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訴說(16)
江昭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選擇了開口詢問:【系統先生什麼時候回來?】
新來的系統X略一思索,溫和的嗓音聽着教人如沐春風,【您是在說系統A01嗎?】
【嗯……我和它已經走過這麼多世界了,我認為還是它在我身邊我會比較方便,我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只是猝不及防面對一個全新的系統,我有點……】
不太舒服。
江昭不明白這種不舒服是從何而來的,他只是在面對這位新系統時格外不自在極了。
像是一個陌生人突然闖入他的家中一般。
他還是更習慣原來那個什麼都說抱歉和不知道的小笨蛋系統。
系統X短暫地停頓了下,【很抱歉,我並不知道A01什麼時候會回來。我的出現如果讓您感到不舒服的話我提前向您道歉,但遺憾的是,這段時間您都只能和我在一起,一直到A01回來才能結束。】
【或者,您想讓我用A01的聲線和您說話嗎?】
這個問題問得江昭有些愣住,【你們可以隨便更換聲音嗎?】
【掃描入庫的聲音我都可以調用,無論您想我用什麼樣的聲音和您說話都可以。】系統X的聲音和A01的聲音完全不同。
這種不同不知存在於聲線上。
A01是有些稚嫩且天真的,帶着幾分偽裝出來的成熟和冰冷,說話也一板一眼,像是才學習人類的語言沒多久。
而這位X則全然不同。
單聽他聲音,幾乎不會有人將他和冷冰冰的系統放在一起。那聲調是極其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像是一位極具吸引力的成熟男性,說話的方法卻是溫和中摻了些漫不經心的,乍一聽溫和,但仔細一聽,卻能剝開外層的偽裝,窺探到裏頭的興味。
只是,在他面對自己時,江昭沒有從X的聲音中聽到那股漫不經心。
面對自己時,X的聲音一直都是溫和、帶着淺淺的笑意。
在談及別人時,他才會暴露出幾分從骨子裏透出的漫不經心和滿不在乎。
這樣想着,江昭自己都有些驚訝。
只不過是短短的幾段話而已,他竟然下意識地分析出了這麼多信息來。
【您考慮好了嗎?】X忽然出聲,打斷了他腦內的思緒。
江昭猛然回神,【不……不用了,你就用你原本的聲音就行了,用別人的聲音總感覺怪怪的,我想你應該也不會樂意。】
耳畔傳來一聲輕笑,意味不明,但卻十足地讓人心神搖曳,彷彿連耳朵都要酥掉了。
江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指尖控制不住地顫了下,耳尖緩緩升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在那潔白圓潤的耳上顯得格格不入極了。
【不會。】
系統X用含着笑意的聲音輕聲道:【能夠成為您喜歡的聲音是我的榮幸之至。】
江昭的耳朵徹底紅透了。
他渾身都敏|感極了。尤其是這對耳朵,格外受不了刺|激。系統X用這樣帶笑的聲音說話,而那聲音又離他近極了……想也知道,他當然是受不了的。
江昭抱着黑貓的手鬆開,有些緩慢地捂住了兩隻耳朵,輕而快的揉了兩下,小聲朝X提議道:【你以後說話可以……】
他微蹙眉,像是想說些什麼,但琢磨來琢磨去,最終也沒有想到一個可以說出口的形容詞。
【嗯?】X略帶了點疑惑的聲音響起,像一陣風輕輕撩撥過湖面似的。
這種感覺又來了……
江昭呼吸微頓,淡色的唇瓣張張合合,最終有些泄氣地聳下雙肩,小小聲道:【算了……沒什麼。】
他不願意說,X也就沒有多問。
江昭在黑貓柔軟的肚皮上蹭了蹭面頰,而後才心有餘悸地抬起頭。
紅底鞋已經離開了他的房子,冰箱門也被他給關上了,房內的溫度又回到了正常範疇里,他的手心卻格外冰冷,唯有抱着黑貓才能緩解。
江昭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可以這麼輕鬆地便進到這所房子裏,他有些害怕地往大客廳觀望了一陣,確保客廳里沒有其他的鬼怪,才抱着黑貓走進了大客廳中。
黑貓始終乖乖靠在他的臂彎里,沒有叫一聲。
江昭失神地坐在沙發上,手腳控制不住地發軟,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懷中黑貓的脊背。
“我現在只有你了……”他自言自語輕聲道。
黑貓像是能聽懂他的話一般,小聲“喵嗚”應和了他的話,主動將柔軟的肚皮敞開任由他揉搓。
舟桁和系統的突然消失徹底打亂了江昭的節奏,他呆愣愣地坐了半晌,直至門鈴聲突然響起才回過神,下意識抬頭朝門外看去。
【門外是人,沒有危險。】系統X突然開口道。
江昭一頓,有些不習慣他的忽然開口。
要知道,以前的系統A01在這種時候只會悄悄跑掉,更別提主動提醒他。
哪怕是他問了,對方的答案也只會有兩個——
“抱歉,我不知道。”
又或者是:“答案需要您用積分來購買。”
除此之外不會有其他答案了。
江昭心內訥訥了好一會兒才道:【謝謝。】
系統X笑了下,他似乎是很喜歡笑,每每和江昭說話時都會控制不住地笑出聲來。
【不客氣。】他頓了頓,【其實您不用對我這麼客氣,能夠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言下之意是,他非常樂意為江昭做這些事。
江昭沒有回話,有些不放心地低頭看了眼懷中的黑貓,見對方只是懶洋洋地甩了下尾巴,似乎對門外的東西沒有太大的警惕性,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人在江昭意料之外。
——竟然是昨天晚上喝醉了的鄰居。
“霍行,你……”居然還活着。
江昭眸中是明晃晃的震驚,一雙眼瞪得圓溜溜的,像是兔子,眼尾氤氳出的那一抹紅在他雪白的肌膚上顯眼極了,卻也更加像極了兔子。
門口站着的男人垂着眸,看神情像是在思忖着什麼,目光觸及江昭時,他眼裏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嗯。”良久,他應聲道。
得知門外的人是誰,江昭緊緊握着門把的手略略一松,姿態也放鬆了許多,斜斜倚在門邊,“你昨天晚上什麼時候回去的?”
