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仙使
醇厚的鐘聲響起，城中升起了炊煙。橘色的夕陽籠罩下來，平添許多煙火氣。
“今日且到這裏，各自歸家去罷。”夫子捏着書冊負手而立，另一隻手拈着鬍鬚笑道。孩子們的心思已經不在讀書上了，何苦拘着。夫子目光停在一處，這丫頭倒是一貫耐得住性子。
“夫子慢走。”一群大小蘿蔔頭站起身來。
和相識的打過招呼，白若渝面前橫着挎包站在學堂外面等人。
不多時，只見一個少年從另一面的學堂之中走了出來。少年胸前同樣橫了一個挎包，眼睛裏閃着晶亮的光。這便是白若渝這一世的兄長，她的大哥，也是家中長子白若谷。
兄妹兩人一同在鎮裏的學堂進學，只是不在一處讀書罷了。
兩兄妹並排走着，少年的步伐都比平時要快上幾分，以至於白若渝也微微加快了腳步。少年帶着白若渝來到城中央的大石板，圍着石板足足轉了半刻鐘的功夫，恨不得把石板盯出個洞來。
兄長興奮的原因白若渝還是知道的，這可是個仙人存在的世界，移山倒海、飛天入地都不止存在於話本子裏。從城中所有年在八歲以上、十五以下的孩子都要進學就能看出來，修仙距離這些孩子並不遙遠。
走了小半個時辰，兄妹二人才回到家中。
“阿姐抱！”剛推開家門，白若渝的兩條腿上就被兩個掛件抱上了。白家夫妻不過三十齣頭的年紀，膝下已經有四個孩子了。而像這樣的家庭，在益陽城裏還有許多。
“都下來，別纏着你們阿姐了。”面容溫和的婦人笑着看向自己的孩子。
白若渝牽着弟妹走進屋內，碗筷已經被自家兄長擺好了。晚飯很豐盛，白父是賬房先生，白母是綉坊管事，一家人的生活很是過得去。
“本家仙使過兩日可能就到了。”白父手指習慣性地撥動，瞥了一眼大兒子，果然看見大兒子眼睛又亮了一下。
白父心中嘆息，這世上有仙資的人何其少之，自家大兒子這般期待，和當初的自己何等相似。轉眼又看了一眼大女兒，發現大女兒和平時一樣，一左一右給兩個弟妹喂飯，神色間很是平和。
上一世白若渝無疾而終，雖然活的歲數不大，有些事情卻都看開了。這一世投胎而來，家人俱在，受封建禮法的約束又小，便是不能修仙，日後憑着夫子都讚揚的學問，在學堂里謀個差事還是足夠的。
雖然還沒有真正接觸到修仙，但有些事情白若渝也是知道的。比如每隔五年本家都會來人，將城中十至十五歲符合要求的孩子都接到本家，進一步地教導修鍊之法。
自家兄長今年十四，再過一年就不滿足條件了，難怪這幾日坐不住。
而白若渝今年十二，年齡是符合要求的，底下的一對雙胞胎弟妹才七歲多一點，只能等到下一次本家來人了。
再比如這個世界的修士是以血緣為紐帶，建立起龐大的家族機器，白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並且白若渝從中觀察，可能自家的實力還不弱。這一點從城裏的學堂白家的孩子不用交束脩就能上，而別家的孩子卻要交一點就能看出來。城裏自然不止白家一姓，不然家族又該如何繁衍。
晚上臨睡前白若谷還坐在窗戶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白若渝沒有去打擾兄長，逕自就寢去了。
在白若穀日思夜想的兩天後，本家果然來人了。
這一日正午，正是吃午飯的時候，只聽見城中的那個年代久遠的大鐘急促地響了起來。上一次這樣，還是五年前本家來人那次。那時白若渝雖然只有七歲，但已然記事了。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一句空靈的聲音響起：“城中所有年在十至十五的白氏子孫，速速前來。”
只見自家兄長撂下碗筷，炮仗一般地沖了出去，渾似忘了還有白若渝這個妹妹一般。
白若渝快速扒完碗裏的飯，對着兩個弟妹說道：“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去看仙人啊？”雖然這個仙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家的長輩。
城中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頓時有些水泄不通。
白若渝拉着兩個弟妹走在擁擠的人群中，自家爹娘走在左右，把兒女護在中間。
等到了地方，饒是白若渝已經見識過一次，也依然被停在大石板上的巨大靈舟震撼住了，靈舟長約十丈，高約三丈，散發陣陣靈光，儼然就是一個閃亮的錢字。
