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離開
燕青尋聞言緩緩睜開眼睛,看着已經鬍鬚皆白的張震坤久久未回話,武侯也不急,就坐在對面靜靜等待着,大概過了半盞茶的時候,燕帝才開口說道:“沒辦法,瀟兒還未懂事的時候你兒子就已經是威震邊塞的閻羅將軍,咱們是在兵營中相識的,朕也是馬上皇帝,正因如此,早些年的南征北戰給這副身體留下了無法恢復的創傷,朕的生命已經快走到了盡頭,而你卻還如此健康。”
“皇族燕氏一脈雖然子嗣眾多,但朕十子皆亡,待我們這些老傢伙死去,‘燕’怎麼可能斗得過‘張’呢,哪怕你們父子信誓旦旦,但一絲的變故也不是我能賭起的。”
“為什麼?”
“因為朕是皇帝!”
張震坤聞言一怔,隨後苦笑道:“說來說去,還是因為這個位子。真是應了那句話,一將功成萬骨枯,也是我忘了,你是皇帝啊~”
武侯抬頭看向燕帝。
“帝幼臣壯、權利禍心。哈哈哈,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不過成王敗寇而已,動手吧張震坤,給朕個痛快!”燕青尋說著又將眼睛閉上。
張震坤仍然沒動手,搖了搖頭說:“不必了,我們兩清了!”
“嗯?”燕帝聞言疑惑的睜開眼睛。
然而這次武侯卻沒看向他,將頭低下喃喃道:“前方路冷,慢行……”
空
剎那間,燕青尋只覺得心臟一顫,緊接着雙眼開始模糊,身體也向後倒去。
生死之間,往事如過眼雲煙,燕青尋忘卻了一切,唯獨記得軍隊路過的那片翠綠草地,和在草地上飲酒的二人。
“一生霸業終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真是一段……漫長的旅程…”
撲通一聲,一代帝王就此隕落。
噗
與此同時對面的張震坤也猛地吐出口黑血,而後雙眼迷離,竟也要倒。
“爺爺!”
遠處的張邪看的真切,一個箭步竄出,但卻被張震坤伸出手掌制止了。
“額……這是喪命的酒,我比他修為高些,但也只能多支持片刻,邪兒,聽我講!”
“爺……爺爺!”
張邪在張震坤三步之外雙膝而跪,一頭磕地。
張震坤艱難的挺了挺身子,語氣平緩了些才開口說:“邪兒,爺爺累了,不能再陪着你了,這是我的終點,但卻是你的起點,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我孫兒切記,哪怕前路儘是黑暗你要也衝過去,哈哈哈哈……前路漫漫亦燦燦,邪兒……”
張震坤還要說些什麼,但卻再也說不出來了,那卡在喉嚨處的話永遠的咽了下去。
“爺爺!”
張邪抬起腦袋,瞪着略紅的雙眼喃喃道:“樹欲靜而風不止,老爺子,你這手可把孫兒騙苦了……”
這時,燕十四少也從一旁走了過來,並沒有去看自己駕崩的‘父王’,而是對坐逝的張震坤鞠了一躬,隨後說道:“當生則生,當死則死;武侯……您夠洒脫!”
燕帝與丞相雙雙斃命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三國,而在這個時間段里,燕十四少也順利登基,改國號——龍啟;封:「燕帝」!
塵埃落定,張邪將老爺子的屍體埋在北門外的城牆下。
時立冬節氣,冷梅花開。
北城門旁,張邪坐在老爺子的墳前,開了一壇梅花釀,倒地半壇,隨後飲了一口說道:“您老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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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這座城半輩子,死後也護這一方吧,這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此後張邪又在燕都停留一個月,白天幫着小桃子處理[桃煙]的事情,晚上則教其修鍊。
這一個月中,張邪藉助十四少新晉燕帝的威望,先是將失去司徒知日坐鎮的司徒家挫敗,順利接手了司徒家[鹽]之一脈,而後又將自己之前在鐵匠鋪秘密改造榨油機拿出,在燕國各地的桃煙糧鋪均擺放幾台,以百姓們還債的胡麻和芝麻為本錢,逐漸的也掌握了[油]之一脈,就這樣,柴米油鹽四條命脈均落入桃煙之手。
這一日,張邪讓小桃子將桃煙的一切收益擬成紙張契約,分為十份,讓她自己留下兩份,剩下的八份則全由張邪帶走。
張邪帶着桃煙近八成的既得利益來到皇宮,面見當今燕帝,燕十四。
如今的燕十四已然不是一個月前的十四少。現在的他威風八面、帝氣凜然,面對張邪的到來一副早有準備的模樣,笑問道:“張卿近來可好?”
“托陛下鴻福,張邪一切安好。”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兩人客套了幾句后張邪便將契約拿出,隨後讓太監遞給燕十四。
燕帝接過手中的契約整整看了半柱香的時間,任是皇帝也對這桃煙近八成的利益吃了一驚。
“張卿,你才是真正富可敵國的人啊。”燕帝饒有深意的對張邪說。
張邪淡淡一笑:“整個燕國都是您的,我何來富可敵國一說。”
燕帝聞言微眯雙眼,笑問:“你真捨得?”
