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外鄉人
那不是狼,而是一隻大老鼠。
鳥爪似的四肢,禿毛的長尾,身體畸瘦,卻長滿了葡萄串似的畸瘤。毛髮稀薄斑禿,彷彿風一吹就能掉光。
而它啃食的東西,是個人!
那人枯槁瘦長,裹着一件破破爛爛的灰色睡袍,在怪物的啃噬下時不時抽動一下身體。
賽菲妮婭嚇得趕緊捂着了嘴巴,防止自己吐出來。
墨星恆仔細觀察,發現污泥覆蓋的道路有一道拖行留下的血痕,從屍體一直延伸至巷中一間屋舍的門裏。
屋舍的木門是鎖住的,但朽壞的門板被刨開了一個大洞,洞裏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清。
墨星恆快速分析線索,做出推理:
沒有戰鬥聲,也沒有呼喊聲。
這個人很可能是熟睡的時候,被入侵的老鼠悄悄咬斷了脖子。
那樣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在屋裏吃,而是要拖到十幾米遠的屋外吃?
難道屋子裏還有活人,把巨鼠趕了出來?
這樣的話,就有必要下去看一看了。
然而墨星恆剛剛打定主意,下一秒,一隻身體肥胖的鼠怪就從黑黢黢的門洞中擠了出來。
這隻肥鼠怪比前一隻健康得多,雖也有斑禿,但毛髮多得多,光澤也還在。
肥鼠禿了毛的鼠臉上滿是血污,嘴裏還叼着一大塊血肉。眼睛透着的凶光,在血紅的月光映射下,面目猙獰,無比凶邪。
肥鼠怪朝着正在啃食屍體的瘦鼠怪怒吼一聲,嘴裏的血肉因此掉到了地上。
二人這才看清了那血肉的真面目,竟是一顆人類的心臟。
瘦鼠怪立即停止了啃食,警惕地看着肥鼠,同時畏縮顫抖地向後退。
肥鼠向前邁出一爪,剛好踩在那顆心臟上,擠得血液飛射。
瘦鼠哀鳴一聲,
轉身跳進旁邊的排水道,鑽進了城牆的排水洞中。
肥鼠重新叼起心臟,咀嚼着走到排污水道旁,將嚼爛的心臟咽下后,把那具腹部已被啃穿的屍體拖回了屋舍中。
墨星恆微微皺了下眉。看來那屋子裏已經沒有活人了,他也沒必要下去了。
墨星恆剛想離開,屋裏又傳出了動靜。
那隻肥鼠就又從屋裏鑽了出來,跳進了排污水道鑽進了瘦鼠遁逃的排水洞中。
墨星恆和賽菲妮婭站起身來,剛要討論各自的看法,卻聽城牆外的護城河裏傳來一聲凄厲的嘶鳴。
去看看。墨星恆說著,便向牆垛快速無聲地走了過去。賽菲妮婭緊跟其後。
二人把頭探出牆垛,向著下方看去。
淡紅色的月光下,護城河中的黑水映照出油光,無數銹跡斑斑的鐵矛刺破水面,盡顯猙獰。
先前躲進城牆排水洞的那隻瘦鼠,此時已被肥鼠趕出排水洞,掉進了護城河裏。
三支鐵矛刺穿了它的身體,它痛苦地扭動掙扎着,將黑水攪得水花四濺,很快便奄奄一息,接着就沒了動靜。
賽菲妮婭再次捂住口鼻,差點吐出來。
墨星恆則接着月光,仔細觀察着城牆下的情況。
整條護城河的鐵矛陷阱中穿刺着無數具怪物屍體,尤其是在排水道出口的地方,屍體層層堆疊,幾乎埋沒了矛尖。
除了那隻奄奄一息的鼠怪外,其他屍體早已被燒得焦黑如炭。
就在這時,先前那隻肥鼠怪將頭探出城牆外側的排水洞,看着瘦鼠怪的屍體,吱吱叫了兩聲。
雖是鼠叫,卻透着濃濃的譏諷。
賽菲妮婭頓時打了個哆嗦:哇,這大老鼠成精啦?
嗯,墨星恆微微點頭,確實很聰明。
二人繼續順着城牆,向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大道前進。
剛走沒多久,就看見遠處的霧氣中浮現出幾支火把。
霧氣瀰漫,看不清身影,但從火把晃動的軌跡來看,應該是一隊守城的士兵。
老大?賽菲妮婭看向墨星恆。
墨星恆快速地想了想,道:守城士兵的警惕性通常很高,我們剛進入試煉,情報少得可憐。萬一被盤問,很容易露餡。在不確定是敵是友的情況下,還是先不要接觸比較好。先躲起來吧。
嗷。賽菲妮婭得到指令,立即爬上牆垛,翻到城牆外側,徒手攀着磚石之間的縫隙,小心翼翼地向下挪。
墨星恆則單手抓住牆垛,雙腳輕輕一蹬,腰身凌空一扭,便翻到了外牆上。
85倍的力量強化,讓他僅靠兩根手指,就能輕鬆掛住整個身體。在這粗糙的城牆外壁上攀岩起來,毫無壓力,移動速度比賽菲妮婭快了數倍。
他迅速移動到賽菲妮婭下方,手中白光一閃,拿出一根攀岩用的長釘,嗤的一聲徒手將其打入了牆縫中。
試了試牢固程度后,對賽菲妮婭道:踩這個。
嗷,謝謝老大。賽菲妮婭把腳踩在長釘上,頓時輕鬆了許多。
墨星恆接着又拿出一根長釘,嗤的一聲打入牆縫,讓賽菲妮婭的另一隻腳也有了落腳處。
雙腳站穩之後,賽菲妮婭便能全身貼伏在城牆上,更好地隱藏身形了。
淡紅的月光下,賽菲妮婭忍不住向腳下望了一眼。
護城河中豎滿了銹跡斑斑的鐵刺,刺尖直直指向她。要是從這個高度摔下去,肯定比那隻鼠怪死得更慘。
好在墨星恆迅速爬到她身旁,打了一個有固定環的安全釘,讓她的手也有了極好的着力點,頓時就安心多了。
老大,你不給自己也打兩根釘子嗎?
