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 資本積累
朱成鈞踱着大病初癒的小軟腿一小步小步地審視自己所在的‘家。
朱家祖上雖不見得有什麼光輝事迹或者豐功偉業,畢竟曾經也算小富過,然而,祖產經過數代敗家子揮霍傳到朱翰墨這一代就僅剩那麼一座四進院還有數頃良田,倘若好人一生平安的話後代子孫保個溫飽應該不是問題。
然,雷打真孝子,財發狠心人,佛度有錢人,哪個年頭不都是好好老實人吃虧。
看着久未修繕過的宅院,朱成鈞知道這個家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朱家的主要收入來源除了祖宗福蔭的幾頃良田,外加朱翰墨做私塾先生的那麼點微薄薪資就再也找不到可以扣銅板的地方。
朱翰墨又是個十足書獃子,根本不善持家,朱家的光景眼看就一日不如一日。
都說曾經富貴過的人家掃掃地板縫都夠再吃三年,眼下這個家即便把地板都掀開能看得到的也只有土。朱成鈞察覺到這個家暮氣沉沉,若再遇上個風吹雨打,敗亡也就是彈指間的事。
亂世的世道有多黑暗,幾乎每家每戶都不可避免的遇上點風雨,自己家就能倖免?
看到這一切,朱成鈞不禁感慨:未來的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了,當奮發圖強啊!
然而,要想成就一番事業,帶領一個家族翻身,又豈是嘴上說說腦子裏想想的那麼簡單。一個家族若沒有足夠的基礎和相當的底蘊,再有個人的資質屬於平庸之流的話不走上幾個好運要想改變翻身做主就只能祈求上天垂憐了。
前世苦,今生苦,朱成鈞感覺自己彷彿受到了詛咒一般,跳不出無盡苦海。
朱成鈞懷着滿腹心思慢悠悠地來到中庭,路上竟連一個僕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少爺,老爺吩咐過不讓你隨意走動。”賬房先生兼管家小跑着跟了上來。
賬房先生兼管家叫阿福,貌似所有小地主家的僕人都喜歡取福祿壽之類的吉祥名字。
阿福雖有管家之名,卻是奴籍,從他祖上開始就是朱家的奴僕。
在封建社會,一個人一旦被打上奴籍烙印,其命運就跟主人家徹底綁定在一起,與主人家榮辱與共。知道阿福的身世,朱成鈞竟有同病相憐的共情。
這個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再也無力維持奴僕成群的排場,現下除了幾個干雜活的長工外加一個賬房兼管家就再看不到其他面孔。
“福伯可有空?”朱成鈞面帶微笑問候道。
“啊……少爺有何吩咐?”福伯愣了愣,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暗道:少爺傷好后性子也跟着變好了?
“家裏很拮据?”朱成鈞隨口一問,心裏也想了解了解自己這個家有多少家底。
聽到這句話阿福的臉當即沉了下來,心道:面相看起來是和善了,本性卻是沒變。
“不方便說?”朱成鈞不解福伯前後的表情因何變化這般巨大,心道:難道他是誤會哥們要支錢去干一些兒童不宜的風月事?這時腦中突然浮現一幅活色生香的畫面,嚇得朱成鈞連忙把它晃掉,暗罵道:色胚!原來的這個傢伙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身體還未完全長成竟已是花叢常客,自己現在身體這麼虛弱絕對是拜他昔日過於頻繁地揮霍生命精元所賜。
“老奴不瞞少爺,自打您出了這一檔子事,家裏的的存銀已經很難支撐到夏收了。”阿福負責朱家的錢袋子,家裏的財務情況是再清楚不過了。
“我知道了,你若無事的話陪我出去透透氣。”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出門,南宋末年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道,是該有個初步的切身認識了。
“這……老爺不讓你隨意走動。”阿福面露難色低着頭顱,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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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裏話沒到三句少爺就會說到銀子上面去,今日卻隻字不提錢之一字,難道少爺是認真開始關心家事了?
