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除了我的
雲今不是什麼善輩,但也決看不慣那些作惡之人,她一生殺人無數,殺過好人,殺過惡人,她也一直在等她的惡報。
雲今回屋后雲巍留在書房很久,子時才回的寢房。
兩日後,廷尉署聲稱瓊林坊一事疑點重重,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劉玉齊就是殺人兇手,以證據不足將人釋放。
今日不是個好天氣,天色陰陰沉沉的,有山雨欲來的趨勢。
街市上的人少了許多,想來是都覺得天氣不好,不願出門。
雲今今日穿的一身黑裳,此番出門沒有帶丫鬟,風有些大,撥動她的一頭青絲來回飄。
街邊的小販在吆喝着,商鋪的客人也來來往往,她一個人走在道上,沒有並肩同行的人。
路過瓊林坊時她頓下了腳步,看着緊閉的大門她陷入了深思。
被殺的那名女子是坊內老闆的女兒,老闆是京城裏頗有些名氣的酒商,而這瓊林坊便是其中老闆名下的一間酒坊。
在這個權勢滔天的宴京,像這樣的冤案又有多少呢,錢也大不過權,大不過勢。
那那些普通百姓呢?
聽說老闆的女兒頗有些姿色,劉玉齊早就看中了她的美色想要把人納入府里當個小妾。可人家雖不是世家小姐,可也是錦衣玉食長大,怎會甘願做個小妾。
聽說那晚那位小姐是去坊內後院才遇害的,那時後院沒什麼人,只是有人在前堂見過劉玉齊尾隨那小姐進了後院。出事後他被當成了嫌犯押進京兆府,因是大臣之子京兆府頂着壓力各種受限,最後押到了廷尉署。
很多人都疑惑,明明證據是充足的,廷尉署也準備定案了。不知為何卻出現了反轉,廷尉署聲稱劉玉齊是被冤枉的。
瓊林坊旁邊有條小巷,此時有哭聲從那裏傳出來,雲今一愣,抬眼望去,斜巷裏隱約能看到“歐陽府”這三個字。
宴京姓歐陽的不多,在瓊林坊後背的應是瓊林坊老闆的府邸,門口掛了兩隻白燈籠,牌匾上繫着白綾,陰喪的氣氛讓人心中十分壓抑。
天也陰了下來,烏雲霎時集結到一處,將光亮遮了個遍,風也變冷了,樹在不停地搖晃。灰色的石板路上驟然砸下了大顆大顆的雨滴,四月初的夏季迎來了第一場雨。
大雨來的很突然也很猛烈,打人個措手不及,路邊擺攤的紛紛收拾東西,快速推着攤車離開,行人躲進了商鋪。
有一個在外面玩耍的小女孩因快步跑的原因摔了一跤,雲今下意識地邁動了一下腳步,小女孩的母親很快抱起小女孩飛快的衝出雨中。
雨勢越來越急,沉重地打在她的身上,她駐留在原地沒有動,頭髮、衣服濕的很快。
雨聲將那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愴哭泣給遮掩住了,耳邊只有大雨砸入地面的撞擊聲,齊刷刷的,似老天也在哭。
她是無情冰冷的殺手,可也是懷捧着俠義之心的江湖人。歐陽小姐之死何其無辜,只因殺她的人權大勢大,就永無昭雪之日。
宴京城,比江湖還要可怕。
冰冷的雨忽然停了,砸在身上的沉重也隨之消失,她下意識地抬了抬頭。
入目的是一把淡黃色的油紙傘,傾盆的大雨被傘沿拉下一道美麗的雨簾。她驀然轉頭,一張俊美無害的臉映入眼帘,她詫異道:“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
偌大的街道上,行人早已撤出了雨中,只剩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和撐着油紙傘的一男一女。
雨霧朦朧,籠罩着他們,在孤寂寒涼的街上。
男子一襲白衣,高挑的身軀比女子高出將近一個頭,黑衣女子偏頭看着身後的他,因距離的近,某個角度看上去像是依偎在男子身上。
黑與白交織在一起,竟覺與這陰鬱的雨天應景。
男子清冽的聲音傳進她的耳廓,伴隨着大雨傾盆的嘩嘩聲,顯得有幾分濕氣:“這條街道是雲家開的嗎,為何本王不能出現在這?”
隨即他輕哼一笑,笑聲清朗乾淨。
雲今完全把身子轉過來正對着他,恭敬有禮道:“是在下失禮了,不知煜王身子可還好?大夫不是說傷的重,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嗎,這才七八日便可下床走動了?”
一連串的問話讓白朝一陣頭大,他抖了抖被濺到白色大氅上的水珠,對她無奈笑了笑:“你這問的那麼多問題,本王還真不知該回答哪一個好了。”
雲今有一瞬間被這抹笑驚艷到,白朝本就是一副妖艷的皮相,偏偏看着還很無害,今日他這一襲白衣倒穿出了霽月清風貴公子的模樣。
雲今只見過他穿紅衣,紅衣的煜王能蠱惑人心,驚艷才絕,讓人眼前一亮不自覺被吸引着,卻不曾想他也駕馭的住這素淡的顏色。
清風公子,溫良無害。
怪不得宴京中人都道煜王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別看他表面上看着無害又好看,實際上做起事來比狼還狠。
所以沒人敢得罪他,他是紈絝,也是魔王。
只是沒有人會想到,魔王對待自己心儀的人會化身成一隻單純無害的小綿羊。
“吶。”他手中捏着的傘柄朝雲今湊近了些。
雲今不解地看着他。
白朝無奈地嘆了聲氣,抬起另一隻手在她額前輕輕彈了一下,“讓你拿着傘啊,笨。”
周圍的溫度似乎更冷了些,雲今好看的鳳眸里漸漸染上一層冰怒,但很快眼裏的波瀾漸漸平息下來。
誰讓他是不可惹的煜王呢。
雲今也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栽在一個男人手裏,她的大事未成,需要在京中立足,不該招惹的人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她老老實實地接過傘,暫且不計較他用手指彈她額頭的事情。
被雨沖刷着的油紙傘矮了一截,白朝被玉帶束起的發端被傘骨頂了一下,他的脖子也跟着往下矮了一點。
他將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了她的肩上。
他傾過腦袋在她身前繫着帶子,距離近的能聽見彼此呼吸的聲音,白朝在她耳畔說話,聲音酥酥的:“你身上都濕了,不冷嗎?”
白朝的聲音很特別,清冽又乾淨,字字朗朗,帶着太陽的朝氣,是她聽過最好聽的男音。
“好了。”帶子系好后他站直了身軀,雲今很自然地把傘往上抬了抬。
雖然身上還是濕的,多加的衣服並沒有給她帶來一絲溫度,可她的心卻好像暖了一點,也軟了一點。
可是很奇怪,明明當日太子這麼做的時候她心裏是沒有任何感覺的。還來不及去多想原因,眼前的男子又開口了。
“以後不許隨便披別的男人的衣物在身上。”
雲今一頭霧水,可他不是才把衣服披在她身上的嗎?
許是誤解了他的意思,雲今伸手去解帶子:“那我這就取下來。”
白朝按住她欲拉繩帶的手,低頭望進了她那雙漂亮的鳳眸里,認真地說:“除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