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風雨狂
狂風依舊,暴雨如然。
雷聲時時怒吼,斷枝殘葉落滿一地,被洪水一衝,四分五散。東一堆,西一團。
地動山搖,就如天要塌下來一般。
周遭一切,如狂風中的柳絮,驟雨中的浮萍,岌岌可危,動蕩不止,她卻抱着易過新靜靜坐在狂亂的洪水中,如如不動,心若止水波瀾不驚。與周遭一切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
萬念俱灰,求死之心已經超過求生之念。最後一口氣吐了出來,人也就沉入了洪水之中。
狂風驟雨還在繼續,她卻一時三刻就要離開這個世間,哀莫大於心死。
山洪越來越大,暴雨任在傾瀉。這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雨,水位疾速上升,徐永艷早已淹沒得不見蹤影。
只在這時,半空裏一道長長的閃電從天而降,剎那間狂然插入洪水之中,耀眼的光芒把暗淡的天空瞬間照得如同晴天白晝。
驚天的霹靂萬音同襲,閃電尚未消失,一股水柱就洪水塘中衝天而起。伴隨着閃電雷鳴聲,直接插入天際。把這一小窪地的洪水都帶得所剩無幾,奇迹般如一根擎天之柱聳入雲霄。
就常理而論,一個狂雷自是打不出這個效果來的。當然不是懷疑它的威力不夠,而是這個效果並不是威力大小可以控制的。
這個原因得追究當時在水裏的徐永艷,她一心尋死,猛地灌了一口渾濁的洪水,五臟六腑得不到空氣循環,感覺就要炸開,說不出的難受。眼看萬事解脫,卻倏地發現腰部被人抱住,他思念電轉,忙伸手一探,正是易過新抱住了她。
她尋死覓活,不過就是為了他,見他突然能動,萬念復起,本能所致,把剛得到的北斗神功和隕石神能一併施放出來,真巧剛剛遇到那個狂雷轟擊,雙方相抵相融,人借雷之力,雷助人之威,就此乘雷衝天而起。
水柱勢頭剛緩,徐永艷就抱着易過新從高空的水柱頂探出頭來。睜開眼睛一看,上不沾天,下不着地,頓時就慌了神,反而本能性的去抱住易過新求救了。
此時的易過新比之泥菩薩過河還猶有不如。剛才抱她的腰,那是機能反應,是個難以解釋的現象。說是迴光返照的現象也有點強詞奪理。根本不是自身本能所為。
大概率是他的神識意念控制着銀河真氣的緣由,才有此一舉。
本來以她當前的能力,只要會稍微控制使用一點,也就能安然無恙的落下來。可惜她神功速成,完全不會駕馭使用,下落時撞到一根大樹桿后,兩人就此撞散了。
她有神功在身,關鍵時刻能保護自己。易過新就不能了,但他已經傷得不能再傷,再多傷害也不是傷害。
徐永艷幾番摔到地上,雖然疼痛,卻無大傷,只衣裳被刮破幾處,擦破了點皮,爬起來找易過新時,哪裏還看得到。
大雨如注,山洪泛濫加劇,已不知被沖刷到何處去了。她抓住一棵小樹放眼搜尋,四處里找不見,驚慌失措下大叫起來。
不過她知道他聽不見。想要呼喚救命,她也知道這四野無人,何況下着如此大的暴雨?
