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脫險
見他吐出來,喬芸趕緊抽出手。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能吐出來就說明死不了,起碼酒樓是保住了。
一旁小廝早早就將痰盂移到了床榻下,扶着這錦衣小郎君伏在痰盂上大吐特吐。
又有一名小廝打來一盆清水,端到喬芸跟前。喬芸見狀,連忙洗了手,用手帕擦乾。
正在這錦衣郎君大吐特吐的時候,去請大夫的人回來了。
仍是那個江湖俠客打扮的少年,帶着一個二十歲開外左右的男子,身形纖瘦,面上無須,一身縹色葛布長袍,洗得都有些泛白了,親自提着藥箱,所經過之處隱隱留下一股藥箱。
這男子甫一進門,立刻就注意到了剛剛吐完躺回去的錦衣郎君。
喬芸見專業人士來了,自然退開在一旁,道:“大夫,這就是病人。”
男子幾乎是撲到了榻前,廢話毫不多說,立刻給他搭脈。不多時,他眼神一暗。
華服郎君忙問:“大夫,你知道我阿兄是怎麼樣了嗎?他是吃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
大夫沉聲道:“是附子中毒,攝入過量,且是急性發作。”
這華服郎君聞言,腿都軟了!
附子這味藥材的毒性可謂是大名鼎鼎!千年以來,死於附子中毒的人不計其數。
不說別的那些小案件,他們讀史書時都會讀到的最典型的附子中毒案不就是漢宣帝劉詢的“南園遺愛”這個典故嗎!
如今得知自家阿兄居然是附子中毒,他已經覺得自己手腳冰涼了。
華服少年顫抖道:“大夫,那他的毒可還能解?”
大夫卻在診完脈象后,臉色略有緩和,他定定地點了點頭:“我有。剛才是誰給他催吐的?”
幾個少年立刻都把視線投向了一旁的喬芸。
方才那攔住喬芸的藍衫郎君更是出聲質詢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大夫搖搖頭:“不。緊急催吐的方法做的很對,接下來就是讓他趕緊繼續吐,吐乾淨。”
得到了大夫的肯定,藍衫郎君反倒臉色一青,又退到人群後頭去了。
說著,他將隨身的藥箱放在一旁桌上打開,從裏面取出一根銀針,在蠟燭上火燒了一遍,來給錦衣郎君施針。
大夫解開錦衣郎君的衣裳,左手中指有力地按住位於肚臍上方的中脘穴,將銀針戳刺進去。
“來個人,聽我提點按他胸膛,助他呼吸。”
喬芸立刻跳了出來:“我會我會!”
不就是人工呼吸嗎,她小學急救課教過!老師還拿假人讓他們試過。
於是她繞到軟榻前,挽起袖子,雙手摁在錦衣郎君心肺的位置,手掌根貼緊患者胸廓肋骨上,順着他微弱的呼吸節奏用力的一起一伏,反覆按壓。
大夫本想呵斥她小孩子家家別添亂,可一看這手法居然如此嚴謹,雖然明顯有些生疏,可步驟方法一點兒都沒錯。
才按了幾下,方才歇下的郎君又翻過身,抱着痰盂大吐特吐。
大夫將銀針拔出,命一旁的小廝扶着他吐,又沉聲道:“取一鍋綠豆水,要用綠豆粉沖泡,用開水,沖得濃濃的。另外再要一鍋白菜湯,煮爛煮濃,一併端過來。”
小廝應了一聲,撒腿往後廚跑去。
白菜和綠豆粉廚房裏都是縣城的,綠豆湯沖得快一些,很快就端了上來。大夫指揮小廝將綠豆湯盡數給錦衣郎君灌下,讓這郎君繼續吐。
喬芸在一旁小聲道:“這是不是洗胃?”
