆嗦了幾下。

突然意識到,她之前在井裏看到的紅壽衣,其實不是壽衣。它和這隻鬼身上穿的如出一轍。

白秋葉伸手去解綁在小腿上的繩子,將其中一把柴刀取下來,緊緊握在手上。

莫傑和柳鶴無暇注意白秋葉的動靜。

一個觀察影子的動向,另一個死死地捂住陳宸的嘴,不讓他發出響動。

嘩——

對面的東西在淌水。

腳步聲很快逼近了他們,並且還在往土坡上靠近。

四人屏息凝神,後背緊緊靠住土坡,儘力讓灌木擋住自己的身體,耳朵里傳來越來越近的拖沓聲。

突然,稀稀疏疏的聲音停了。

一滴水滴落在白秋葉的腳尖,帶來一股潮濕的味道。

她抬起頭,發現頭頂有一具身體探出來,正低頭往下掃視。

只有身體趴在土坡上,正面朝下,才能以這樣的姿勢探出頭。

可是,會有正常人在這種地方擺出這種姿勢嗎。

白秋葉繃緊小腿,一點一點,緩慢地,將自己的腳尖往灌木中移動,生怕發出一點聲音,驚動了坡頂的人。

"發現什麼了。"

沒有感情的聲音傳來,白秋葉聽出來這是她的聲音,但非常陌生。

"沒有,走吧。"

他們頭頂上那東西回答,身體也慢慢縮了回去。

白秋葉懸起來的一顆心臟放了回去,緩緩鬆了口氣。

正在這時,旁邊的灌木突然顫動了一下。

白秋葉暗罵一句轉過頭,只見陳宸拚命掙扎着,柳鶴的五個指縫有鮮血溢出,死死捂住他的嘴。

那些血是陳宸的,他已經雙眼翻白,臉脹成了豬肝色,看起來馬上就不行了。

柳鶴直接用衣服將陳宸的嘴塞起來,但陳宸的肺部像壞掉的風箱,始終能聽到隱隱約約的呼吸聲。

"我聽到聲音了。"

"我也聽到了。"

"快找。"

"在哪裏。"

已經撤走的身體重新探了回來,似乎注意到了灌木叢的動靜,上半身往他們的方向伸展,已經拉到一個不可思議的長度。

白秋葉突然抬起手,樹枝被輕輕蹭過,差點發出響動。

直播間的觀眾見狀比副本內的他們還要緊張。

[她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屏住呼吸嗎!]

[誇不得啊誇不得,菜雞就是菜雞。]

[靠啊,雪上加霜。絕對會被發現,這波估計沒了。]

那頭顱已經伸到灌木前,突然旁邊傳來石子滾動的聲音。

那隻鬼腦袋轉向一旁,過了片刻,唰地一下收了回去。

"聲音在那邊。"

"我也聽到了。"

拖曳行走的聲音再次響起,頭頂的那些人不見了。

白秋葉聞言緩緩垂下手,靠着土坡深呼吸。

[牛逼!]

[???]

[她怎麼扔出去的,速度有點快?]

[白葉能不能開個鏡頭啊!孩子好奇死了!]

[卧槽,居然一片葉子都沒碰到,神奇!]

[有點東西啊,該不會以前練過暗器吧。]

彈幕上頓時一片讚揚,一大批對白秋葉感興趣的觀眾,一邊抱怨白秋葉沒有打開的個人鏡頭,一邊在同隊人的鏡頭間跳來跳去,尋找一個最好觀察白秋葉的角度。

過了幾分鐘,溪邊傳來淌水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遠,回到了另一邊岸上。

白秋葉小心地探起頭,看到那四道影子離開了岸邊,翻過對面的土坡,消失在黑暗中。

她壓低聲音說:“他們走了。”

柳鶴聞言,這才鬆開陳宸。他滿手都是被血水打濕的紅色紙絮,皺着眉頭將它們扔掉,隨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陳宸趴在地上,哇的吐了一地。他已經變成四人中最白的一個,臉色像浸透了油的廚房紙,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白秋葉摸了摸雞皮疙瘩問道:“陳宸,你感覺怎麼樣啊?”

