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賈赫示好
薄命司里,一間間屋子深邃空曠,薄薄的霧氣如紗巾般,掩蓋着深處的真面目。
踩在青石磚面上,竟落地無聲,也沒有印痕,元春不由慘笑:原來自己死了啊!
“元春姑娘,請看!”
可卿把元春帶到一面鏡子前,伸手一劃。
鏡中,正是一副漆黑的棺槨,呈放在長春宮裏,小皇帝跪在棺前,似乎還不能完全理解失去母親代表着什麼,雖然流着淚,神色卻懵然,還帶着疲倦。
元春又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本是儒雅的父親,已經老的很厲害了,母親更是抱着棺材,無聲抽泣,讓她控制不住憤怒的是,馬督公陪着一邊,細聲勸說。
朝廷官員輪流進殿拜謁,很多人的臉面,都帶着濃的化不開的憂色。
“你心裏想什麼,就能看到什麼。”
可卿暗暗嘆息,從旁提醒。
當初她死的時候,寧國府也是把葬禮辦的浩大奢華,可是人已經死了,對於死者又有什麼意義呢?
葬禮只是給活人看的。
元春心裏想到了王宵,就見畫面一轉,王宵帶着小青,在自家外面,由周端家的引領着往裏面去。
“嗯?他怎麼會來自己家?”
元春正疑惑間,畫面跳到了榮敬堂,老太太的嘴徹底歪了,躺床上,雙目緊閉,太醫束手無策,被賈赫質問責罵,卻只是一遍遍說著吉人自有天相之類的囫圇話。
然後王宵帶小青進來,給老太太診了病,又扎了針,老太太漸漸醒了,賈府驚喜不己,可是歪的嘴,再也回不來了。
“哎~~”
元春嘆了口氣,移開了目光。
“不看了?”
可卿問道。
元春搖了搖頭:“我都死了,人世的事,看有何用?不過是跟着歡喜,跟着悲傷罷了。”
“既然如此,
隨我來吧!”
可卿也不多說,領着元春,叫上幾個婢女,從樓梯下去,推開門,正是九層寶塔,當初王宵見到的僧人,還被鎖在第九層的中心。
那僧人打量了元春片刻,嘿嘿一笑:“佈局這麼些年,警幻終於開張了,從時間上算,已經遲了好幾年,怕是出了不少意外吧,我就說你們操縱命運,哪裏能一帆風順!”
可卿不悅道:“大師的話有些多了。”
“去吧,去吧,我倒想看看警幻何時才能把三十六釵湊齊!”
僧人揮了揮手。
可卿帶着元春和婢女往下走,出了塔,便是王宵曾來過的山市,三十六間庭院簇擁着九層寶塔,每十二間為一組,標有正、副、又副。
元春在正冊中位列第三,被帶到了第三間庭院。
“元春姑娘,你先住這裏吧,有事儘管使喚她們。”
可卿領着元春四處轉了轉,又叮囑了句,便轉身離去。
元春還是懵懵然,對於一個死人來說,死了能來仙境,應該是格外滿足,可是太冷清了,諾大的庭院,除了她,只有幾個丫鬟。
再一想到這種如打入冷宮般的日子還不知要過多久,心裏漸漸地萬念俱灰,萌生了真正去死的念頭。
“娘娘,把衣服穿上吧。”
這時,一名丫鬟拿了套衣裙出來。
元春一看,就被深深吸引,她感覺這套衣裙簡直是為自己量身訂做,無論色彩、款式,都極為符合她的審美,而且對她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心靈中似乎在發出渴望的呼喚。
卻是鬼使神差,她記起了王宵的忠告:不要穿別人給你的漂亮衣服。
元春勐然一凜,再看衣服,突有些毛骨聳然!
王宵怎會知道?
尤其場景無比的契合!
不過她相信王宵不會害自己,於是強忍着誘惑,擺擺手道:“我不想穿。”
丫鬟把衣裙抖開,勸道:“娘娘,這是專門為您準備的,您看,多漂亮啊!”
元春好歹當過實權太后,心志要比尋常人堅毅的多,當即臉一沉道:“我說了不想穿,難道你沒聽見嗎?”
“這……”
那丫鬟為難着。
旁邊一個扯了扯她,打了個眼色,示意不急,元春剛來,肯定情緒不穩,過一陣子再拿給她也不為遲。
“是!”
那丫鬟退了下去。
“哎~~”
元春嘆了口氣,坐在了凳子上,看着空蕩蕩的廳堂,心裏對愛子和王宵的思想,如潮水般的涌了出來,可是陰陽兩隔,怕是今生都見不到了。
……
“宵哥兒,又虧了你呀!”
賈母歪着嘴,緊緊握住王宵的手。
王宵笑道:“老太太客氣了,我向來對老太太敬重有加,只望老太太早日將身體養好。”
賈母眼裏滲出了淚花,哽咽道:“可憐我那孫女兒喲,我一把年紀了,竟然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天爺,你怎麼不收了我啊,為難孩子們做什麼?”