她萬分猴急,惶恐無措,一聲“哥哥”叫不完,哇的就哭了出來,眼淚混合著雨水滾滾而下。
她不住的揩擦,不住的搜尋,生怕就一個眼花,錯過了易過新的一絲蹤跡。顯得無助至極,與剛才尋死時的冷靜鎮定大大有違。
突然,一個黑點進入她的視線,雖然只是一瞬,卻也能判斷那是易過新的衣服,她一個驚詫,就着洪水連爬帶滾搶撲上去。一探手揪住了他的衣角。扯了扯,才發現是一塊掛在木樁上的衣服,高漲的情緒一下就跌落到低谷,沮喪萬分。
前方坡下洪水如江海泛濫,翻翻滾滾,令人觀之頭暈目眩,她癱坐在洪水中冷靜一想,他哪裏還會活命,情急眼花,都是錯覺,一切不過是南柯一夢,如鏡中之花水中之月。
慢慢的,死灰之心再度升起,不過這次她沒有等死,因為她死也要找到他的屍體,要和她死在一塊。
於是跳進旁邊的洪水溝里,和飄滿雜物的洪水混合在一起,隨波逐流。有一搭沒一搭的探出頭來,后坡一棵合抱不過的大樹因根部被洪水沖刷嚴重,正快速倒將倒下來,隨着轟隆隆之聲剛好將她壓住卡住,將將剩得一個頭出來喚氣。
她這時體內有翻江倒海之力,一旦受到外部環境勢力施壓。自然而然會護住四肢百骸及五臟六腑,只是心灰意死之下,她並不知道。
掙扎幾下,反而越壓越緊,大樹死死的壓着並卡住腰部,連呼吸都不順暢,越來越難。翻翻滾滾的洪水夾裹着無數的石土雜物,不住的在她身上撞擊。
一會子時間,情況立變,因為這棵大樹阻擋的原因,導致洪流水路錯位,砂石泥土迅速將她掩埋起來,把卡住她的這一片區域變成了沙灘。她試了兩下,發現只要力道再大一些,就能掙脫出來,只是裙子就沒法一起掙脫出來了。
如今被死死的壓住,而且還沒有穿在正位上。若強行掙脫出來,下身必然是光溜溜的。
易過新已然不在,想想如此,還是死了乾淨,這般掙脫出去,如何又見得人?
果然是天隨人願,剛這麼一想,側頭就見到後面一堵土丘滑移下來,那是要活生生將她埋了的節奏。
那已經是花容失色的面孔上,突然淡淡的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笑容,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大雨夾雜着風聲,雖然雨勢減緩了很多,卻沒有收住雨腳的勢頭。風雨聲中,隱隱約約有人在叫喚:“妹子...妹兒!永艷妹妹,寶貝妹子...!救救我...!救救......。”
徐永艷聽得心神澎湃,可還沒聽完,突然所有的一切喧嘩,戛然而止,天地萬物瞬間陷入漆黑死寂。那一堵土丘已然將她埋沒。
但是她聽到了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對她來說,已經能撼動五嶽了,一下就喚醒了體內的荒古。丹田內息一動,隕石之能瞬間激蕩至全身,隨着她身子彈起,那土丘竟被轟了一個大坑,如蛟龍出海,凌空拔起,帶得泥沙洪流濺射四方。
徐永艷發功時,緊拽着褲裙,卻也只忙得半邊裙子在手。看看自身上下,就如爛泥田裏爬出來的小孩一般。下身衣不蔽體,泥污卻掩蓋不了豐腴的輪廓。
看了自己一眼,心思竟瞬間回到童年,兒時情景歷歷在目,回憶小時候易過新大老遠帶她下山捉泥鰍的場景。
那時候,易過新就和她現在差不多,滿身都是污泥。想着想着,竟傻乎乎的就笑了。
她把半邊裙子裹住下身,心想要是給易過新看到可不好,順着下游找了一會子,老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在一處草叢邊找到了他。
雖然只是個屍體,她畢竟還是驚喜,畢竟她死裏逃生幾次才找到的,沒來由不高興,至少可以和他死在一塊了。
她將他小心翼翼的抱起來,全身摸查,顧不得隱秘部位,全都摸查,確定了沒有較大傷口。隨即安心許多,雖然知道是自欺欺人,但他就是覺得,他還能活過來的樣子。
一陣探摸排查后,她訝異的發現,他斷碎的骨頭肢體也已復原。
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之是喜極而泣。將他已經破爛的衣裳分一些下來自己穿裹住,然後背着他一步三滑的走在風雨中,凄凄落落的離去。
雨腳小了很多,但兀自在下,回顧四野茫茫,她不知道何去何從。桑楊村在哪個方向,她也已不知,要不要去到那裏,對她來說已無關緊要。目前是急需找個地方安頓易過新,無論哪裏。
暴雨過後,天空雲層迅速散開,山邊一縷陽光照射下來,一道彩虹越過山丘,架起一座天橋,五彩斑斕,耀眼奪目。
她正好沒去處,避開洪水,尋條路就朝彩虹方向走去。
她心亂如麻,全無主張,漫無目的地走着。
夕陽將她的身影長長的拉了出去。泥濘不堪的道路,讓她雙腳全是污泥,越發的顯得落魄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