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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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6月30日

蘇省,石城航空航天大學

李達明剛到5:30就和宿舍的幾個同學趕緊拿起了搪瓷飯盆,準備去食堂吃飯。為慶祝香港回歸,晚上學校在體育館搞了大型慶祝活動,先是文藝表演,邀請金陵音樂台的陶侃主持,然後集體收看香港回歸儀式。

石城是蘇省的省會。李達明也是蘇省人。蘇省在長江下游,在全國赫有名,經濟比較發達,特別是蘇南鄉鎮企業發展模式,全國知名。不過李達明不是蘇南人。他出生在蘇北腹地名城——淮市的一個小鎮,平和橋,不對,正確說法應該是出生在距離小鎮平和橋還有十幾里地的小村莊裏。

小村莊地處幾鎮交界,偏僻而又閉塞。人口很少,只有十幾戶人家,都一個圩子裏,四周是一個圓形護村溝,解放前溝水很深,主要是為了二皇(偽軍、憲兵)和土匪。護村溝外就全部是農田,土地肥沃,稻麥兩季輪作。解放后也是有名的噸糧田,每到收穫的季節,遠遠望去,一片金潢色中,一個小村莊綠樹隱隱,炊煙了了,倒也讓人留戀忘返。

李達明家在那個村裡還是很有名的。有名的原因是複雜的。

解放前,李達明的曾祖做過庄頭,替城裏地主看地,雖然不識字,但在周邊幾個村素有威望,大家有什麼矛盾總喜歡找李老爹調解。要解放了,城裏的地主要賣地向南逃跑,李達明的曾祖父也不知道,看地價便宜,就把攢了一生的錢全部拿出來買了五十多畝自己家種,又買了驢子、騾子。沒到半年解放了,李達明家地被沒收了,牲口也被允公了,曾祖父差點定為地主被打倒,後來由於沒有出租土地,就被定成可以改造的對像——中農。

後來雖然成份不好,但因為李達明爺爺上了私塾,識字,李達明的爺爺也曾經在村裡做過村長、支部書記,人稱李大胖子。

因為家庭成份不好,曾祖父就給李達明的爺爺在距家十幾里地的運西找了一個貧農家的女子為妻子,她就是李達明的親奶奶。李達明的奶奶家在河西,河西地勢較低,圩盪水面較多,李達明奶娘家沒有地,也不會種地,住在運河邊,主要靠在水上給別人打零工、做女紅討生活。因此,李達明的奶奶雖然性格柔順,女紅做得也很出色,結婚時繡的枕頭、鞋、被面,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婦看了都說好,羨慕地不得了。但因為她不會割麥,不會插秧,更不會耘耙等等,李達明的曾祖父、曾祖母都不太喜歡她。也許是心情抑鬱,也許是身體不好,也是醫療條件差,也許是其他原因,李達明的奶奶在生下李達明的父親后就病了,病得很重,不久就去世了。其時,李達明的伯伯四周歲,李達明的父親不滿兩周歲。

在李達明的奶奶去世不到一百天,李達明的爺爺又和鄰村一個小他七歲的女人結婚了,又生了五個女兒。就把李達明的伯伯與李達明的父親扔給李達明曾祖父撫養。李達明的曾祖父共有七個孩子,二男五女,李達明的爺爺是老大。最小的幾個孩子與李達明父親差不多大小。李達明的伯伯因是長房長孫,李達明的爺爺非常喜愛,家裏的孩子都不上學,只給他上學,結婚後還在上高中。

李達明的父親可能是先天不足,後天營養不良,身體一直瘦弱,幼時經常生病,性格內向,少與人往來。家裏人口比較多,不要說是糧食,就是米糠也根本不夠吃。李達明的父親身體總是不好,因此也沒有上過學,經常是一個人拎着籃子、或者是小筐,到田野里挖草根充饑,或者是春天時偷摘些蠶豆,夏天裏掰點玉米棒頭、玉米杆子,秋天到了挖點胡蘿蔔(李達明他們家水田多,旱地很少,蠶豆、玉米、胡蘿蔔這些作物只是十邊隙地長一些)。

就這樣,像一株沒有人料理的野草,李達明的父親慢慢地長大了,到了結婚的年齡。李達明的母親,是鄰村胡家的長女,不識字,但也是個能幹的女人。本來李達明的外公不喜歡李達明的爺爺,加上李達明的父親長得又瘦又矮,不願意把李達明的母親嫁給李達明的父親。後來李達明的曾祖父親自到胡家去了兩趟,又把李達明父親的年齡瞞了兩歲,胡家才同意。不久李達明的曾祖父和曾祖母就去世。

1974年李達明父母結婚,1975年10月生李達明,12月一家三口,因為分家,帶着20斤小麥搬離祖屋,沒有地方住,最後借居在同村一戶人家的廚房裏。1977年5月李達明有了妹妹李達青,1979年7月李達明的弟弟李達俊出生。