陳宸側頭看向她,表情扭曲,處於隨時崩潰的邊緣:“痛......肚子痛......”

白秋葉心想內臟都吐出來了,能不肚子痛嗎。陳宸還沒死,恐怕是因為紙質化,身體變異的緣故。

“你先堅持一會兒,我和柳鶴去把骨頭拿回來。”莫傑說,“等我們完成第一件工作,杜寡婦就會回來。我們可以問問她紙質化的事。”

他的話似乎真的起了安慰的作用,陳宸平靜了一些:“你們......快些回來......”

莫傑又對白秋葉說:“白葉,你自己小心,如果實在危險,就用那張傳單。”

白秋葉聞言將傳單拿出來,跟拽着保命符一樣,緊緊捏在手上。

莫傑和柳鶴翻過土坡,貓着腰往溪邊跑去。

過了一會兒,陳宸聲音沙啞地問:“他們怎麼去了這麼久?”

白秋葉露出個腦袋,盯着兩人蹲在溪邊的背影:“還在洗吧。”

陳宸說:“可是洗太久了。”

他一說,白秋葉也感覺到不對勁了。

就算他們躲過來之前,還有一些骨頭沒洗乾淨,但幾根骨頭,能洗這麼久嗎?

“去看看......咳咳。”陳宸又咳出一些不明物體。

白秋葉心中亂七八糟的。

莫傑和柳鶴,一直沒回來,恐怕是出了什麼事。

他倆是這次進來的人里等級最高的,一個44級,一個36級。

連他們兩個都遭遇不測了,她一個1級菜雞,豈不是更沒勝算?

這讓她想溜。

但是骨頭還在那邊,不撿回來,工作就沒法完成。

白秋葉心中衡量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向現實妥協。

“我去看看他們的情況。”她本來想讓陳宸陪她一起過去,但見對方樣子比鬼還嚇人,還是決定自己去。

“你快去快回啊......”陳宸吃力地點點頭,癱在地上像垂死的老黃牛。

白秋葉嗯了一聲,提着裙子翻過土坡,悄無聲息地往溪邊走去。

莫傑和柳鶴低着頭,雙手放進身前的溪水中,水流從他們手上沖刷過,帶走了濃重的血腥味。

白秋葉走到他們身後,不可避免地踢到了地上的鵝卵石。

但兩人就跟沒有聽到似的,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勢。

白秋葉咽下一口唾沫,探出身體看向他們身前。

柳鶴突然轉過頭:“別看!”

可是白秋葉已經看到了。

他們握住的,竟然不是骨頭,而是一雙從水中探出來的發脹的手。

水中沉着一個朝上仰躺的人,手臂有些浮腫,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一頭海藻般舞動的黑髮遮住了臉。

原來莫傑兩人被水底這東西纏住了,他們必須全力抵抗,才勉強不被拉進水中。

白秋葉在看過去的一瞬,發現一雙眼睛透過長發與她對上。

剎那間,她身上的平安符開始自燃。

彷彿燃燒的草木屑,在即將火焰熊熊時,驟然粉碎成白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燒焦的味道,和水中傳出來的陰冷濕氣混合一起,充斥着鼻腔,帶來窒息的感覺。

一張接一張,火星迅速爬滿畫過紅符的黃紙,平安符紛紛變為灰燼。

白秋葉的身體暴露出來,如同被拔掉鱗片的鯉魚,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

直播間內,看着莫傑和柳鶴視角的觀眾們已經沸騰了。

[草??平安符燒得這樣快???這尼瑪是什麼牛逼的鬼啊!]

[這是boss?是boss也太生猛了吧!]

