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吳曼凝雖然從來沒有來過石航,但是大體卻聽李達明講過。
進門是林蔭道,左手是體育館,再向前走,兩邊都運動場,可能是快要上課了,運動的人不多,只有幾個人在打藍球。
吳曼凝只是慢慢往前走着,不斷有手中拿着書本的男女學生從她身邊經過,不時能夠聽取陣陣笑聲。
這裏面彷彿還有李達明的笑聲,吳曼凝彷彿又聽到了李達明給她講在學校趣事的笑聲,那樣高興,那樣的清澈透明。
跟她在一起時,李達明總是高興地,總是溫柔地,總是說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總是說她讓他的生命看見了第一縷彩色的陽光。
現在她卻準備決定離開他了,開始一段新的生活,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他會怎麼樣對待自己,他會是怎麼樣地難過?
終於看見那架飛機了,那架小型民航飛機,看樣子旁邊的就是李達明在學校期間去得最多的地方——圖書館。
吳曼凝看着那架飛機,彷彿又聽見李達明的聲音,“我就像是一架小飛機,總是孤獨的,總是要想飛得更高,飛得更遠,總是不斷給自己加油。”
彷彿又看見了那張照片,李達明站在飛機旁邊,在對着她笑。
輕輕地撫摸飛機的機身,冰冷的,吳曼凝感覺全身的力氣好像全部都被抽去了,慢慢地扶着飛機的輪子蹲了下來,再也忍不住了,所有的淚水都涌了出來。
沒有人來打擾這個痛苦的女人,吳曼凝只是一個人抽搐,痛苦彷彿要將他分成兩半,讓她不知道應該如何。
在這個世界,上帝總是最吝嗇的,所有的幸福,都是需要痛苦才能換得。
就在吳曼凝深深地自責和痛苦的時候,有一個輕輕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
洛雲龍最近幾乎天天跟吳曼凝的在一起,對吳曼凝的情緒十分清楚。他能夠覺得吳曼凝雖然已經不再排斥他了,但是也沒有更加的親密,他們之間彷彿有個什麼東西擋在中間,讓吳曼凝不能夠再向前走一步,而吳曼凝的情緒好像也不太穩定,有時候會無故地發脾氣。
洛雲龍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如何開解吳曼凝,特別是當吳曼凝什麼都沒有說的時候,但是洛雲龍能夠感覺到,吳曼凝不是針對他的,她只是自己還有什麼問題沒有想通,他更加關注吳曼凝的。
今天中午,他注意吳曼凝只是簡單地吃過一點飯以後,就跟經理請假出去了,情緒好像明顯不對勁。
他問那個經理,吳曼凝有沒有說上哪裏去。那個經理心想,你都不知道,她怎麼告訴我她上哪裏去了呢?於是告訴洛雲龍說,她沒有說到哪裏去,只是說有一點不舒服,想出去轉轉。
聽經理說,吳曼凝說自己不舒服,洛雲龍心裏的就緊張起來了,趕緊在吳曼凝後面,也跟了出去,然後就看見吳曼凝上了一輛出租車,於是連忙也開車跟上了。
他的車沒有人阻擋,直接跟在吳曼凝的後面開進了石航。很多人單位都是這樣,人員進出是要查問的,但是汽車都可以隨便進出,沒有人敢管,特別在那個私車汽車還不是很多的年代。
吳曼凝在按着李達明的當年的說明走着,整個心情,都沉浸在過去的回憶和自怨自艾的痛苦之中,根本就沒有發現自己身後還有一輛車慢慢地跟着。
洛雲飛因為是跟在後面,看不見吳曼凝的表情,也不敢打擾她,只開着車慢慢地跟着,當看到走向圖書館門的操場上的飛機時,他也把車停在了路邊,從車下來,輕輕地走在吳曼凝的後面。
當吳曼凝流着淚水,無助地蹲下來了,無聲的哭泣的時候,洛雲龍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
他不知道吳曼凝為什麼哭泣流淚,但當看到吳曼凝孤獨無助,雙目緊閉,蹲在那裏無聲抽噎的樣子,感覺非常心痛。
他雖然不知道吳曼凝是為什麼痛苦,但是這種痛苦情緒卻感染了他,他彷彿看見吳曼凝的矛盾、徘徊和無助,他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他也輕輕地蹲下來,把吳曼凝攬在了懷裏。
吳曼凝本來正處在難以壓抑難過之中,突然感覺有人抱住了他,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就聞到了洛雲龍身上的味道,知道是洛雲龍,精神一松,淚水又下來了,千般的痛苦,萬般的委屈,好像都找到了發泄地對象,情不自禁地又摟着洛雲龍的腰,盡情地流起了淚來。
洛雲龍見吳曼凝只是哭,什麼都沒有說,就知道不是吳曼凝家中有什麼事,只是她自己想不開有些問題而已,心也就放下來,輕輕地摟着吳曼凝,讓她能夠盡情的流淚。
此刻的洛雲龍心情是感到地無比的幸福,不是嗎?自己喜歡的女人趴在自己的懷裏哭泣,那是對自己無比的信任。
剛才,他伸手想把吳曼凝摟在懷裏的時候,伸到半途的時候,他的手停了一下,因為他跟吳曼凝最近經常在一起吃飯什麼的,但是倆個人從來沒有過親密的舉動,更不要說把吳曼凝摟在懷裏。萬一他想把吳曼凝摟在懷裏,最後卻被吳曼凝一個巴掌打到一邊去,以後再沒有什麼機會跟吳曼凝接觸了。
但是看吳曼凝哭得是梨花帶雨的樣子,洛雲龍實現在是捨不得,一狠心,還是把吳曼凝摟在自己的懷裏,心想要打就打吧!
