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色少年

關於父母不幸的婚姻，明鏡總結了五個字：上輩子有仇。

父母婚姻的這場“戰爭”煎這個家庭太久了。當它結束的時候，大家都出奇的冷靜，每個人都顯露出“戰爭”之後的疲累感。既然都是輸家，也沒什麼好指責的。但是，“戰爭”之後重建當中，有一個棘手問題被雙方忽略了。

明鏡（他們的兒子）歸誰？

新聞聯播里常說，某某地被炸了，就會出來一個組織宣稱為此事負責。明鏡心想，兩個人離婚，等於聯手往家裏扔了個炸彈，至今也沒見誰站出來說負責。

（瞧瞧這命，真不咋地）

本來，解決方案無非是男方和女方誰負責，可半路出現了第三方.......

明鏡說：“小陳老師，你湊什麼熱鬧？”。

小陳老師笑着說：“我們家老陳同志，生了我這個姑娘，那叫一個後悔，他喜歡兒子，我想把你撿回去，送給他”。

陳芷溪，皮膚白皙，身材豐腴勻稱，一張美麗的臉上，擁有一雙令人為之傾倒的眼睛。烏黑的長發，輕妝淡抹，上身一件紅格子襯衫，衣角系住，露出白皙的小腹，下身穿一條發白的牛仔褲，有一種看似不加修飾、實則高貴典雅的氣質美。尤其那雙眼睛，自信之中，透着一絲冷峻。

她是明鏡的班主任。今年21歲（師範剛剛畢業）。明鏡叫她小陳老師，只因她比明鏡只大六歲，而那會兒，十五歲的明鏡還是未成年人，需要監護。。

陳總工程師，在沙發上迷迷糊糊之際，被一陣開門聲吵醒。

一個十五歲左右的男孩，站在他面前，叫了一聲“陳伯伯好”。老陳一看，這孩子不得了，一雙深不見底的大眼睛，就像一潭碧水，透着聰慧和憂鬱。

誰家的孩子？

芷溪說：“老陳同志，我知道你喜歡兒子，我給你撿回來一個”。說完爽朗地笑着。

陳工站起來摸着明鏡的臉，左瞧瞧，右看看，喜歡的不得了，像得了寶似的。

怎麼回事？快跟我說說。

芷溪說：“這孩子的父母離婚後，各自成了家，誰帶着都是累贅，想要把他放在姥姥家，姥姥歲數大了，也就能讓他餓不死，其它的也管不了。我想着你定會喜歡這小子，所以，自作主張，給你帶回來了”。

芷溪接著說：“我已經跟他父母協商過了，他們同意我們來撫養。也簽了協議”。

此身安處即是家。

從那以後，明鏡與陳家父女相依為命。暫時忘記了父母離異后給自己帶來的痛苦。

陳工一有空，就逼着明鏡跟自己下棋，輸了就讓他倒立。

芷溪經常數落他爸：“這孩子的眼睛，將來要是落下個毛病，你能負責嗎？”。

陳工自從有了明鏡這寶貝，生活有了生趣，打了雞血一樣。軍人出身的陳工，動不動就把明鏡拉出去，整一個5公里越野。累的明鏡覺不夠睡，白天上課打瞌睡。後來，芷溪生氣地說：“就算不是親生的，你也不能糟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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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工牛眼一瞪，說：“男孩子，沒有好筋骨，怎麼能幹好工作？”。

芷溪嗔怒，說：“我不是說鍛煉不好，他還是個孩子，你動不動就給他整個5公里越野，累壞了怎麼辦？再說了，你開着越野車，弄根繩子牽着他，讓他後面跑。別人看見還以為是逃犯”。

陳工說：“你怎麼知道我用繩子牽着，你看見了？還是明鏡跟你訴苦了？”。

芷溪說：“那小子什麼事都不跟我說，是我跟蹤了你們”。

父女倆經常急赤白臉地爭論。

明鏡習慣了，他甚至有點嫉妒他們之間那看似爭論，實質是父親對女兒的寵溺。

玩單杠、舉啞鈴，偶爾越野跑，男孩子興趣所在，即使累點，明鏡也樂意接受。他最受不了陳工逼他讀馬列、毛選。陳工經常說社會那點事都在這裏面。他說你將來若遇到困難，走上了人生逆境，讀讀這些書，即使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也會得到鼓舞。

起初，明鏡抗拒，不接受，讀不進去。後來漸漸喜歡上了。

讀高中以後，明鏡開始住宿，每周才回一次陳家。

有一回，明鏡問陳工一個很新的問題。

他說：“我們在互聯網上面對每個id時，不論貧富、美醜、學歷.、出身.........這是否意味着，互聯網消滅了階級？”。

陳工說：“馬列主義的核心價值觀是什麼？”。

明鏡說：“實事求是”。

陳工說：“你有意忽略每個id背後真實的人，忽略他們的美醜，善惡，忽略他們不同家庭出身，忽略他們的窮富，已算不上實事求是了，想要論述階級是否被消滅了，你要先了解什麼是階級？”。