[我靠(‵o′)凸一時不知該吐槽什麼。]

[等平安符一燒完,他們就得團滅。]

[除非那個大佬出來拯救他們。]

彈幕開始刷起來,希望大佬能閃亮登場,讓他們一睹風姿。

但大多數人也知道這多半不可能,哪有大佬隨叫隨到的。

[能不能給這場開個競猜,全員團滅vs全員逃脫。@管理員]

[全員逃脫???能有一個逃出來,我跪下叫前面爸爸。]

很快管理員響應了彈幕的要求,一個有獎競猜出現在屏幕中央。

副本結束之前,

團滅vs有人存活。

有閑券的人看着競猜頗為心動,因為結局太好猜。

平安符燃燒的速度就是明顯的提示——鬼越強,防禦物的作用就越弱。

觀眾們可以肯定,如果等級最高的莫傑身上沒有其他底牌,他們這支隊伍絕對會團滅。

這是穩賺不賠的競猜。

競猜的獎池開始往一邊倒,即便能贏,他們最後也拿不到多少獎勵。

[乾脆投存活好了,反正又沒要求全員存活。要是活下來一個人,豈不是賺大發了?]

[真是詭計多端,要投自己投唄。]

[窩草,還真有人投啊?]

[投了存活的人,到底是天生叛逆,還是真以為一隻菜雞能扭轉局面啊。]

[白葉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嘛]

不同於直播間的熱鬧,副本中的白秋葉三人已經陷入了僵局。

不僅僅與水鬼的對抗進入白熱化,對岸土坡后,拖拽滑行的聲音重新響起,剛才離開的“人”又回來了。

水鬼沒有留給他們思考的閑暇,頭髮躍出水面,往白秋葉的腳腕處試探。

白秋葉在身上平安符燒盡之前,將那張傳單舉在面前。

頭髮像沾了火的毒蛇,一下子縮了回去。

抓着莫傑和柳鶴的手也像觸電般,猛地沉入水中。

兩人一得自由,連忙抱着骨頭遠離水邊。

“呼!呼!”莫傑大喘粗氣,脹成青紫色的臉逐漸恢復正常,“幸好你過來了。”

他無比慶幸自己當初把傳單給白秋葉的決定。

“屍油燈擋的是水鬼,只要不靠近水邊就行。”他看向對岸,“但是對面那些——”

他看着已經從土坡上探出頭的腦袋,很難將“人”字說出口。

“那些小鬼,已經發現我們了。快走!”

他們從溪邊重新回到墳地,陳宸竟然不見了。

此時白秋葉身上的平安符幾乎快要燒盡,他們不敢多留,快速地往村裡跑。

原本三人還在並排跑,過了一會兒,白秋葉已經超出了莫柳兩人,將他們遠遠甩在身後。

兩人鉚足勁都沒追上她,甚至間距越來越遠。

莫傑喊道:“白葉你不要脫離隊伍!”

白秋葉的身影已經像旋風一般消失在墓堆之間。

莫傑瞳孔地震:“她怎麼跑得這麼快!”

每次等級提升的時候,身體素質也會跟着提升,他都44級了,還跑不過一個1級的菜雞。

柳鶴邊跑邊搖頭,滿臉的困惑。

[這個1級,不會是國家1級運動員吧......]

[前面,書無店砸。]

[等等,是不是有鬼去追她了。]

直播間的觀眾發現,一直追着莫傑他們的鬼中,竟然有兩隻繞過他們,直直朝着白秋葉的方向去。

[開鏡頭啊!開鏡頭!]

[還有什麼看的,兩隻鬼對一個人,沒救了。]

參與競猜買了團滅的人,頓時大失所望。因為白秋葉分散了集中在莫柳二人的火力,雖然她看上去必然會犧牲,但莫傑和柳鶴逃出去的希望增加了。

白秋葉跑了一會兒,發現還沒跑出墳地,心生疑慮,於是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把她魂嚇跑了半條。

她竟然和莫傑柳鶴跑散了,而且身後還跟着兩隻鬼。

‘莫傑他們一出現,這些鬼物就出現了。連他們都打不過的鬼,肯定等級不低。’白秋葉在心中算了算莫傑等人的平均等級,臉色煞白,‘31.4級!我連零頭都夠不着,要是挨上一爪子,豈不是交代在這裏了?什麼沙幣主神,副本全是bug!’

