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149
工藤新一失蹤了。
得知這個消息時,井上千束正繫着圍裙在廚房幫萩原研二做便當。
難得休假的男人正單手托腮坐在沙發上,他歪着頭表情慵懶,長發垂落的縫隙處是窗外傾斜着灑進屋的淺金色晨光。
萩原研二笑得溫柔,本就蠱人的深藍色眸子泛着星光點點,亦如畫中人。
被切成條的牛排在熱油里滋滋作響,倒映在研二眸子裏的女人正背過身子把砧板切得嗒嗒響。
“今天的雞蛋我也做成全熟了哦。”
“好~”
嘴巴彎成個橫卧的「3」,萩原研二趴在沙發上舒展身子,像一隻在溫暖的陽光下搖着尾巴等待主人投食的大金毛。
一臉滿足的凝視了片,萩原研二一個軲轆爬起身,屁顛屁顛走上前就摟住了女人的細腰。下巴在井上千束的頸窩磨蹭,男人撒嬌個不停,對懷裏的女人可以說是愛不釋手。
“笨蛋,你這樣我沒辦法給你做便當了。”
“可是千束醬香香軟軟的,我忍不住嘛~”
井上千束用筷子從鍋里夾起一條熟肉喂向黏糊糊掛在她身上的男人,也只能無奈縱容:“真是的,就會撒嬌。”
張嘴吃下井上千束圍過來的牛肉條時故意發出“嗷嗚”的聲音,萩原研二哈着氣一邊說著“好燙好燙”,一邊把已經入味的牛肉嚼碎咽下。
“這麼美味的便當,一想到只有我能吃到就覺得好開心☆~”
“因為研二幫了我大忙呀,所以是專屬於研二一個人的福利哦。”
“報告~”
把手高高舉起,像個向老師提問的小朋友:“我可以申請把福利升級嗎,想吃便當,還想吃干鍋兔肉~”
“貪心可不好。”
抱着懷裏的女人撒嬌個不停,千束柔軟的臉蛋被萩原研二用臉蹭得皺成個包子。
“可是兔子和便當我都想要~”
“好哦。”
“千束醬你就答……誒?”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萩原研二頓住蹭弄的動作,然後蹭得更起勁了。像只沉迷吸兔子的大狗,尾巴搖得啪塔啪塔響,恨不得直接一口把千束的臉蛋含進嘴裏吸出個小揪揪。
臉蛋在反覆摩擦中泛起淡淡的粉,井上千束閉上被蹭個不停的半邊臉的眼睛,蹙着眉一臉無奈。
昨天多虧了萩原,不然井上千束和松田說不定會直接冷戰。眼下她被萩原像蹭個不停,便也沒像以往那般摁住萩原的腦袋推開他。
最後還是毛利蘭打來一通求救電話,才讓井上千束得以從「研二牌金毛空調毯」里逃脫出來。
毛利蘭的述求很簡短:工藤新一失蹤了。
少有人問津的毛利偵探事務所落着薄薄一層灰,鬍子邋遢的大叔把腿蹺在桌子上,和把自己收拾得乾淨整潔的毛利蘭形成鮮明對照。
叼着便宜香煙的毛利小五郎瞥了眼推門而入的兩人,散漫收回視線。
“真是的,都說了那臭小子過幾天就自己回來了。你不聽也就算了,還把警視廳的警官給弄了過來。”
“爸爸!”
“和你們這些高中生不一樣,警察可是很忙的哦。”
跟在井上千束半步外負責開車把人送來的萩原挑眉,有些好笑。
當年被教官用來當做對照組勸他們不要驕傲的毛利先生現在居然混成了這種樣子,難怪諸伏景光說鬼佬已經再也沒用毛利小五郎當過正面教材。
“你放心好了,”了解了事情經過後,井上千束書抬手在小蘭頭頂揉了揉:“我一會就去碧蘿加公園調取監控。”
能安撫人心的溫柔笑容下,井上千束卻在分心思考一件說出來可能會被打的失禮事情——小蘭頭上這個看上去銳利堅硬的角,摸上去居然是軟的。用力壓的話還會扁下去,鬆手時又嘭地彈起來。
過於神奇的畫面讓向來進退有度的萩原研二也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毛利蘭的角,連眨都不眨一下。
兩人的視線太過強烈,甚至就連毛利小五郎都加入了凝視的隊伍——小蘭年幼時角還沒這麼誇張。後來上了國中,身為父親他雖然好奇,但礙於面子再沒對蘭做出過類似摸頭的舉動。
被盯到發毛的毛利蘭:“……?”
