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第102章 第 102 章

昨日下晌和夜間的夢,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連譚廷都懷疑這是不是故去的父親,在給他託夢了。

不管怎樣,夢裏的事情都對他是個提醒,他默默把那些事情記了下來。

繼母趙氏還在合十禱告,禱告了半晌才心有餘悸地捂着胸口,問了他。

“這樣也好,你都知道了,便不用我管了......但這舊年的婚約,你到底打算怎麼辦?項家名聲可着實不好。”

項家名聲不僅是不好,而且是非常糟糕,譚廷亦看不起那般行徑。

可夢裏,項直淵卻是被人冤枉的,他本是個乾淨清明的好官。

譚廷不想信什麼夢境,可這夢太真實了,而項直淵的案子雖然判了,卻還有很多疑點。

更重要的是,譚廷也說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心裏莫名更加偏向項家,偏向“妻子項宜”。

這話不便說出口,譚廷只同趙氏道。

“既然是父親從前定下的婚約,兒子自然是要履約娶那項家姑娘。”

他說著,還瞧了趙氏一眼,“日後若是項家人再上門來,母親還是不要將人拒之門外了。”

他不甚說這般語氣重的話,只是今日說了,趙氏也不敢辯駁,畢竟譚廷的婚事這麼大的事情,她瞞了許久了。

譚廷見狀,暗暗鬆了口氣,又想着項宜可能很快就要嫁過來了,就又替項家在趙氏面前說了幾句話。

趙氏自己心虛在前,這會自然也都應了。

秋照苑這邊定了下來,譚廷便回了自己的正院,琢磨起來這件事。

這兩場夢幾乎就是預兆了,如果不是夢,他真的非常有可能走到之前的老路上去,與妻子之間蹉跎許多年月。

今次,萬不能再發生,項宜走投無路,拿着婚書上門,被人嗤笑多年的事情。

念及此,譚廷便有些坐不住,欲親自去一趟項家。

不過走之前,他又想到了三老太爺的病情。

在夢裏,三老太爺沒有多久就病情惡化,緊接着老太爺便撒手人寰了。

生老病死皆是人之常情,但譚廷既然知曉了,便不能不做些什麼,便特特讓人遠路去請一位告老還鄉的太醫過來,替三老太爺瞧病。

若是三老太爺能好好地再撐上一年半載,親眼看着他成親,興許會很開懷。

至於其他更多的事情,他總要一點一點調查起來。

不知怎麼,譚廷在這離奇的夢之後,心卻慢慢安實了下來。

當天安頓了家中事務,翌日一早,譚廷就讓人備了禮,去了項家。

......

項家老家距離清崡並不算遠,快馬加鞭約莫半日的工夫就到了。

天越發冷了起來。

項宜前兩日去了譚家卻無功而返的事情,令她接連兩天都情緒有些低落,但又不想被弟弟妹妹看出來,強顏歡笑,故作鎮定罷了。

但項宜是怎樣的處境,項寓和項寧怎麼可能不知道。

項寧還好言勸了姐姐,不必再去譚家受罪,“我總覺得我的病不要緊,慢慢還是能好的。”

項寓卻連聲冷哼,“譚家若是有意,早該亮出態度,如今反倒等着姐姐上門,姐姐上了門他們還託病不見,不過是看不起我們罷了。同那些是非不分、欺凌我們的惡人,也沒有兩樣。”

他頭上還頂着上次與人打架,被打傷的血痂。

弟弟妹妹才十一歲的年紀,妹妹身體一直不好,弟弟更是連學都不好上,前些天正是因為被人嘲弄被人攆出學堂,與人打了一架。

這條科舉里自上學就如此艱難,更不要說以後找人舉薦參加科舉考試,一場一場的考試,一次比一次審查嚴格,沒有人、沒有家族勢力作保,怎麼才能順利走下去?

只是項宜想到了那日從譚家出來時,在城中見到了華服錦衣的老嬤嬤。

那老嬤嬤應該是趙家的人了,明裡暗裏讓她識相一些,還說那位譚家大爺的外祖母趙家老太君,已經在給他挑了趙家的表小姐們為妻。

項宜嘆氣,連兩日都在思量這事該怎麼辦。

項寓又找到了她,讓她不必煩憂。

“姐姐也別煩惱,我聽聞咱們縣就要換一位知縣了,眼下這位知縣只喜歡和稀泥,這才令我們姐弟處境尷尬,若是換一位明事理的知縣大人,弟弟必然能順利科舉!”

他說著,又道,“姐姐別再去譚家了,只當沒有這婚書,我們與譚家互不相識,井水不犯河水。”

弟弟還是一團稚氣沒有張開的模樣,卻說這樣的話替她撐腰,項宜忍不住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他的腦袋。

項宜想,他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萬一能換一位明事理的知縣,她靠這兩年學來的篆刻也能賺一些錢撫養弟妹,確實不必嫁人了。

而那譚家,那位譚家的大爺......可能着實與她命里無緣,非是她的良人。

她淺笑着應了項寓一聲,見日頭升出來,外面和暖了一些,就叫了喬荇,端着衣衫去了河邊洗衣。

......

譚廷快馬到了項家附近,稍一打聽就讓正吉提了禮盒,往項家姐弟住的老宅子去了。

不想剛到了路口,譚廷莫名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忽然想到,夢境裏項宜有個弟弟項寓,那可不是個好說話的傢伙,似乎沒少懟他的樣子......

譚廷沒見過項寓,也不知道真假,但莫名覺得若是沒見到項宜,先見到了項寓,說不定會被攆出來。

這麼狼狽可不好,他希望能在項宜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

畢竟是以後長相廝守的妻子啊......