對此,阿福倍感欣慰,心道:果然,人只要成了家就會浪子回頭。
“有你陪同也不行?”朱成鈞笑着問道。
“這……少爺稍等,老奴這就去支取些許銀兩。”阿福剛要轉身就被朱成鈞叫住了。
“我不上集市,就在附近轉轉,正好有些問題想順便向您老人家請教請教。”朱成鈞口吻客氣溫和,笑容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啊……不敢……少爺折煞老奴了……”福伯感到受寵若驚,連連擺手。
這一刻,阿福終於確信自家少爺是真的轉性子了。
“副伯請帶路。”朱成鈞微笑道。
“少爺喚老奴阿福即可,少爺這般客氣,讓老奴如何擔待得起。”福伯低垂着頭顱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朱成鈞沒有在稱呼問題上多作讓步,一口一聲親切的稱呼直讓這個為朱家當牛做馬半輩子的老奴感激涕零。
人只要受到真誠無私的善待,大多都會心存感恩。
一老一少漫步在空寂雪地中,二人有說有笑,畫面看起來非常和諧。
通過一番交談,朱成鈞對這個家的財務情況也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如此說來,這個鎮上有不少人家都曾受過朱家的恩惠,更有好幾戶人家還拖欠着我們家不下千兩銀子。這都三年過去了,他們是惡意拖欠還是確實有難處一時還不上。”這個世道亂得很,每個人隨時都有破產淪落街頭的風險,拖欠得越久債權人的風險也就越大。
“是老爺……不讓老奴去討債。”阿福搖了搖頭長嘆道。
朱成鈞對聖賢之言簡直到了膜拜的地步,竟效法古仁人施恩不圖報的高尚善舉。
“晚些時候還請福伯將那幾戶欠債人家的家庭成員情況給我整理出來,務必詳盡,我有大用。”朱成鈞鄭重其事地吩咐道。
自從錢這個物事誕生以來,欠債還錢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朱成鈞隱隱感覺到這裏面有隱情,決定調查清楚。即便與自己的猜測有出入,朱成鈞認為在這個時代若能將單純的欠款轉化為對人的恩典,那麼個人的聲望就會隨之鵲起很容易就能聚集起一大批人來。
聲望之一東西雖說抽象,然而卻可以為個人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
一個人聲望盛隆時,只需登高振臂一呼即可收穫無數追隨者。
若能在廣大人民心中建立起足夠的聲望,對有建功立業之心的雄主豪傑而言其助力簡直不要太好用了。
身處亂世,實物的價值遠高於錢銀的價值。
任何王朝發行的貨幣一旦到了末世,沒了大一統王朝的公信力作背書,手中的貨幣只會越來越不值錢。亂世除了黃金,白銀還算得上永久有用的硬通貨,在即將滅亡的南宋王朝前實在沒有多少可以保值增值的資產可言。
亂世沒有比手裏緊握着武器更能讓人感到安全了,然而武器終歸還是需要人才能發揮它應有的作用。手裏掌握一支絕對可靠的武裝,才是在亂世的立身之本。
這一切終究離不開人,毫不諱言無論任何時候人都是既珍貴又廉價的資產。
亂世出強人,恃武劫掠永遠是獲得生存資料最直接,最迅速的手段。
生在人世,手下有人可用,頭上頭人罩着放在任何時代都能混得開。
朱成鈞認為現在是該聚攏一批人的時候了,對行將就木的南宋王朝的國難財不發白不發,只要手裏有一支像樣的武裝就能迅速的累積足夠多的財富,如此一來就能讓一個家族在短時期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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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速崛起。
南宋王朝滅亡后再歷經一個較短時期的陣痛,接下來十餘都是新興王朝最繁榮鼎盛的黃金時代。朱成鈞從來沒想過要為南宋王朝做一個堅定的民族捍衛者,更不會像文宋瑞那般為南宋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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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氣節固然要有,然而卻有不同的表達形式和方式。
為民族興亡慷慨就義固然可敬,然而忍辱蟄伏以為將來計又如何不英雄。
更何況朱成鈞打心眼底就對手上功夫軟,筆杆子過硬的南宋王朝沒幾分好感。
一個歷史上三分之二時間都是在戰爭中度過的華夏民族,沒人比我們更厭惡戰爭和渴望和平,然而靠屈膝斷脊換取短暫且屈辱的和平又絕非我們所願。
大宋以武立國卻一杯酒廢弛了武備,重文抑武的國家體制無異於一條腿支撐一個王朝前行。武將空有報國之志卻落得屈死的下場,文人獻媚求存則大多數高官厚祿。
終宋三百年,這段時期簡直就是武將的悲哀,文人的幸運。
宋廷對武將唯恐虐其太薄,待文人則唯恐厚其不夠。
考取功名使一眾宋朝讀書人為之狂熱,原因無他就是待遇好得過分,好出天際。
宋兩朝都是讀書人的天堂,朝廷除了對讀書人極度尊崇優容還會變着法子的給官員發錢、發東西。交稅?對官員而言那是不存在的。宋朝朝廷的官員只知道對商人,農民這兩個階層徵稅。
這也難怪自己父親朱翰墨拚死都要考取功名的根本原因,可以不用繳稅啊。
宋廷的這一國策在一開始就為後來埋下了滅亡的禍根,不用繳稅的官員開始大肆兼并土地,無數大小地主階級大多也樂意將自家土地掛靠在各官員名下。時間日久,各階級之間的矛盾也日益突出。許許多多的農民漸漸沒了土地,開始淪為個農、長工甚是賣身為奴,活得那叫一個屈辱和窩囊。
這樣一個王朝,亡了便亡了,用不着為它惋惜。
在朱成鈞看來享福沒咱份,送死排首位,這樣的朝廷根本不配自己為之效力。
在新興王朝來臨的前夜,趁着局勢混亂,公平正義破滅之際不擇手段地往家裏摟錢,摟資本才是硬道理。邊走邊想,霎時朱成鈞不禁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心頭湧現這麼一句話:資本的原始積累……嘿嘿……
交談間,二人渾然不覺走出了多遠。
“少爺,再往前走就是村口了,時間也不早了,您看……”阿福請示道。
“是該……那些人……”朱成鈞剛想轉身,無意間看到不少人正向這邊走來。
“哎……這年頭兵荒馬亂的……這些都是逃難的難民。”對他們的遭遇阿福深為同情。
流民始終都是破壞安定的隱患,窮途末路之人更是惹不得。
“少爺我們快走吧,別被他們看見了。”阿福就要上手拉朱成鈞離開。
朱成鈞不顧阿福的勸阻,村子就這麼大,這群流民萬一急了後果簡直不敢想像。
與其讓他們找上門去,還不如在他們絕望之際主動施以援手。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撫流民,穩定秩序最為重要。
安撫流民也簡單,有口吃的就暫時亂不起來。
朱成鈞知道自己此舉有賭的成分在裏頭,然而只要賭贏了,自己手底下馬上就能聚集一群可用之人,心底的宏偉計劃就算開了一個好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