陳工說：“所謂階級的定義，簡單概括就是人們在社會中，由於所處的地位不同和對生產資料關係的不同而分成的集團，如工人階級、資產階級等”。

明鏡覺得不難理解階級的這樣的概念，例如同學郭曉婷。

郭曉婷，富豪的千金。因為胎投的好，從小就過上了富足的生活。用陳工的話講，她是典型的小布爾喬亞（即小資產階級）。此時，她開着一輛紅色寶馬，正在校園裏拉風。看見明鏡過來，一腳剎車，停在了明鏡前面，特別囂張地說：“我要泡你”。

明鏡笑嘻嘻說：“泡本帥得有點資本，就你這樣一身排骨，哥還不喜歡。再說你爸的錢還輪不到你禍禍，你哥那敗家子還惦記着呢”。

郭曉婷輕蔑地說：“泡你還用我爸的錢？我零花錢就夠了”。

明鏡說：“還好意思說，你零花錢不是你爸的嗎？等你自己有錢了，再來擠兌我”。

郭曉婷一臉不解的說：“我就不明白，你的驕傲有出處嗎？”。她的潛台詞是在說，你的家庭沒錢沒勢憑啥瞧不上我？

明鏡沒接郭曉婷的話茬，因為這話題太沉，太大。

一時半會兒他解釋不清楚。他用無產階級乾淨的手，掐了一下郭曉婷拜金的臉，揚長而去。

郭曉婷在車裏氣的直罵，正在這時，跟郭曉婷他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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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的趙續生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上，一臉不屑地說：“一個窮小子，哪裏配得上你？為他生氣值得嗎？”。

郭曉婷沒好氣地說：“你爸手裏的權力，是人民賦予的，又不是你的，你又哪來的優越感？馬列課你白上了嗎？”。

萬米比賽場上，八名決賽運動員，正在檢錄.......

廣播裏正在介紹隊員：“24號趙續生，校記錄保持者，也是省紀錄的保持者”同學們一片歡呼聲，高二學生趙續生，在高一時創下的記錄，就好像學校一張靚麗的名片。

身披17號紅色“戰衣”的明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個新人，沒有輝煌的過去，只有嶄新的未來。他沒有揮手致意，在趙續生後面出場，揮手顯得多餘。他一邊做着準備活動，一邊用手遮住陽光，望向看台，他覺得小陳老師一定會來。

小陳老師戴着墨鏡，打着一把遮陽傘，坐在看台最後一排，等着萬米比賽開始。

發令槍響的時候，明鏡猶豫了一下才跑出去，因為他習慣的是汽車引擎和繩子。

五年的越野跑訓練，讓明鏡可以不用分配體力，向著勝利，跑就完了。

第一圈，他和趙續生在一個梯隊，明鏡跑在前面。第三圈時趙續生為了分配體力，故意跟在第二名身後，他認為明鏡不懂技巧，蠻跑會體力不支。五圈、十圈、十五圈、二十圈..............明鏡始終跑在前面。當趙續生想奮力追趕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32分17秒

明鏡打破了由趙續生保持的省記錄（36分06秒）。

廣播裏的女聲已經喊到嘶啞，除了一個勁地喊“明鏡、奇迹”就不會別的了。

全校師生許久才從興奮狀態里出來，緊接着郭曉婷把運動會推向了第二個高潮........

只見她風一般地跑向明鏡，不管不顧，摟着明鏡就是一吻。

全場又一次沸騰.............

看台上的陳芷溪站起來，替老陳同志，給明鏡敬了個軍禮，老陳要是看到多好啊！這份成績也有老陳的一半。他出差半個多月，一點消息都沒有。唉！每次都這樣，他出差等於失蹤，他不回來，你也找不到。

明鏡擠開人群，獨自一個，在跑道上走着.........

芷溪知道，此時此刻，明鏡的心情是翻湧的，一個長期被家庭忽視的少年，忽然被人追捧，他需要時間適應。

在遠處還有一個人，盯着他看，她不敢走進，她怕明鏡罵她孟浪。然而，郭曉婷的孟浪不是愚蠢，卻是精明。她只是用她擅長的方式去“佔有”，去宣示“主權”而已。對於郭曉婷的追求，明鏡感到無所適從。但她敢愛敢恨的秉性，明鏡是欣賞的。有時，他很享受他們之間的調侃、耍笑，會讓他變得輕鬆起來。

明鏡也想老陳了，這周末他想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