“財,乃天地至公之物,假手於人罷了。今日,便假我張邪的手,於陛下也。”張邪說著,雙手施禮微微躬身。
“好!”燕帝聽后一拍龍椅站了起來,隨後大笑道:“哈哈哈,一個月前張卿將兵權交給了朕,現在又將錢財交付,如今有了這兩樣的加持,我定能一統三國!”
“待到燕旗插滿地,馬踏趙齊賞雙花。那張邪便先恭喜陛下了。”
“哈哈哈。”
之後張邪又將燕芸熙的事情說給燕帝聽,燕帝欣然接受,放燕芸熙自由,也算成就一樁美事。
待張邪處理完一切回到張府時,已經是傍晚了,他獨自一人站在府院內,看着周圍的一切,最終,來到了老爺子經常祭奠父親的柏樹旁。
張邪學着老爺子的模樣,拿着一壇酒坐在柏樹旁,一邊飲着酒一邊對柏樹說著話。
“老爺子經常說,‘院內有柏樹,吾子生之年所植也,如今人已不在,樹卻亭亭如蓋矣…’……他老人家也不在了。”
“不知為什麼,我最近總能想起之前的事,想起你給我給我做的那把木頭槍,想起你教我咱家的槍法,還想起那日你去邊塞守城時咱們父子騎着同一匹馬,不曾想,那一面竟是今生的最後一次見面了。”
“我記得我還問過您,我問邊塞到底是什麼樣啊?你說,‘那裏啊~可真是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城頭鐵鼓聲猶振,匣里金刀血未乾啊~’”
“文縐縐的~”
“不過我現在懂了,因為我也去過了,我不僅去了,我還把當年丟的城奪了回來,我厲害吧!”
“呵呵呵~”
張邪就這樣在樹旁飲酒說話,時而大笑時而憂傷,沒多久便已天亮。
看着東方露出一抹魚肚白,張邪苦笑一聲:“此番別過,你我父子怕是不能再見了,如此這般,我便不留念想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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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張邪將剩下的酒潑在樹上,隨後從混沌珠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火把,點燃了樹上的烈酒。
大火熊熊燃燒,在火光的映照下,一滴眼淚劃過張邪的眼角,隨後便在烈火中蒸發了。
這時,以為府內哪裏着火了的家丁和丫鬟跑了出來,一見是張邪將這顆柏樹點燃了,不由得都愣在原地,包括小桃子,均是一臉不解。
張邪察覺到有人來了,恢復了往日那種淡然的模樣,衝著在場眾人說:“你們有的是新來的,有的則在張府做了數十年雜役,張邪不才,從今往後這張府我就不管了,你們想走的去賬房領份錢便可離開,想留下的,以後就聽張桃的話便可,她就你們新東家了。”
張邪說罷,指了指小桃子。
“我?”小桃子聽后眉頭緊皺,不明白張邪的意思。
張邪則沒解釋,看着眾人微微一笑:“想必我說的夠清楚了,至於怎麼做,隨你們。行了,都退去吧。”
“這……”一眾家丁丫鬟你看看我看看,最終還是聽話的退去了,只有小桃子沒離開,站在那裏看着張邪,滿眼的不解。
張邪見狀淡然的笑了笑,像是解釋,又像是在自語:“我就要離開了,所以,把這些瑣事都交代一下。”
“離開?少爺您要去哪裏?”小桃子瞬間紅了眼眶,急忙跑到張邪面前,一臉不解的問。
“呵呵,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我不會在這裏停留很久,如今塵埃落定,我便就離開了。”
“可……”小桃子說著突然更咽了起來。
張邪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世間無不散的宴席,人總要分開的。如今的你不僅學會了四術四道和修鍊,還有桃煙和燕帝的支持,只要不發生意外,快樂的活這一輩子我想應該沒什麼問題。”
“可…可…可我想跟着少爺。”
“我想過這個問題,但地界太危險了,我沒自信能保護好你,所以才為你在燕國鋪下這些路,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個辦法了。”
“少……爺…”小桃子再也忍不住了,將頭抵在張邪的胸口,眼淚好似珍珠斷線一樣掉落在地上。
張邪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苦笑道:“試着接受吧。”
剎那間,小桃子彷彿又回到了當年那個雨天,她被父母遺棄在城外,恰巧張府送將軍出塞的隊伍歸來,年齡尚小的張邪一眼就看到了蜷縮在城角處的小桃子,隨後在老爺子一臉詫異的表情下,跳下馬車直奔她而來。
迷迷糊糊的小桃子只看到一個黑影跑來,到自己面前後輕聲說道:“很冷吧?我帶你回家。”
從那以後,小桃子又有了家。
後來小桃子問張邪,“少爺,你為什麼給我起的名字叫‘小桃子’呢?”
張邪想了想,回道:“可能,我喜歡吃桃子吧!”
時光如白駒過隙,當年那個少男少女,如今也都要各奔東西了,只是小桃子心裏不明白,她不解的自問:為什麼?為什麼?少爺您明明是最喜歡吃桃子的啊!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盡數化作眼淚從小桃子的眼中流出,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小桃子哭累,一時沒了哭聲。
張邪見狀輕輕將她抱起,隨後來到自己的房間,將其放在床榻上,仔細的蓋好被子,最後悄悄的退出去,靜靜的把房門關上,只是連張邪都沒發現,在他關門的剎那,小桃子的眼角,又留下了一滴淚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