想到這裏,她又加快了速度,幾乎連滾帶爬地跑進了林子中。

她知道自己又遇到鬼打牆了,一直沒辦法離開墳地。身後的鬼物越來越張狂,笑聲逐漸逼近。

白秋葉在林間亂竄,一不小心被木樁絆倒,摔在地上。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這麼狼狽過了,連頭髮都掛着樹葉,裙擺沾了泥巴,小腿被荊棘刮傷,滿腿是血。

兩隻鬼物在她面前停了下來,蒼白的雙手垂在身前,渾濁的眼睛盯着她。

"找到了。"

其中一隻慢慢伏地身體,腳未離地,但身體向前延伸,腦袋探到白秋葉面前。

它的臉上彷彿戴了一個紙糊的面具,眼睛鼻子嘴唇都是用顏料畫出來的。但看上去,彷彿又和身體融合在一起了一般。

突然它頓住了,目光落到白秋葉血流如注的小腿上。

它像被燙到了一般,猛地退了回去:"快跑!"

另一隻鬼也態度大變,朝着反方向逃去。

白秋葉正在摸柴刀的手一頓,獃滯了一秒。

為什麼這兩隻鬼像見到鬼一樣,突然跑了。

她驚魂未定,從地上翻身站起,看着它們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背影。

她下意識抬起手,手中那把柴刀被拋出,在空中形成一道黑色閃電般的直線。

彎曲而鋒利的刀尖,沒入其中一隻鬼的背部。

它的背上頓時出現了龜裂的紋路,像被勁風洞開的一個巨大豁口。

另一隻見狀,頓時腳底抹油跑得更快,連形象都不要了。

白秋葉連忙追了幾步,照葫蘆畫瓢,柴刀出手。

那隻鬼像是背後中槍的人,停下腳步,踉踉蹌蹌地走了兩步,撲到在地上。

白秋葉錯愕地看着它們,片刻后連忙低頭又取了兩把柴刀下來。

她沒有第一時間過去,而是在口袋裏掏出一大把平安符,密密麻麻地貼在身上。

09在她腦海中問道。

[你在做什麼?]

白秋葉回答:“我過去補刀。”

09十分不解。

[為什麼要浪費這麼多防禦物?]

那兩隻鬼一前一後匍匐在地上,看上去死得不能再死了。

白秋葉:“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全力以赴才是對敵人最大的尊重。”

[......]

白秋葉貼着樹榦謹慎地移了過去,身上的黃符並沒有燃燒。

09嘲諷道。

[看吧,它們已經無了,純屬浪費。]

“平安符只針對有殺意的鬼怪,說不定它們懂得收斂殺意。”白秋葉補充道,“高級鬼怪都這樣。”

[......好像有點道理。]

白秋葉吞了吞口水,舉起手中的柴刀,試探地在其中一隻身上砍了一下。

那隻鬼頓時發出一聲刺耳的慘叫,嚇得白秋葉差點握不住刀柄。

“果然在裝死!”

她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完全忘記自己剛才還怕得要命,提起柴刀又砍了一下。

旁邊另一隻鬼像蛄蛹一般,趁着白秋葉正在專註自己的同伴,往前聳動了一小節。

一把刀插在它面前,它艱難地睜開眼。

只見白秋葉一改之前柔柔弱弱的模樣,面目猙獰地說:“都別走!”

