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牛在八歲之前沒有名字。或者說有很多名字。他的兄弟姐妹每次惡狠狠地叫他的時候，木頭、蠢貨、臭豬、賊老鼠等等都被他當作自己的名字。甚至他的爹叫他野貨，也是他的名字之一。

不過，牛以為自己的名字叫做我的兒。這是母親每次這樣叫他的。

這些在牛八歲那年全都變了。

八歲的生日剛過，第二天，牛的母親帶上牛，要去魯國的都城。牛的兄弟姐妹為此很不高興。他們圍住母親問，憑什麼要帶這個人去都城。牛的母親沒有理睬他們，拿起昨天夜裏準備好的乾糧，兩個人上路了。

一路上，牛沒有說話，他母親也每說話。雖然兩個人都不說話，可是牛的心裏一直在翻騰。

牛和自己兄弟姐妹的相貌差異，從兩歲的時候就開始一天比一天明顯。他的兄弟姐妹都是濃眉大眼高鼻樑，個子都很挺拔。唯獨牛，身材矮小而且還有點佝僂，淡眉毛，稀疏的頭髮，嘴巴撅起，額頭往前奔出一截。也許是每天被呵斥的緣故，整個人都緊緊地縮在一起，眉眼也從來每舒展過，一幅天生苦命相。

牛曾經問過母親：“為什麼我長成這樣？”

他母親說：“你的命跟他們不一樣。你是土命。你命中的土，不是一般的土，是都城城牆的土。”

看見牛依然困惑的目光，他母親接著說：“你一滿月，我就找三老中間負責占卜的先生問了，他給你算的。他算得可准了。他說，你是土命，小來受折磨，八歲開始富貴，好運氣一直要持續到你三十歲。三十歲有個坎，要是過了，就一直富貴到晚年。”

牛不相信。

母親又說：“算過命，我才想起當年生你之前，做了個夢。我夢見自己餓得發慌，看見一個籃子裏裝滿了胡餅。我拿起一個，咬了一大口，咬了才發現，這胡餅卻是土做的。結果，沒幾天就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