直到第四道視線出現在房間,井上千束才注意到藏身在沙發背後的江戶川柯南。
屬於小學生特有的圓潤五官看上去格外眼熟,井上千束總感覺她一定在哪裏見過。
“這個小弟弟是……?”
“是阿笠博士家的遠房親戚,怎麼樣,是不是超可愛。”
井上千束沒有說話,她只是單手托腮蹲在江戶川柯南面前。
被迫重新體驗幼年期的失蹤偵探工藤新一在井上千束的注視下,揪着毛利蘭的衣擺往她身後瑟縮。
別開玩笑了,這可是上過電視的女警誒,而且還見過他十歲時的樣子。
雖然成功把小蘭和毛利大叔糊弄了過去,但毛利大叔和他家本來就不熟,小蘭則是很可能已經記不起年幼時的事了。
如果對方是井上千束,新一還真的沒自信也能順利糊弄過去。
冷汗順着背脊浸透藍色襯衣,新一咽口水時發出咕嚕的聲音。大腦轉個不停,他正瘋狂思索着對策,井上千束卻突然站起身。
“蘭你先忙,我和這位警官現在去調取監控,有什麼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正被毛利蘭瘋狂擔心以至於都托關係到警視廳刑警身上的當事人工藤新一:“誒?”
就這麼走了?
明明剛才蹲在他面前凝視他時,眯起的那雙碧色眼睛寫滿了審視的意味,讓尚未適應變小生活的工藤新一硬生生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結果她居然什麼都不問,就這麼直接離開了。
正欲鬆一口氣,新一卻瞥見都已經跨出事務所的女警突然回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但其實井上千束這個時候根本就沒能反應過來。
她和毛利蘭雖然算得上親昵——當年天井奈奈子案后,她受毛利先生委託,偶爾會幫忙照顧才只國中的毛利蘭。
但除了照顧小蘭時偶爾會遇到,她和國中甚至幼年時期的工藤新一算不得熟悉,頂多是幾面之緣。
眼下井上千束也只是沉下思緒,無比平靜地從記憶里細細翻找和柯南相似的孩童面孔。
直到她要到了碧蘿加公園的監控錄像。
碧蘿加面積廣闊,監控區域存在大量空白,所以井上千束也看不到全部經過。
但在看到一身黑的琴酒帶着伏特加碰巧和工藤一行人一齊拐進過山車項目區時,她已經升起不好的預感——以這個偵探小子的性子,看到可疑的人他一定會好奇心旺盛地跟上去。
三個小時后的影像里,井上千束果不其然看到了鬼鬼祟祟一個人跟在琴酒身後的工藤新一。
單手托腮,井上千束把溫柔的眸子瞪成雙半月牙狀死魚眼。她一臉無奈地咂吧兩下嘴,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工藤新一這傢伙為什麼這麼勇!
他一個高中生是怎麼敢孤身一人去跟蹤琴酒和伏特加這種一看就不是善茬的黑惡勢力的!而且他們不僅長得凶神惡煞,還都比新一壯碩!
目送工藤新一消失在監控死角,井上千束像只爛蝦般癱靠在轉椅里,一臉自閉地關掉了監控錄像。
“千束醬……”
千束這麼一臉疲憊的樣子,萩原研二還是第一次見。
“我沒事,你讓我冷靜冷靜。”
跟蹤琴酒並因此失蹤,十有八九已經被幹掉了吧。
以井上千束和琴酒的關係,她總不可能跑去問對方:“嘿,你把那位高中生偵探怎麼樣了。”
絕對會被那個動不動就威脅要掰掉她下巴的傢伙一槍崩掉丟去海里餵魚的。
嘆息着起身蹲到書櫃前,井上千束抽出一本已經有些陳舊的筆記本。這是她在初遇年僅十歲的工藤新一時買下的。
翻開已經泛黃的紙張,上面除了案情的隨手記錄,還用圓珠筆細細描繪着井上千束遇到過的擁有色彩的人的長相。
墨藍色的線條勾勒出一張張五官,線索在筆下逐漸清晰。手指一頁頁翻過當年已經有些褪色模糊的肖像畫,井上千束找到了她想找的目標。
潦草的筆墨足以叫人看清畫上人的面孔,介於少年和青年間的稚嫩五官尚未完全張開。
是十歲時的工藤新一。
“研二你看,不覺得這副畫很像我們今天在毛利家遇到的小少年嗎。”
井上千束是組織里為數不多知道貝爾摩德秘密的人。「永葆青春」和「返老還童」從文字上看似乎相差無異,但在科學和生物層面卻隔着幾座大山。