*

這裏的土墳大多沒有規矩,墳包隨處可見,墓碑凌亂而立,像山腳的亂葬崗。

莫傑柳鶴二人從墳間穿過,白藩揚起,食腐的渡鴉站在墓碑上,冷漠地望着他們。

進入30%紙質化后,他們的身體變得變得木訥。

而且他們的手腳竟然吸進了不少溪水,就和浸入水中的瓦楞紙一樣,十分沉重。

“好像甩掉了。”莫傑回頭看了一眼,不見一直追着他們的兩隻鬼的身影。

他的優勢是解咒,其他方面並沒有排名一千的實力。在紙質化的情況下,他的體力已經揮空。如果還沒甩掉那兩隻鬼,他便會陷入糟糕的處境。

柳鶴聞言,也回頭望去。腦袋剛轉過六十度,突然定在那裏。

“小心——”

他話音剛落,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飛。在半空中畫出一道拋物線,狠狠摔在地上翻了幾圈,直到撞到一塊墓碑才停下來。

莫傑瞳孔收縮:“柳鶴?”

他發現柳鶴撞到的那塊墓碑后竟然並排站着兩個人,咧着嘴對他笑。

兩張一模一樣的紙臉上,嘴唇高高翹起,幾乎快到耳根。

是河對岸的鬼!

在他眨眼的功夫,其中一個彷彿憑空跳躍般,來到他面前。

電光火石間,莫傑拿出一張和平安符相似的防禦物。

白秋葉之前的平安符還能抵抗一會兒,他這張符紙還沒離開他的口袋,就變成了灰燼。

莫傑心中大駭,又拿出一件庫存。這次是一塊玉石,上面刻着佛像。

剛舉到面前,玉石咔嚓一聲,碎成兩半。

莫傑腦子發矇,陸續將珍藏的六件防禦物都亮了出來。可是他不但沒有驅趕掉這隻鬼,對方還離他近了幾分。

莫傑心一橫,從口袋中拿出一個食指長、金光閃閃的東西。

是一個用金塊雕刻而成的嬰孩,雙手捂嘴,眼睛微微眯起,即使臉蛋胖乎乎的,看上去也非常邪異。

【被遺棄的金童子:由黃金和墳場土製成,屍油浸泡四十九天,其中拘有三位夭折嬰孩的魂魄。悉心供奉就能為主人所用,招財保平安,助人飛黃騰達。不知為何被前主人遺棄,后性情大變,於血案現場被發現。金童子不可見光,見光后,嬰孩魂魄將會離開禁錮敵我不分。】

他拿出金童子的瞬間,直播間的人震驚了,一條條彈幕飛速閃過。

[我靠,這是抗禦物啊。]

[這難道是他上次當警察的副本里拿到的?]

[我看過那個副本,我來回答!那個副本有40級!這個金童子就是boss的容器!本來裏面還寄居了一隻厲鬼,但是他們通關后,那隻厲鬼就被消滅了。]

[我草,那個副本是官陽澤之前進的那個副本?]

[總排行168的官陽澤?原來莫傑認識的前200名是他啊。]

直播間中,開始有人在彈幕上科普那場副本多麼兇險,官陽澤又是怎麼通過一己之力盤活了這支隊伍。

[沒想到抗禦物竟然到了莫傑手中。]

[這可是boss啊,有這東西,他應該穩了。]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值得嗎?]

[他敢用,說明他知道怎麼應對。]

