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陶府
易爭爭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她之前聽到舅舅提到過這個陶萬瓶，家裏是做陶瓷生意里，在跡城這種皇城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你是富商陶萬瓶家的丫鬟？”
“是。”
“那你每個月的月銀豈不是很多？你怎麼沒有錢去請大狀幫你打官司呢？”
“易姑娘，我每個月的月銀基本上都會給父母寄去，他們身子不好，還要買昂貴的湯藥，自己只留點點碎銀子找長姐。”
“哦……”
“幾天前，府中管事說下個月是夫人生辰，陶府上下都要大清洗，我就被分到了老爺專門珍藏寶貝的暖閣，誰知道，老爺最喜歡的一個鎏金青花瓷碎了……”提到這裏蓮心就眼睛紅紅的，指甲在自己的絹帕上不停地繞着，懊悔不已。
“你把你家老爺的花瓶打碎了？所以呢？你難不成還要狀告你老爺？”
“不是的，我沒有！”蓮心猛地站起來，眼眶泛着紅，“易姑娘，我就一個貧苦家的女孩子，到有錢人家做事，肯定是小心小心再小心，而且管事叮囑過我，那個花瓶是老爺最喜歡的，三年才出一次窯，我怎麼可能笨到去打碎呢？”
“嗯……那當時可還有別人在？可以幫你作證？”
蓮心局促着，“壞就壞在這裏，老爺的暖閣只有一把鑰匙，沒有老爺的同意，府中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攪……我……當時只有一個人……”
“陶老爺讓我賠三十兩銀子，還要去月華寺懺悔七日，不然就到衙門裏告我摔壞他的寶貝花瓶！”
蓮心傷心地哭泣起來，“我根本就不敢碰那個花瓶，是花瓶自己掉下來砸碎的，怎麼就怪我呢？我就算是個丫鬟，我也沒有賣身給陶家，就算是被打被罵也就算了，但我也不能被人這樣冤枉呀！”
“……”易爭爭盯着自己只寫了幾排字的記錄，將毛筆立在自己的人中處，嘴唇翹起夾住，凝神思考。
“易姑娘，我沒有三十兩銀子，就算有我也不賠！我沒有做就沒有做，以前商皇后在的時候不就說了嗎？跡國的建立就是為了保護女子和弱者，我需要一個清白！求易姑娘幫我打贏這場官司，我要反告陶萬瓶老爺污衊我！”
“丫鬟狀告老爺，還是有點意思的。”易爭爭最後在那張紙上畫了一個問號，然後笑了笑，“行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蓮心姑娘，這事兒，我暫且應下。”
“謝謝易姑娘！”
“反正這是我生平接的第一個官司，有意思就對了！”易爭爭吃掉最後一個冰糖葫蘆，一蹦一跳地就往外走，“放衙了，回家吃飯啰！”
“第一個官司？”蓮心再次看了看剛剛易爭爭寫的，就幾個字，一個大大的問號，基本上和沒寫一樣……“就算是免費……也不能太不靠譜吧……”
……
陶府。
“老爺，聽說蓮心去衙門裏找了狀師打官司，現在整個大街都知道我們家出了個要狀告老爺的丫鬟！”陶夫人為陶老爺捏着肩膀，想着左鄰右舍的眼神，接連嘆氣，“要不就算了？那花瓶，大不了再等三年，不再讓人打碎了，你覺得可好？”
“好什麼啊，夫人啊，我們是那種缺錢的人嗎？這些年我做的好事還少嗎？整個跡城都知道我陶萬瓶是個大善人，所以大善人就該受氣嗎？我是在乎那三十兩銀子的人嗎？我不過想小懲大誡一些，敲打一下府中上下，蓮心那丫頭，一點都不戀主僕之情，還要與我打官司，我若是怕了，那日後怎麼在跡城立足？什麼都別說了，她要打就打，誰怕她！”
陶夫人向來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性，聽到丈夫這般態度堅決，便也只是嘆氣作罷。
一直躲在牆角里偷聽的尹爭爭撇撇嘴，擎着手中的芭蕉葉，緩緩從牆角移出來。
在夜色下，她在陶府的院子裏踱步。
雖是春日，但天黑得極早，像潑了墨的壁畫，夜晚的風吹入衣仍是生寒，易爭爭裹了裹衣服，開始思忖起來。
尹爭爭回到家裏，就讓舅舅去打探了陶萬瓶兩夫妻的事情：這陶萬瓶是二十年前來跡城做生意的，原本只是做小店鋪賣賣花瓶，後來生意越做越大，還拿下第一大窯的代理權，成為跡城有名的陶老爺。
陶萬瓶有錢后，這些年一直做善事，每個月都會給月華寺提供香火和吃食，旱災洪災，都施粥助民。只要在街上提到陶氏兩夫妻，大家都會豎拇指直稱大善人。
這樣的人，會冤枉一個小丫鬟？
而且別人也沒有提出很過分的要求，賠錢和反省都是常理之事，這場官司，可不是想像中那麼好打。
該怎麼去破呢？
“喂，那個新來的，你在院子裏轉悠幹嘛？快過來將這些衣服都洗乾淨！”
管丫鬟的陳媽使喚着易爭爭，易爭爭都忘記自己是以丫鬟身份混到陶府的，嘿嘿笑了兩聲，便乖巧地跟着走到洗衣房了。
“這位是敏心大姐，你和這個新來的都幫敏心的忙吧！”
敏心至始至終都埋着頭在洗衣服，約莫三十歲的樣，很是穩重。她身邊還有一個穿着紅色衣服的好看丫頭，一雙眼睛黑漆漆的，古靈精怪極了。
“這麼多的衣服，我們三個人洗？”尹爭爭看着堆積如山的衣服，攤手驚訝道。
“府中上下所有人的衣服，都歸我們洗，你們就知足吧，現在是春日，若是冬日，幾乎是從早上洗到晚上。”
易爭爭瞧着敏心的頭頂，眼珠子轉了幾圈，挽起袖口，便與她並排坐着，隨便抓了一件衣服洗着。
“敏心姐姐，你來這個陶府多久了？”
“六年了。”
“啊，那你一定對陶府很了解咯？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府中的情況啊？”
敏心上下打量着易爭爭，十分警覺地沉默着，將手中的洗衣棒打着衣服，倒是飛濺出了許多水滴，逼着尹爭爭離她遠了些。
還真是個有着防衛之心的女子！
“敏心姐，我來幫你洗這些衣服吧，長久坐，對腰不好，你先休息一下，我這裏還有一個蘋果，你解解渴。”那個紅衣女孩突然堆着笑容，十分殷勤起來，和剛剛尹爭爭瞧着她的冷漠狀態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