“……昨晚?”霍贏運眉頭緊鎖,像是在回憶。
江昭看他的樣子,應當是宿醉過後忘得一乾二淨,多半是想不起來的。
“我不記得了。”果不其然,經過一陣思索后,男人坦白道。
江昭沒多問,只要知道霍贏運還活着就好,其他的事跟他沒有關係。
“找我有什麼事嗎?”
霍贏運的目光在他雪白的面頰上掃過,落到了他紅得明顯的眼尾處,再想到青年明顯帶了些哭腔的聲音,他心臟的跳動驀地一停,胸口也鼓鼓脹脹的,像是被浸了水的棉花塞滿了似的,有些酸、有些澀。
這股情緒直往他大腦里沖,攪亂了他所有思緒。
衝動之下,他忍不住問道:“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有人惹你生氣了?”
江昭微頓,片刻后搖頭道:“沒什麼,不小心撞到肩膀了,有點疼而已。”
霍贏運卻是眉頭緊鎖,為青年眼角揉開的紅痕。
……也為心口那不知名的情緒。
他想問青年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哭,又為什麼會難受。話分明到了嘴邊,但想起他和青年之間宛如兩條平行線般的毫無關聯的關係,他又不得不將這些詢問咽了下去。
好不容易見到對方,更重要的事應該是別的。
“我喝多了,不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只記得似乎是來到了你家。能麻煩你告訴我昨天發生了什麼嗎?以及我為什麼會在你家。”
江昭正要開口,餘光忽然瞥到不遠處用作裝飾的大花瓶。
——花瓶表面反出了一角紅色的裙擺。
他動作驀地一頓,背後汗毛根根豎起來,明明室內的溫度暖和極了,他卻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幾乎能夠想像到紅底鞋此時的姿態。
對方根本就沒有走,就這樣默不作聲地站在牆的轉角,悄無聲息地傾聽着他和別人說話,像是在窺探,又像是在等待。
等待……
如果是這樣,等他們分開,紅底鞋便會朝他們中間的不知道誰發起攻擊。
就如狼群會攻擊落單的、毫無攻擊力的綿陽般,這些惡鬼也知道該挑選沒有同伴的人類下手。
它們會像屠宰一隻動物般,毫不留情地撕開獵物的喉嚨。
可能是他,也可能是霍行。
原本站姿有些懶散的江昭挺直了脊背,目光緊緊盯着不遠處的花瓶,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拉霍贏運。
他和霍贏運,一看就是他比較弱,落單之後成為紅底鞋目標的概率也更大。
青年怕極了。
他隔着一層西裝袖口握住了男人的手腕,僵着身子把對方往自己這邊拽了拽。
霍贏運朝他面上看去,卻見青年眉頭輕擰,黑白分明的眼重含着淺淡的、雪一樣的細碎淚光,襯着眼尾的殷紅,像是無意間鑄就的絕世畫卷。
眼睛是紅的、鼻尖也是紅的、耳朵也是紅的,活像個粉麵糰子。
青年那殷紅的唇被雪白的齒尖咬住,一點飽滿的唇肉陷了進去,讓人格外着迷,恨不得陷進去的是別得什麼。他那眼裏溢滿了害怕,卻還有着幾分撒嬌似的委屈,即使是已經怕到了極點,也仍然強撐着開口,聲音發著細微的顫,軟得如同三月間的春花。
“你、你先進來,我們再說……好不好?”
像是祈求,像是誘惑。
霍贏運大腦“轟”地一聲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