1978年,李達明的父母也在村子外面蓋了三間半磚半土半草半瓦的房子,雖然簡陋窮困,終於可不再借居在別人的屋檐下,一家是其樂融融。

為了家庭、為了三個孩子生活、上學,李達明父母做過許多事,(李達),用罾捕過魚,販過鹽水鴨,開過豬鬃加工作坊,也曾編過蒲包、草簾。也許是不識字,也許是沒有天賦,也是機遇不好,無論幹什麼,都是基本賺不到錢,甚至是虧本,一家人勉強維持渡日,在整個村子裏,日子算過得比較艱難的。在李達明考上市中時甚至差點交不起學費。

在兄妹三人,李達明雖然最大,最驕慣,但小時候,體質卻最弱,動不動就生病,受得苦也最多。

一周歲多,剛會走路,突然腿不紅不腫,但站不起來,不能走路了,只能用手在地上移動。李達明的父母慌了,抱着李達明跑村裡、鎮裏、縣裏,到處找醫生,希望能看好李達明的腿。那時候也沒有汽車,只能用兩條腿跑,最奢侈交通工具就是坐自行車。那時醫療條件更差,從中醫看到西醫,既沒有看出是啥毛病,當然更是沒有見到什麼治療效果了。後來甚至是因為敷中藥,把膝蓋弄破了,然後發炎,找西醫,西醫說你先回去把外面治好,找中醫,中醫說,你這個腿我治不好。所有人都絕望了,認為李達明肯定癱了,不可能能走路了。無可奈何之下,李達明父母只能聽從村裏的赤腳醫生沈獨膀子的話,孤注一擲了。

沈獨膀子是周邊幾個村有名的赤腳醫生,但他是一個獨臂,無法種地,就學了一些中醫,後來又自學了一些西醫。他認為李達明是膝蓋裏面韌帶發炎化膿,因此建議,用針管伸進膝蓋里去,把膿水吸出來,然後再注些消炎藥進去消炎應該能治好。

沒有辦法,只能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但沒有想到竟然治好了,雖然有些搖搖晃晃,但李達明又能走路了。

這些李達明都記不得了,都李達明父母跟李達明講的。但李達明記得自己家堂屋的東山牆上曾經掛着一張黑色的像照片底片的片子。母親告訴李達明那就是他在縣城看病時,在縣醫院拍的片子。後來被李達明自己偷偷拿下來,當作玩具玩后就丟了,找不到了。現在李達明常常想,如果那時片子沒有被自己扔了,一定請醫生再看看,到底是什麼毛病,讓那麼多醫生都束手無措。

後來一次,李達明就有記憶了。但是已經記不得是幾歲了,反正自己經上小學了,可能不是一年級時,就是二年級的時候。

一個夏天的下午,天氣悶熱,李達明的父母正在睡午覺,李達明兄妹三個不願意睡午覺,正在門口玩。

突然,天色暗了下來,雷聲滾滾,眼看就下雨了。李達明趕緊跑回家,到父母的房裏喊道,“爸、媽,要下雨了”,然後準備跑出去可能是準備收衣服之類的。這時弟弟李達俊從外面到家裏來,手裏推着草叉當玩具,一邊推一邊喊,“下雨了!下雨了!”

草叉是什麼?可能有些城裏的朋友不知道。過去農村沒有液化氣,很少有煤球爐,大家都主要燒草做飯。草叉是鐵制的,主要是曬草時翻草叉草用的,有兩根弧形向彎曲的叉尖,因為經常翻草,被磨得又尖又亮。

李達明剛準備從父母房裏跑出來,從堂屋然後到出去,根本就沒有想到危險。他從房裏跑出來,正好弟弟李達俊推着草叉到父母房的門口,李達明兩足腳就都踩在了草叉的叉尖上,當時就鮮淋漓。

怎麼痛,李達明已經記不得了。反正李達明只記得好像沒有上醫院,就把村裏的赤腳醫生請來處理了一下,第二年插秧季節,腳還沒有好。每天早上上學,還好一些,扶着牆慢慢地能走到學校。中午放學時,因為整個上午長時間坐着不動,腳腫脹得厲害,根本不能走路,只能讓人背回家。記得有一天中午放學,李達明的堂叔叔李克書把李達明好不容易背回家卻發現家裏沒有人。後來,有人告訴李達明,他父母在幫助村裡另外一戶人家插秧。於是,李達明就用一個板凳慢慢挪到了那家。然後坐他家門口等父母回家吃午飯。

日子雖然艱難,雖然自己不識字,雖然家裏勞力不夠,李達明的父母卻十分關注三個孩子的學習,因此,李達明和弟弟李達俊在一個普通農村聯辦中學,竟然都考上了省重點高中——鎮淮市中學,三年後竟然又考上了大學。

對農村人來講,考上學校看起來光榮,實際上也是災難,家裏根本拿不出太多錢來給李達明上學。

大學開學之前,整個暑假李達明都隨舅舅在外面打工,給泥瓦匠做小區。

終於,家裏在借遍了所有的親戚后,才湊足開學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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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之步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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