手指敲打着臉頰,井上千束不敢妄下定論。說不定那位眼鏡少年和工藤新一隻是親戚。
但很快,血淋淋的事實就狠狠打了井上千束的臉。
她首先借監視宮野家姐妹見面的任務從雪莉抽屜里偷走了一份資料。長長的喂藥名單里,只有工藤新一的去向是「不明」,其餘人皆是死亡。
偷偷潛入已經積灰的工藤大宅,唯獨沒有六到八歲童裝的衣櫃引起了千束的注意。
哪怕再違背科學,井上千束也不得不開始懷疑江戶川柯南的真實身份。
其次,自工藤新一失蹤后,「走哪哪死人」的奇異詛咒就被轉移到了毛利小五郎身上。
曾經接不到什麼生意而不得不悄悄外出打散工的毛利小五郎也名聲大噪,被冠以沉睡的小五郎稱號。而且毛利小五郎出現沉睡推理名場面時,江戶川柯南必在現場。
但因着每次毛利一行人遇到命案時出警的都是目暮警官那一隊,井上千束對詭異的傳聞還只是懷疑,沒有太多真實感。
於是在又一次接到毛利蘭的報案電話后,井上千束主動請纓,提出希望能見識傳說中沉睡的小五郎,代替目暮小隊前往了現場。
然後她就活捉了藏在毛利小五郎身後的江戶川柯南。
紅色蝴蝶結變聲器把稚嫩的男聲變成中年大叔的嗓音,柯南藏在小五郎暈倒時坐下的椅子背後,側身順着小五郎自然下垂的手臂和椅背間的縫隙窺探七八步外眾人的反應。
結果一回頭,柯南就看到單手托腮笑眯眯蹲在餐桌下,就蹲在他面前的井上千束。
“噫!”
打嗝般的驚嚇聲只來得及發出一段音節就被匆匆咽回去,江戶川柯南呲着大白牙傻傻瞪着面前的女警,「完蛋」兩個大字在腦子裏瘋狂旋轉。
他甚至能從千束碧綠色的眸子裏清晰看到自己驚恐的表情。
“爸爸,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停下了?”
柯南背後,低頭沉睡的毛利小五郎面前是一排還在等待他精彩推理的警員和犯罪嫌疑人。柯南張嘴“我”了個半天,愣是沒能再擠出其他字來。
把手搭在嘴邊,井上千束無聲道:“繼續推理,不用管我。”
話雖如此,但當犯人在鐵證面前終於供認事實后,井上千束一把拉住了邁着小短腿試圖躲回毛利蘭身側的江戶川柯南。
頂着小蘭疑惑的目光,井上千束笑着解釋道:“蘭,我有點事找這個孩子,五分鐘就好。”
說罷就把人拉走。
無人的廚房內擺放着還沒來得及清洗的臟碗快,井上千束彎下腰笑得溫柔,半眯成月牙的眸子卻透着狡黠。
她似一隻在想鬼點子的狐狸,把柯南嚇得不停後退,像極了被黑貓堵進牆角只能絕望等死的老鼠。
“你是工藤新一,對嗎。”
井上千束最近拒絕了一切色彩補充的行為,重回黑白就為了能捕捉到柯南身上的色彩。單調壓抑的世界裏,藏在毛利小五郎身後的那抹艷麗色彩對千束而言就如同在找茬遊戲裏使用了提示道具,幾乎是直接把目標用紅圈給框選出來了。
她想不注意到都難。
但千束笑得有多溫和,頂着「柯南」馬甲的工藤新一就有多慌張。還沒完全習慣扮演小學生的高中偵探撓着後腦勺哈哈傻笑着:“你在說些什麼呀井上警官,我怎麼可能會是新一哥哥呢。”
“哦,是嗎?”
井上千束眯着眼歪頭,笑得愈發溫柔了:“那跟我去一趟警視廳吧。”
“誒?”
井上千束再次睜眼時嘴角已經失了笑,臉色也倏然冷了下來。刑警審問犯人時慣用的威壓撲面而來,壓迫感好似黑雲傾壓城池,叫人喘不過氣來。
“我懷疑你是黑戶,並且參與了一起假/證辦理的黑色產業鏈。現決定把你帶回警視廳進行身份核對和審問,希望你能進行配合。警視廳應該留有你的指紋記錄,你說我說的對嗎,工藤……啊不,應該喊你為不明人士江戶川柯南。”
“等、等一下!哪有警視廳審問小學生這種事的!你這是恐嚇!是濫用職權!”
“普通的小學一年級生可不知道這些哦,柯南。不過不用擔心,你可以讓你的監護人來警視廳投訴我。”
說罷,井上千束收斂起威壓,再次展露出個笑容:“所以想清楚了嗎,我可沒有太多耐心哦。”
“……”
干,我現在就想投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