莫傑拿出金童子的瞬間,感覺到陰寒之氣從手掌處涌便全身。

他當初進入的那個副本,涉及了許多詛咒。他在裏面派上大用場,所以boss被消滅后,官陽澤做主將金童子給了他。

金童子見光,並不是一開始就大開殺戒。有十秒鐘的時間,它不會攻擊持有人,但持有人每兩秒就會被附加一層詛咒。

所以金童子只有給他,也只有他能用。

十秒一到,他必須將金童子收回去。否則他就會同時面臨小鬼反噬以及怨咒穿心,那將會萬劫不復。

所以他這次來這個30級的副本,為的就是尋找一件使用起來代價不那麼巨大的抗禦物。

一陣小孩的嬉笑聲劃破墳地上空,莫傑面前竟然憑空出現了一顆小孩的腦袋,緊接着又有兩顆腦袋鑽出來。

它們的皮膚是青色的,咧着嘴,身體趴在地上。

金童子回過頭,用黑洞般幽深的眼睛看了莫傑一眼,轉過頭朝那隻鬼爬去。

那隻鬼似乎感受到威脅,向後退了幾步。

‘沒想到竟然用了這東西......”莫傑臉色煞白,心中鬆了口氣,暗中替自己解除怨咒。

突然,他看見另一隻鬼走了過來,兩隻鬼身體互相融合,竟然重疊在一起。

它突然抬起一條腿,面無表情地踩向地上的金童子。

只聽氣球被踩爆的聲音響起,金童子的其中一顆腦袋變成了肉餅。

另外兩張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它們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手腳並用地朝莫傑爬回來。

莫傑頓時肝膽俱裂。

金童子是貨真價實的副本boss啊。

竟然沒有撐到十秒?!!!

面前這兩隻鬼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已經掀開了底牌,牌局卻慘不忍睹。

那兩隻鬼再度分開,一左一右朝他靠攏。

[窩草,竟會如此。]

[哎,我剛還以為能賺一大筆生存券呢。]

[退了吧,白葉那邊肯定早就涼了,團滅定了。]

[嗚嗚嗚傑哥,我還想跟他進一次副本。]

[傑——哥——]

雖然絕大多數觀眾競猜時,投了團滅一票。但此情此景,不由讓他們兔死狐悲。

直播間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彈幕如同最後的輓歌。

莫傑躺在地上,金童子帶來的詛咒,以及本身的紙質化,讓他在短時間內失去了行動能力。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死在一個30級的副本中。

看着兩隻鬼逼近,他內心更多的竟不是恐懼,而是悔恨。

他鼻腔聞到一股腥風,兩張鬼臉貼近。

莫傑眼角滑下一道淚痕,心中哀嘆。

‘妹妹,對不起,大哥要先走一步了。’

他正欲閉上眼,突然一道迅疾的黑芒從眼前掠過,將他的頭髮吹了起來。

刀風裹挾着殺氣,割得他皮膚生疼。

砰!

其中一顆湊近他的腦袋像被剪斷藤蔓的南瓜,一下子掉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最後停在一雙黑漆皮靴前。

那雙鞋精緻乾淨得像是剛剛才擦拭過,並在一起鞋尖微微向外,優雅而安靜。

另一隻鬼和莫傑都僵住了,緩緩轉過頭去。

被柴刀帶起的風還未停止,渡鴉驚飛,掠過頭頂融入深暮之中。幾根漆黑的代表着死亡的羽毛緩緩落下,撫過白秋葉的頭髮,停在肩膀上。

因為怨咒,白秋葉纖細的手指在黑暗中白得驚人,卻也穩得驚人。

她屈起胳膊,讓空蕩蕩的手掌再度握住另一隻刀柄。

柔荑與生鐵,白色和黑色。

毫不相干的事物卻異常協調,和指尖輕觸琴弦一般。

她掌握着節奏。

一招斃命的節奏。

還倖存的那隻鬼連方向都沒調整,生生倒退了十米。

清冷刀光蓄滿白秋葉黑白分明的眼,它沒有絲毫恐懼、喜悅。

只是在冷光移開的瞬間,她眼中落下了早已知道結局的坦然。

在那隻鬼逃離的一剎,白秋葉的柴刀脫手,十分精準的命中了它的腦袋。

它停下腳步,撲通一聲,正面朝下倒在地上,濺起了一片黑泥。

渡鴉再次驚起,厄叫回蕩在墳地上空。

莫傑的目光落在那柄柴刀上,頓時呼吸急促。

好清新脫俗的柴刀!

一刀下去999!

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抗禦道具,比金童子更強的道具!

作者有話要說:端午安康!看在我3更,如此勤奮(挺胸!),留個爪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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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1級菜雞,但強大如斯[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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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殯葬從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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