大夫又看了她一眼,沒吱聲。
不一會兒,白菜湯也端過來了,大夫同樣指揮人沒命地往郎君肚子裏灌,與綠豆湯一樣,這白菜湯也是邊灌邊吐,剛灌下去就吐出來。很快,一盆痰盂吐滿,趁他被灌湯的間隙,趕緊又有人換了新痰盂上來。
隨着時間的流逝,綠豆湯、白菜湯都已經灌了一鍋半,大夫一邊施針,一邊吩咐道:“來人,去抓藥。”錦衣郎君的弟弟趕緊撲了過來,道:“什麼葯,大夫說,我記着。”
“炙甘草六千,綠豆六錢,防風六錢。此乃一付葯,抓了葯拿來讓后廚用水煎了端過來。”
“是!”少年連滾帶爬的站起來,準備出門。
喬芸連忙道:“藥鋪離這裏有些遠,你騎酒樓的騾子去吧。”
華服少年感激地點點頭,奪門而出。
很快,葯煎好了端過來,大夫給錦衣郎君灌下去,他總算不吐了,虛弱地躺在榻上。
雖然此刻他臉色仍有些蒼白,但那不詳的灰敗之色已經褪去。而且這時候他的胸腔也開始有節奏的一起一伏,呼吸順暢了起來。
這就是脫離險情了。
幾位少年兼酒樓的群眾紛紛鬆了口氣。
還好救過來了!
大夫神色淡然,神情並沒有因為這些誇讚而顯露出半分倨傲,而是淡淡道:“他無礙了,休息一會兒就能抬回家裏。”
隨後,他搖了搖頭,有些嚴厲地訓斥道:“你們也絕,給他胡亂吃藥!如此巨量的附子,起碼也要煎滿一個時辰,與其他君臣佐使同煎之前還要先獨自熬夠一盞茶的功夫!若非如此可要禍及性命的!”
喬芸立刻矢口否認:“這玩意絕對不是我們這裏里的,我們是酒樓,不是藥鋪,從來沒有哪個菜的食材要用到附子!若是諸位郎君不信,我可以將后廚的食材拿出來讓你們看個清楚!叫官差來搜我也敢這麼說!”
說著,她就指揮酒樓里的夥計們去后廚打開食材倉庫,將米面菜蔬、雞鴨魚肉等食材一箱箱、一筐筐地堆到鼎食記門口。
還有個茶博士在門口高喊:“諸位鄉親們,你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們儘管翻看,這些每日做菜的原料里,可有附子這等藥材?”
幾位少年郎君自然也知道,附子這種東西能出現在酒樓里實在是不可思議。
這中毒的郎君的父親雖然高低是個官,可卻是個天天閑得泡茶的閑職,兄弟倆平日裏也沒有得罪過人,酒樓沒有任何理由去害他。
幾個郎君紛紛低下頭,沖喬芸和被他們打傷的彭掌柜道歉,一位少年還說願意出錢請這位大夫再去給彭掌柜治傷。
提到這個救了兄長的大夫,做弟弟的自然感激不盡,他連連作揖,問:“這位大夫不知是何人?是薛兄的人請來的嗎?”
大夫還未說話,方才那名跟着進來的江湖俠客搶先開口了:“什麼薛兄,這大夫是我請的!他姓蘇,是藥王谷出來歷練的弟子。我倆是舊識,此番來洛陽我也是為了看他,恰逢出了這件事,我第一時間就想到把他請來了。”
“原來是藥王谷的弟子,失敬失敬!”幾名少年紛紛行禮。
華服少年聞言幾乎要喜極而泣,強忍着才沒讓自己掉下淚來。
另外幾名少年也紛紛如同吃了定心丸,互相感慨一番,忽有一人說道:“不過薛兄不是更早的時候就讓人去請大夫了嗎,怎麼反而是這位後來的少俠先把大夫請來了?”
蘇大夫聞言抬了抬眼皮,道:“我就在離鼎食記最近的孫氏百草堂坐診,並沒有見旁人前來。”
孫氏百草堂在這一代也是有些名望的,經常做些義診的善事,出了酒樓大門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這裏。薛家郎君的派出去的小廝沒道理捨近求遠,繞去其他醫堂啊?
便有其他少年張望四周,問道:“薛兄,你的小廝……薛兄人呢?”
幾位少年面面相覷:“薛兄何時走的,也不打聲招呼!”
一時間,諸位都變了臉色。
看來這錦衣郎君是如何中毒的,答案可能已經要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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