他立在那處不動了,腳步猶豫了一下,但正巧的是,一轉頭竟然看到了河邊洗衣裳的姑娘。

她今日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小襖,那麼冷的天,襖子卻薄薄的,她蹲在河邊,袖子高高卷着,擰着手中浸透了冰涼河水的衣裳。

譚廷心裏升起一陣心疼來。

而她轉身將衣裳放到了身後的木盆里,隨手挽起鬢邊的碎發時,也露出半張柔和又冷清的臉旁。

與夢裏“妻子項宜”幾乎一模一樣。

譚廷一時間呆看了幾息,還沒等他回過神上前喚她一聲,她已察覺轉頭看了過來。

項宜沒見過身後樹下這個人。

明明是個衣着華貴、看似飽讀詩書的公子,但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就這麼在後面看着她,還不知道看多久了。

這麼個奇怪的人,令項宜暗覺不安,她跟他默然行了一禮,叫了喬荇就要快步回家。

譚廷這才回過神來,只見她快步要離開了,連忙上前。

“項姑娘,且慢。”

項宜下意識不想理會這人,但他嗓音沉穩有度,還認識自己,她不禁就停下了腳步,警惕地與他拉開距離,問。

“公子認識我?”

她這麼一問,就見那男子上前一步,正經同她行了一禮。

“在下譚廷,乃是姑娘的夫君。”

譚廷這話說完一時間沒有察覺任何不對。

還是一旁的正吉清咳了一聲,而對面的項宜和喬荇都投來奇怪的目光,他才意識到了什麼,急忙改了口。

“......是未婚夫。”

譚廷只想揉額頭,他方才被夢裏的情形干擾,一下子說岔了。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對面的項宜一眼。

她就那麼乾乾淨淨地抱着木盆站在那兒,驚訝地打量了他一下,但很快她就錯開了目光。

項宜沒見過她那“未婚夫”,但莫名覺得眼前的人應該不會騙自己,可兩日前她去譚家,譚家將她拒之門外,眼下又來此處,是什麼意思?

項宜想了想,沒敢請譚廷回家,而是讓喬荇將洗好的衣裳都拿走,請了這位譚家大爺去縣裏的茶館吃茶。

她安靜地走在前,譚廷就靜默地跟在後,直到到了茶館坐下,譚廷才就那日她上門卻沒見到譚家人的事情,表示了道歉。

他也說趙氏那天病了,而他沒有在家。

項宜似信非信,但也點頭應了,請了小二倒了茶來。

只是她沒有帶許多錢出門,而家裏也確實沒什麼錢了,只能低聲跟小二和掌柜說先賒賬,過些日再來還錢。

捉襟見肘令她似乎有些窘迫,一直半低着頭,見小二和掌柜沒有為難,又連聲道謝。

譚廷只看得心頭緊了起來,他直接讓正吉拿了錢。

“不必你付錢,我來就好。”

可他這麼說了,她卻回頭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快速收回了目光,搖了搖頭,嗓音淡淡地道了一句。

“譚家大爺不必客氣,項家雖然貧寒些,但做東的茶水該請也是要請的。”

她說完,規矩落座下來,並沒有親近譚廷的意思,反而甚是生疏地保持着距離。

她不要他給錢,也與他保持着距離,譚廷心裏莫名有些悶。

他暗想她看來沒有做什麼關於以後的夢,也不知道他們日後真的會是夫妻。

兩人落了座,一時都沒有開口說話,倒被茶館其他人的雜聲蓋了過去。

正吉在旁看着連忙跟自家大爺示意,譚廷這才清了一下嗓子。

但在他開口前,項宜卻先出聲問了一句。

“不知譚家大爺來此,是為何事?”

項宜這麼問了,就聽見他回了一句。

“是為了你我的婚事。”

他話不多,卻也不是繞彎子的做派。

項宜不知道他對於這樁婚事到底怎麼想,可目光落在譚廷身上折射着光亮的錦衣上,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薄襖,隱約也知道什麼了。

譚家兩日前閉門不見,應該是沒有想到她會上門,也沒想好怎麼辦。

眼下,譚家應該是有了主意了。

一紙舊年婚約,如今還有多少承諾在裏面呢?

項宜低聲問了一句。

“譚家大爺是來退婚的吧?”

她嗓音低低的,清清冷冷的,這麼問了一句,卻令譚廷吃了一驚。

他怎麼可能是來退婚的?

“不不,不是退婚的,是來商議婚期的。”

不知怎麼,他在她臉前總有些緊張又擔憂,這會說了,見她滿臉的驚訝,想補充兩句,又怕自己一緊張,說錯了話讓她不高興了,因而沒敢出聲,端端正正坐在那兒,任她打量。

他希望自己的態度,能給她留個好印象。

可項宜卻不這麼想了,默默打量起來眼前的人來。

他穿了一身墨藍色錦袍,腰間系了深色翡翠腰帶,髮髻上戴了碧玉小冠。方才在河邊就一直在背後盯着她看,這會有隻說不是來退親,是來與她商議婚期的,他說完這句便沒有旁的言語了,只等着她的態度。

一族宗子,總不能是嘴笨不會說話的人,那麼只能是在刺探她的態度了。

可又明說不是來退親的,是什麼意思?這可和前兩天譚家閉門謝客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項宜暗暗皺眉,想到他方才還要替自己付錢,小廝手裏似乎還帶了不少禮物,就坐在那任她打量......

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不太對勁。

項宜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抿了嘴,心裏警惕起來,想到一句老話——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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締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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