“娘,您少說兩句吧,多多休息才是!”
賈赫忙勸道。
王宵也道:“娘娘雖去了,但家裏不能亂,老太太您是寧榮二府的定海神針,可不能倒啊,您得好好休息才是,我和小青姑娘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探望您。”
“嗯,老大,代我送送宵哥兒。”
賈母點了點頭。
“王大人,小青姑娘,請!”
賈政伸手示意。
“赫老爺請!”
王宵微微點頭,與小青隨賈赫出去。
一路上,賈府忙忙碌碌,開始掛白幡,佈置靈堂,元春雖然死在了宮裏,但好歹是賈家的女兒,沒資格進宮的,通常會來賈家弔唁。
丫鬟僕役們,均是披麻戴孝,惶惶不安。
上一回是老太太差點死去,那麼大的年齡,大家心裏有預期,而元春死的太過於突然,又是當權皇太后,是榮寧二府真正的靠山。
雖然名義上,賈家仍是小皇帝的舅家,可小皇帝要親政,還得十幾年,如今掌權的只剩下北靜王了。
北靜王和榮寧二府沒什麼關係,甚至還會因着皇帝的舅家,處處打壓賈府。
賈赫默不作聲的引着路,即將出門時,突然問道:“王大人對娘娘之死如何看待?”
“哦?”
王宵神色微動。
賈赫其實不象電視裏演的那樣窩囊,包括賈珍,都精明能幹,真正窩囊的是賈政,整天被一群清客圍着奉承,卻什麼事都辦不成!
而賈赫不同,讓賈璉跑上跑下,聯絡外臣,暗中佈局,這樣的事情沒少干,奈何榮寧二府氣數已盡,到最後,連為孫紹祖求官都失敗了,根源是賈家成了皇帝的眼中釘,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與賈家拉開了界限。
其餘賈家乾的那些欺男霸女,強奪民財的事情,與別的勛貴相比,已經相對算的好了,最起碼賈府對丫鬟們的寬厚是出了名。
此刻賈赫能問出這樣的話,說明賈家也意識到了危機正在降臨。
王宵沉吟道:“太后風華正茂,即便身體有恙,也斷不至於暴斃,此事或與宮中的某些人脫不了干係,不過赫老爺莫要急於調查。
事實上太后暴斃,已經打破了朝廷的權力平衡,文官集團不會坐視不理,南安王貴為親王,必會受猜疑,而忠順老王爺看似縱情于田園,實則也在尋找機會。
所以那人看似大權獨攬,風光無限,卻是已經坐在了風尖浪口上,況且皇帝年幼,誰若能除掉那人,便可佔據大義名份,至少可輔政十餘年,赫老爺看着便是,如今唯有蟄伏,以不變應萬變,想必不會等待太久。”
“嗯~~”
賈赫尋思片刻,拱手道:“難怪王大人年輕青青便有如此成就,這份見識,確是不凡,老夫受教了,以前我家多有得罪之處,還望王大人海涵。”
“區區意氣之爭罷了,赫老爺不必介意,就送到這裏罷,告辭!”
王宵回了一禮,與小青轉身離去。
賈赫站在門內,目送着王宵與小青的背影,眼中有恨意浮現,他與王宵一樣,都認定了元春是被北靜王害死的,這等於打斷了賈家的嵴梁,此仇此恨,焉能不報?
只是王宵說的很有道理,光憑賈府,是對抗不了北靜王的,只能先蟄伏下來,靜待良機。
出了賈府,小青忍不住道:“按你所說,北靜王不會考慮不到謀害太后的後果,他完全可以與太后合作,順帶提攜賈家,當好他的攝政王,他為何非得害了太后?”
王宵澹澹道:“恐怕北靜王的目地不僅僅是當攝政王,還想當皇帝,小青姑娘你別忘了,如今的朝廷,已經不是幾年前的朝廷了,修士開始介入,金山寺不就是公然與北靜王勾結在一起了么?
今後官員的力量會越來越弱,直至朝堂完全被修士把控,這才是北靜王敢於鋌而走險的根源。
現在是十二月,到春闈之前,朝廷不會再有大的動蕩,只有春闈結束,新一批的學子得授了儒家神通,各方出力爭奪,才會點燃朝局,我們這段時間也可落個清閑,儘可能多的煉化命運規則,並且提升修為。”
王宵還有個原因沒講,女人吃起醋來,會變得惡毒,而男人吃醋,會更加狠毒,正常情況下,北靜王殺元春是個敗筆,可問題是,元春的身心都被自己俘虜了,留着元春,只會壞他的事,甚至對他造成威脅。
他不得不鋌而走險!
再從感情上講,未必沒有被妒火沖昏了頭腦的因素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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