不用,墨星恆微微搖頭,這麼矮的城牆,摔下去也死不了,隨便一跳就上來了。
賽菲妮婭聽得驚了個呆。
15米的牆叫矮?摔在鐵刺上也死不了?隨便一跳就能上來?
難道老大有超厲害的神光玉,可以把固有能力的效果增幅到2000級的水平?
墨星恆見賽菲妮婭獃獃地看着自己,便左手掛在牆上,用右手在她眼前揮了揮:集中注意力,他們過來了。
嗷!賽菲妮婭趕緊收斂心神,豎起耳朵聽牆上的動靜。
腳步聲越來越近,火光也照亮了四周的薄霧,即便趴在城牆外壁上,也能清楚知曉這群人的位置。
墨星恆和賽菲妮婭同時收斂了呼吸聲,靜靜地等着這群人路過。
這是一支五人小隊,穿的不是制式服裝,而是厚重的棉麻布料做成的平民服裝,在一些重要部位加了皮革以提升防禦力。
他們一二二的陣形列隊前進,領頭的隊長一手拿槍一手拿劍,後面四人則一手拿着柴刀、斧頭之類的武器,另一手高高舉着一支火把。
五人都是高鼻樑、深眼窩、白皮膚。行進時只能大致保持隊列整齊,並不能做到步調一致。
比起一支經受過系統化訓練的正規軍,他們顯然更像是一支臨時組建而成的民兵部隊。
隊伍走到墨星恆與賽菲妮婭上方時,隊伍最後排忽然有人摔了一跤,隊伍頓時慌亂了一下,停了下來。
“什麼情況?”領頭的中年男人喝了一聲,停下腳步,轉身回望。
隊伍中的三人立即分開,將摔倒的人讓了出來。
這是個三十歲不到的青年,身高1米75,菱形臉,五官普普通通,但收拾的很乾凈,棕發微卷,眸子深褐。
他很瘦,幾乎快要皮包骨頭了。
“對不起,我剛剛有點犯暈,現在已經好了。”青年撿起火把,用砍柴的斧頭撐着地面,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犯暈?”中年隊長上前幾步,伸手撫住青年的額頭,測量體溫。
“該死,是低燒。”隊長猛地收回手,向後退了一步。
其他人聞言也立即後退,同時握緊了手裏的武器,警惕地看着青年。
“你是什麼時候入教的?”隊長問道。
“兩,兩天,剛入的。”青年老實回答。
“該死,該死!”隊長咒罵了兩聲,又問:“誰讓你晚上出來的?”
青年努力站穩身子,道:“是皮克曼,他今晚有事來不了,讓我給他頂一班。今晚是我第一次夜巡,之前都是白天。”
隊長頓時皺起了眉頭:“那個爛酒鬼,遲早有一天要爛在下水道里。你立刻回去,把自己關起來,門窗統統鎖好,別聞那該死的甜味,也別曬月亮。再讓我夜裏看見你外面亂晃,就把你燒了喂老鼠!”
“是。”青年應了一聲,轉過身去,扶着城牆的牆垛,往回走。
剩下四人站在原地,看着青年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被霧氣吞沒,只剩下火把的朦朧光亮,才重新列隊,繼續沿着城牆巡邏。
巡邏隊走遠之後,墨星恆和賽菲妮婭重新爬回了城牆上,繼續前進。
走了沒多遠,便看見一支火把架在牆垛上,一個青年正蹲坐在牆垛下,縮成一團正在發抖。
老大,好像是剛才那個摔倒的人。賽菲妮婭說著,手中白光一閃,握住了一把裝有消音器的碎骨者手槍,警惕地瞄向了青年。
墨星恆抬手壓下賽菲妮婭的槍,道:別緊張,我先去跟他套套話。
嗷。賽菲妮婭把槍放了下來,自覺地四處環望,把起了風。
墨星恆走上前去,半蹲下身子,用神經翻譯的異界語言問:“你怎麼了?”
渾身發抖的青年人抬起頭來看了看墨星恆,又看了看墨星恆身後的賽菲妮婭,疑惑地皺了皺眉,問:“你們是誰?”
“我是奎托斯·墨雷帝,”墨星恆流暢地答道,接着指了指背後的賽菲妮婭,“她是我妹妹,賽菲妮婭。”
“嘿嘿。”賽菲妮婭笑着向青年揮了揮手。
青年看了看賽菲妮婭的粉發,又看了看墨星恆的黑髮,先是遲疑了兩秒,但看到賽菲妮婭手裏的黑粗長大手槍后,還是禮貌地點了下頭,道:
“我是提姆·艾略特,你們應該是外鄉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