弟妹已經被爹娘牽了站在後面，倆孩子的年齡尚且不到參加測試的門檻。這個時候白若谷才發現自家妹妹來了，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容。
這一屆參選的孩子大約有六千左右，從側面也能反映出來城內的人口數量。不過這次也不是最多的時候，據說那次最多的足足有一萬多，不過最後有靈根的孩子不過也才九個罷了，千里挑一也不過如是了。
也不知這一次有資質的孩子有多少？
高台上站了五個仙風道骨的男女修士，俱是一身白衣，看起來飄然若仙。
“吾等乃是此次的遴選使者，凡年在十至十五的白氏子孫，皆要在此檢驗資質。”五人前方各有一個不甚透明的珠子，有成□□頭大小。
“現五人一組，依次上前。”中間那位女修彷彿是這次主事的，她一開口，其餘四人均點頭示意。
白若渝站得並不靠前，約在中后，但她並不着急。
若是有資質的，將手放到那珠子之上，不過幾息時間便會發出光芒，反之便是凡人。
底下孩子們熙熙攘攘，不多時便排好了隊伍，五人一組向高台上走去。
孩子們面帶期盼，看着手下的測靈珠，希望自己會是那個有仙資的幸運兒。
數息過後，測靈珠依舊沒有什麼反應，中間那位女修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雖然她也希望能有個開門紅，但顯然奇迹並沒有發生。
“下一組。”有仙資者何止千里挑一。
很快，就有二十多組測試完畢，但還是沒有出現一個有靈根的，白若渝也就明白了這個概率有多麼低。
白若渝心裏默念着數字，直到數到第七十五時，才出現了第一個讓測靈珠產生反應的孩子。
青、黑、赤、黃四色光芒升起，兩息方歇。
女孩面容清秀，這個時候也不由得有幾分激動，自己是第一個呢。
雖然只是四靈根，但好歹是第一個出來的，女修的聲音微微溫和：“木水火土四靈根，站到一旁罷。”這話是對測出靈根的女孩說的。
白若渝回想起方才的四色光芒，心裏若有所思。
這一次足足數到一百九十二，才又出了一個。
“金火土木四靈根。”男孩看起來比自家兄長還大一些，卻激動地蹦了起來。白若渝面上不由帶笑，也被感染到了。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心想事成呢，現在總歸是讓人高興的。
後面白若渝就不再去數了，有沒有就要看天意了。
等到白若渝靠近高台，台上不過才四個孩子罷了。
等又過了一組，才到白若渝和自家兄長。
手心裏儘是濡濕的汗漬，白若渝雖然目不斜視，但心裏也在為兄長祈禱。
把另一隻完全乾凈的手放在測靈珠上，白若渝心內平靜。
下一息就見黑白二色光芒亮起，持續數十息方歇。
根據白若渝之前的觀察來看，這兩色光芒所代表的應該是金、水靈根。
中間那位女修臉上的笑容加深，“金水雙靈根，很好。”前面的都是四五靈根，這會兒終於出現一個還不錯的雙靈根，怎能讓女修不喜？
而且就女修自己看來，這位族妹的靈根純度似乎還不低，只是還不知道是哪一房的罷了。
白若渝徐徐呼出一口氣，有些不忍心轉過頭去。
白若谷沒有靈根，這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實在是十分平常的事情。有靈根者萬中無一，哪裏就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族妹往這裏站。”那女修見白若渝有些愣神，並不以為意，只當孩子是歡喜極了。當年自己知道可以修仙的時候，可比這丫頭激動多了。
白若渝回過神來，轉頭髮現兄長已經走下高台，只能往旁邊站去，只等測試完后再去了。
從出生到現在，白若渝儼然已經把這裏當做真正的家了。兄長有多麼渴望修仙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也沒有辦法，至少現在的修真界是沒有讓凡人生出靈根的天材地寶。
仙凡自古不同途。
“若渝姐姐，我認得你，夫子常誇姐姐功課做得好呢。”第一個測出靈根的女孩笑着對白若渝說道，臉上的喜悅到現在還沒有消退。
白若渝也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以前只當是為了日後謀差事方才十分用功，今日倒還被誇了。
一直到檢驗結束，台上也才添了兩個孩子。
“本次檢驗到此結束。”還是中間那位女修發話。
沒有資質的孩子紛紛跟着家人回去，留下來沒走的就是有靈根的孩子那幾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