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

霹靂

其實老爸很想讓我考公務員,他經常對我說“咱老萬家沒有當官的啊……”天天發愁祖墳頭上不會冒青煙。

他說:“你看這局長那局長見我都是笑呵呵,一個二個都是笑面虎。工商上我靠他媽年年來拿走的貨不下一千,平時辦個事是方便,說到底還是往他們口袋裏砸錢。”

為這事我想過很多,這樣被人欺負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可我又能怎樣?體制內和其他行業不一樣,朝中無人難做官,我們無權無勢,想往上爬太難太難,唯一的可能就是我這一代發大財,砸錢供下一代混官場。

爸媽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不強求什麼。

我要等一個機會,徹底改變這種命運。所以我必須比別人更努力,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厚積薄發。

找工作那些天是王元一直陪我跑,最後找了個比較輕鬆的輔導班助教。

我不是怕累,而是考慮到這個輔導機構比較有名,很多家長都是非富即貴,在這裏說不定有機會結識什麼達官貴人;並且我有充分的時間學習知識充實自己。

接下來就是租房子,但王元打了道壩:“別找了,住我那去,你上班歸上班,下班了咱倆還能嗨皮嗨皮。”

我不願意給朋友添麻煩,但拗不過他,而且他家離我上班的地方很近,他爸媽平時住廠里很少回家,倒是不用太尷尬。

要不說這小子一個勁兒非讓我來,一百五十平的大房子只有他和妹妹王雨菲住,確實太冷清了。而且這小子卧室佈置得跟個網吧一樣,電腦配置上我不太懂,我只知道這倆外星人主機和5k解像度的曲率顯示屏賊寄吧貴,連路由器都是八爪魚。活脫脫一個地主老財。

男生打遊戲么,一個人往往覺得沒意思,和兄弟們在一起打着罵著才是真諦。

那時候我每天都很有激情,有這些條件必須好好利用。

除了正常花銷,我工資的大半部分都用來買書,管理學、銷售學、心理學、文學……只要對我的成長有幫助,我全都看。我甚至買了不少菜譜,自己再看視頻研究研究,因此廚藝也得到了很大提升。

王元家的親戚朋友多,經常出去應酬。像我么,別人眼裏的窮親戚,沒什麼交際可言。

王雨菲因為學業繁重,基本上不會跟出去,所以王元不在,全都是我來照顧。

她的功課都是我輔導的,有時間我倆還一起練書法;她還特別喜歡聽我講故事,講我高中和大學的有趣經歷。

我沒來之前,王元他倆吃飯幾乎都是外賣和下館子,王元做飯不能說不好吃,只能說難吃,而且鍋碗瓢盆他也懶得擺弄。現在王雨菲愛上了我做的菜,我讓她每天上學前把想吃的飯菜寫下來,等放學回家就一定能吃到嘴裏。

而這些,都是王元不會陪她做的。

那幾天,我發現游婷有些不對勁。具體說不出來,男人也有第六感,雖然不強,但多少是有點。

我問她怎麼了,也不告訴我,有時候打電話還會莫名其妙給我掛斷。

我就納了悶兒,把日曆和備忘錄翻了個遍都沒找到什麼紀念日。

游婷好使小性子,有時候紀念日確實會忘,主要是一工作,瑣碎的事太多了,感覺自己整天被淹沒在各種事務中,而且現在花里胡哨的節日太多了。

說出來應該會被罵,但在這個時代,女性對男性的要求確實過多了。

一到這個時候,游婷就生悶氣,跟她說話也不理,我也不知道生氣的源頭在哪。

其實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要學會相互理解,像這種事,一方忘了,另一方提醒一下就好,何不化干戈為玉帛?而現實是我們總苛刻地要求另一半十全十美。

沒有人能八面玲瓏,顧及所有。

等游婷終於告訴我,卻是一個晴天大霹靂。

她說在家這麼久都沒找到合適的工作。這我理解,現在這個大環境,不少年輕人都不得不暫時在家啃老。

然後她爸媽就想到了更現實的問題——結婚,逼她去相親。剛開始她沒辦法,就敷衍着去了幾次,後來實在不勝其煩就和他們吵了一架,把我倆的事說漏嘴了。

游婷沒有明說,但我聽出來她爸媽應該對我不太滿意,現在說想要見見我,如果合適就把事情定下來。

很明顯,如果不合適呢?

聽完這些,我開始焦慮起來,之前想過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這麼突然。

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上。

見面之後我發現游婷面色不好,心情也不大愉悅,估計是因為這個事跟家人鬧得不愉快。想到這兒,我心裏涼了半截,也猜到了結果。

不管怎麼說,來都來了,我給自己打打氣,抖擻抖擻精神。游婷陪我買好禮物,在午飯之前到了她家。

午飯吃的相當尷尬。她爸媽對我不冷不熱,期間問了問家裏的基本情況。

最後問我有沒有車,有沒有房,有沒有存款,我徹底僵住了,這三個問題,但凡我能說出“有”就能交個滿分卷。可我沒有,三道送分題對我來說成了送命題。

吃完飯,她媽媽還跟我聊了會兒,以“門當戶對”的典故結束了話題。緊接着,她爸爸問我下午有沒有回家的火車票。

什麼態度我立馬就知道了。當我意識到不能和游婷再往前走時,精神已經恍惚了,我不知道那天是怎麼賠着笑臉從游婷家走出來的。

“你們太沒有禮貌了!”游婷把門一摔,出來挽着我的胳膊下了樓。

我那會難受的說不出來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走了一段路,游婷突然蹲下來開始哭,我才明白難受的不止我一個人。

我輕輕撫摸着游婷的頭髮,把她拉進懷裏。

“對不起,小倉鼠,我可能……以後沒辦法陪你了。”我更咽着說。

人總是習慣想當然吧,在期望中幻想出一個令自己滿意的結局,但現實往往截然相反,清清楚楚給你一板磚。

她媽媽說的對,結婚應該門當戶對。游婷家庭條件是優越的,而我除了一個幸福的家庭什麼都沒有,我確實配不上她吧……

“不不,你別這麼說…我去勸我爸媽,他們會聽我的,從小他們就聽我的。”游婷猛地從我懷裏掙開,捧着我的臉說到。

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的臉,一定是蒼白無力的,我擦掉她臉上的淚水:“傻丫頭,認識你已經是我最大的幸運了。”

我哭着吻她,發泄似的、爆發似的、饑渴似的、擺脫似的……這一吻有太多不舍和不甘。

“會有這一天,是你爸爸媽媽替你做了壞人。回去吧,回去吧。我們暫時先不要聯繫了。”我把她推開。

“不要!萬良,你別走,萬良!”她歇斯底里地大哭,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我忍着心痛把她指頭掰開:“不準跟過來!”這是我第一次吼她“快回家去!”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跑開了,留她一個人蹲在那裏哭。

“我愛你,我愛你……”我嘴裏喃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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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與銅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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