哪裏知道,吳曼凝感覺到是他以後,不但沒有打他,反而是轉過身來,緊緊地摟着他的腰,繼續地哭了起來。
看吳曼凝哭出聲來,洛雲龍放心多了,知道無論是什麼事情,只要哭一陣子,狠狠地發泄一下子,慢慢地就會好多了,最怕地那種壓抑的痛苦,那樣人就哭暈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倆人就這樣相互摟着站在哪裏。
還好在大學裏,這種事情很正常,也沒有什麼人覺得好奇,也沒有什麼人圍觀,偶偶過路的,只是多看兩眼,大多數人連腳步也都不會多停頓一下。
終於,吳曼凝停止了抽噎,感覺到大白天,大庭廣眾之下,摟男人好像是不太好,有點羞澀地鬆開了手,低頭站在飛機旁邊。
見吳曼凝鬆開了手,洛雲龍心裏一陣失落,殷勤掏出紙巾,要幫吳曼凝去臉上的淚痕。
吳曼凝把的他打到了一邊,接過紙來,低着頭自己把臉擦了擦。
洛雲龍又大着膽子,伸出手摟住吳曼凝的腰。這次吳曼凝沒有推開他的手,還有點主動地輕輕地靠在他的臂上。洛雲龍心花怒放,把吳曼凝摟得更緊,輕輕以在吳曼凝耳邊說,“我們回去吧!”
吳曼凝輕輕地點點頭。
兩人就這樣相互依偎着,慢慢地走到汽車旁邊。洛雲龍打開副駕駛位置上的車門,扶着吳曼凝坐了上去,然後又迅速地跑到那邊的車門旁,也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洛雲龍抓住吳曼凝的手,輕輕地捏了捏。吳曼凝也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後才鬆開。
然後洛雲龍發動車子,穿過圖書館旁邊的路,遠去了。
吳曼凝不知道,也沒有發現,在距她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個人絕望地在看着她,而洛雲龍知道距離他們二十多米左右的位置上有一個男生,他卻不認識他,以為他只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
進了學校以後,李達明覺得自己雖然離開學校有二年多了,但是好像學校卻沒有什麼變化,依然是來來往往的學生,依然是兩邊是梧桐樹的林蔭大道,依然是兩邊破舊的藍球架子,只是那架新疆航空公司贈送的小型客機,好像斑駁得得加厲害,在許多地方已經都是大片片金屬的顏色。
圍繞飛機轉了一圈,李達明又繼續向西行,穿過玉帶河,就是食堂了,食堂里早已經沒有學生了,門前洗碗池,還跟以前一樣,磁磚早已經有不少壞掉了,還有一個水籠頭在漏水。門前的小賣部,陸續可以看見有人在買東西。
過了食堂,就是大禮堂了。大禮堂是平時放電影,還有學校搞各種演出,還有大型會議的場所。李達明上大一的時候,學生會還利用禮堂的一間房子,進行舞蹈培訓,每個星期兩次。李達明學過一期,只是沒有舞伴,每次訓練的時候,李達明總是摟着影子跳,最後當然舞蹈也沒有學會。
大禮堂的門前,是個小廣場和宣傳欄,每年畢業的時間,總有人在那裏賣用過的舊書,以及計算器等物品,既便宜,又實惠,李達明曾經在那裏買過不少東西。
再前面就是學生宿舍區,還李達明過去經常租書看的地方。李達明一邊走一邊看,心裏一面亂想,一切彷彿還是舊模樣,只是物似人非了。
李達明一處都沒有漏,認認真真地轉一圈,哪裏還是原來的樣子,哪裏是已經有了變化,甚至李達明還跑到自己曾經住過宿舍里看了一眼。裏面的人正在打牌,看李達明這個陌生推門進來,也不說話,眼睛還到處亂看,於是目光就不太友善起來,嚇得李達明什麼也沒有說,趕緊出門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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