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172
影片的開頭,極具生活化和個人風格。隨着搖搖晃晃的手持鏡頭,觀眾們彷彿跟在了騎着自行車的女人背後,跟着她騎入她的人生。她穿着一身洗到發白的藍色POLO衫,手上帶着幹活用的粉紅色長款橡膠手套,將手臂遮擋得嚴嚴實實,簡簡單單的黑色長褲,略有些佝僂的身軀。周圍偶爾會出現認識女人的人,和她熟稔地打着招呼,“萍嫂子。”而女人也會喊出每個人的名字,用最簡單的方式來和對方打招呼。自行車終於在古舊的弄堂里停下,而女人將自行車停在門口的路邊,仔細地上鎖,拿出磨得光亮的鑰匙,打開了那扇掉漆的門。“砰”的一聲,門在身後關上,將所有的光線也擋在了外面。此時鏡頭終於給到女人的正面,她沉默地低着頭,臉上早已經沒有了笑模樣,她終於脫下那副看起來好笑又愚蠢的粉紅色橡膠手套,露出上面青一道紫一道的傷痕。在看到這雙手的時候,影廳里不少人下意識抓緊了扶手。五個字如同斑駁的牆皮一樣,出現在畫面上——生活會好的彷彿一聲嘆息。電影的開頭,就已經給《生活會好的》奠定了整體的基調,在希望下掩藏着絕望,就像是被橡膠手套遮擋住的傷痕,但同時又在絕望上透露出希望,就像是當萍嫂子摘下橡膠手套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窗戶打開,讓光線透進來。隨着劇情的發展,開頭這段影片中埋藏下的線索,也慢慢地在之後抽絲剝繭地在觀眾面前展開。從表面上,萍嫂子和丈夫老周是幸福的兩口子,雖然兩人多年都沒有孩子,早年有了一個,還因為意外沒了,但兩人依然看起來很好,每天都能好好過日子。雖然老周有點賭錢的小毛病,但畢竟還是好人。這就是弄堂里大部分人對這兩口子的印象。但實際上,兩人的生活卻和弄堂里眾人想像的截然不同。老周好吹牛,愛賭錢,還要面子。他其實大半年前就已經被工廠開除了,但他還是每□□九晚五地走出弄堂,閑晃一個下午,實際上就是去賭錢了,直到下班的點才回來。家裏目前只靠着萍嫂子做臨時工的那一點錢撐着。而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老周用力抽在萍嫂子身上的皮帶,也揭示了萍嫂子身上那些傷痕的來源。當老周揪着萍嫂子的頭髮,將她用力摔在地上的時候,影廳里終於有觀眾忍不住發出了驚呼。在又一場家暴結束后,老周自顧自地走進卧室,冰涼的地板上只留下萍嫂子癱在地上,微微喘息着。鏡頭一轉,夜晚的弄堂出現在畫面中,只是此時此刻,這個場景卻並沒有白天的溫馨和人情味,反而暈染出一種冰冷的殺機。好在萍嫂子並不只有她一個人,她的一位工友無意間發現了她身上的傷痕,也發現了這個被萍嫂子一直隱藏着的秘密。隨着兩人關係越來越好,成為了好友,萍嫂子才終於對她吐露了自己的遭遇。原來,從結婚之後,萍嫂子就一直被老周家暴,而在弄堂傳言中因為萍嫂子不小心摔了一跤而掉了的孩子,其實是在一次家暴中,被老周活生生打掉的。在這時候,為了幫助萍嫂子,也是想要逃離這樣的現狀,好友對萍嫂子提出了一個提議——逃!往西邊去。事情眼看着正在一步步好轉,萍嫂子偷偷地攢下錢,反正她給老周的錢都會被拿去賭錢,十賭九輸,只要大數目不差,老周實際上也不會每次都數到底有多少錢。隨着萍嫂子偷偷藏下的錢越來越多,距離她逃跑的時間也越來越近。這一天,終於到了萍嫂子和工友約定逃跑的時候。她算準了老周出去賭錢的時間,從家裏走了出去,若無其事地走過弄堂,自如地和周圍的鄰居打招呼,就像是往常一樣。只是等到萍嫂子來到公交車站,和工友匯合的時候,她才忽然發現,她裝錢的布袋子不見了,而沒有了錢,她“往西邊去”的計劃,可以說是寸步難行。最終,萍嫂子決定趁着老周沒有回來,先跑回家去偷偷拿布包。只是當她小心翼翼推開門的時候,卻忽然注意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當觀眾隨着萍嫂子一起看見屋內的畫面時,影廳里幾乎立刻就響起了怒罵聲。“畜生!”“他不是人!”一個不過**歲模樣的小女孩被周雄健壓在床上,她不斷地哭叫着,雙手按在周雄健的胸膛上,用力地想要將對方推開。但是她的力氣實在是太小了,又怎麼能夠抵抗一個已經成年的大人呢?望着眼前的這一幕,萍嫂子愣在了原地。在特寫的鏡頭下,萍嫂子整張臉都在劇烈地震顫着,痛苦、掙扎、糾結、恐懼……這樣多複雜的情緒,竟然都在這一個鏡頭裏出現了。在看見這個鏡頭的剎那,鄭佩國捏緊了扶手,忍不住喃喃了一聲,“影后級的表演……”他自然看得出,在這個鏡頭下谷慧如表演的含金量。萍嫂子在掙扎猶豫后,還是偷偷拿到了自己的小布包,但就在她準備朝外走的時候,卻看見周雄健已經扒開了小女孩的衣服,而小女孩也快沒有了掙扎的力氣,哭叫的聲音越來越小。當萍嫂子對上小女孩那雙已經變得空洞無神的眼睛后,她就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接下來,恐怕是萍嫂子這一輩子最勇敢的時刻。她拿着木棍,狠狠地敲在了周雄健的後腦勺上,只是顫抖的雙手的這一下並不能夠將周雄健徹底打暈,反而讓他的目光轉移到了萍嫂子身上。長久的家暴給萍嫂子帶來的恐懼,讓她下意識退了一步,但下一刻,她再一次用力地敲在了周雄健的頭上。在打周雄健的時候,萍嫂子的喉嚨里不斷地發出瘋狂而詭異的喊叫聲,這聲音彷彿是從她的喉嚨深處嘔吐出來的,回蕩在陰暗狹窄店的空間裏,帶出一種極致癲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