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1章 允諾佳人
沈澤拜別朱成鈞,便投身到秘密回收炭券的行動中去。
史書都對兩宋的繁華不吝溢美之詞,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十餘天,這些天都忙得焦頭爛額還未來得及親身實地的去體會一番。
朱成抓了一袋銀子掛在腰間就走出長興票號,一派悠閑地走在白雪過踝的街道上。
腰間沉甸甸的錢袋子每走一步都要晃悠那麼幾下,朱成鈞對此倍感麻煩,銀子沉重硌身揣在哪都不讓人舒服,看來錢多到藏都藏不住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帶在身上是累贅,露白容易遭賊。
屋檐上的積雪簌簌落下,露出了滄桑殘舊的瓦片。
路過坊間茶肆,朱成鈞依稀看到那麼幾個熟悉的面孔,正是自己派出去秘密回購炭券的護炭隊隊員。眼下木炭行情橫着半死不活,可把當初跟風買入炭券的投機者給愁壞了。攥在手裏無人問津,眼看着就要等秋分后換領黑乎乎的木炭了,現在終於得以脫手眾人心裏不免舒了一口氣,冷靜過後才發現自己一番瞎折騰到頭來就賺了個忐忑心跳。
“哎……這忽漲忽跌的行情,錢到底被誰給賺去了?”
這是所有跟風投機者心裏共同的感慨。
錢看似好賺,無非就是低買高賣賺取差價,事實卻是並非人人都能將看得到的銀子摟進自己的錢袋子。
“你賣得是時候,賺了錢就知足吧。”
“小小賺了點,看兄台……莫非往裏搭銀子了?”
“去……大爺繼續拿着!我還就不信了!就算賺不到錢,今年天氣轉涼了我去換些炭用,算下來還是不虧的。”
“你就不怕長興票號突然間就沒了?”
“怕啥!新開張的‘大同炭行生意頗為不錯,還能倒閉了不成。”
鍾離縣城也就那麼大,就算長興票號的掌柜卷錢逃跑,人們都不擔憂實實在在做生意的大同炭行敢這麼做。一個狹小封閉的商圈,都是熟人多,口碑沒了,立足之地也就沒了。
“奇怪……大同炭行的生意不算差,作為原材料的木炭怎麼就下跌了?”
“對啊!”有人用力一拍大腿,感覺自己十有八九是被人給耍了。
“你的意思這是大同炭行為了壓低原料成本而刻意搗的鬼?”
“可……天氣漸漸回暖,炭的需求本就銳減,此乃常理。”
眾人雖若有所思,最終還是頷首附和。
“大同炭行的新品一經推出在市面上的反響還是相當不錯的。”
“大家無非混個見識,要不了幾天店前就門可羅雀了。”
“要怪只怪大同炭行的掌柜不會做生意,竟選在開春后開業。”
“看來我剛才脫手是賣對了。”
“明知行情不好,可為何還有人回收炭券?此事委實反常……”
“這…………”
“哎……這雲裏霧裏的咱實在是搞不懂。”
…………
朱成鈞刻意放慢腳步聆聽市井投機者的對話,在終極火勁消息還未爆出來前並非所有人都一致看衰後市行情,既然如此就仍大有可為。朱成鈞從未想過要收割這些小投機客,他們能聚在一起很可能就會匯聚成裹挾幕後大鱷的一股洪流。
“朱公子……”朱成鈞恰巧路過賈大師的鋪面。
賈大師這幾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走路帶風地出門跟朱成鈞打招呼。
“看賈大師精神勁十足,最近是發大財了?”朱成鈞笑着打趣道。
“嗬嗬……都是托公子洪福。”賈大師眉開眼笑,努力不讓自己在朱成鈞面前表現得那麼失態,轉而拜道:“朱公子今日若無事,老朽想趁機好好答謝一番,聊表心意,萬望朱公子賞臉。”
朱成鈞淡淡地瞟了一下滿臉期待的賈大師,就他那張藏不住事的臉朱成鈞豈能看不出他別有所求。自古宴無好宴,大大小小宴會吃的無不是局氣。
“賈大師有話不妨直說。”朱成鈞當面婉拒了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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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的飯局。
“老朽心裏藏不住事,就直言了。”賈大師偷偷瞄了一眼四周,湊過來壓低嗓音問道:“木炭的後市行情究竟會如何?還望朱公子提點一二。”
人一旦嘗到第一次甜頭,就很容易上癮。
朱成鈞知道這個賈大師絕非徒有虛名,憑其精湛的手藝,偽造一張炭券根本不在話下。既已知道他心裏有這個苗頭,朱成鈞伸手按着賈大師的脖子沉聲警告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你認為你對炭券足夠了解?善意奉勸一句,望閣下本本分分做人,千萬不可有非分之想。”
朱成鈞笑着拍了拍賈大師的肩膀,眼中卻是濃濃的警告之色。
賈大師看着朱成鈞走在雪中的背影,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幾個耳光子。能在數天之間摟取巨額財富的商業奇才,又豈是他這個只靠手藝吃飯的可以比擬。
臨街勾欄瓦肆林立,棟宇密接,略無容隙。
朱成鈞在青瓦灰牆,高瓴飛檐的街道中行走,驀然一股濃郁的脂粉味撲面而來。
“哎嗤……”朱成鈞很不習慣這股子氣味,接連着打了幾個噴嚏。
當看到披紅掛綠的大門口,還有數位秋波頻拋,即便在這個大冷天仍舊裹着艷麗抹胸外罩透紗濃妝艷抹的妖媚女子,是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個什麼去處。
飄香園,看其規模絕對是縣城數一數二的行業魁首。
“喲!朱公子!您可有日子沒來了。”老鴇上來就親熱地挽着朱成鈞的臂彎往裏帶。
朱成鈞錯愕之際,雙腳完全不聽使喚地被潛意識裹挾着往裏走,當回過神來已經被飄香院老鴇帶到幾個千嬌百媚,舉止輕佻的年輕女子面前。
“有日子不見,朱公子竟害羞了……”
“就是,換作以前早就攥着我們往房間去了……”
咯咯…………
朱成鈞心裏臭罵了原來的這個傢伙一頓,逛個窯子都能給姑娘老媽子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這得放蕩形骸到什麼程度。當看到濃妝艷抹的妖艷女子,朱成鈞的胃差點翻江倒海,腹誹道:你這個傢伙……口味這麼重,讓咱日後如何再吃得慣清淡的東西。
“朱公子,以前您不是這樣的。”女子感覺朱成鈞似乎想換個口味竟主動將嬌柔的身子倚了過來,一陣膩歪摩挲。
朱成鈞掃了一眼在堂的一眾香客,根本沒有值得注意之人。
青樓勾欄自古都是藏污納垢之所,難得一場來是得好好體驗一番。朱成鈞見一堂香客都沒有值得注意的人存在,當即將目光移向二樓雅間,一樓和二樓相比果然不是一個檔次,自己要的消息不大可能在一樓打探得到。
兩宋官員的福利待遇之優厚為歷朝之最,他們都不差那幾兩銀子,當然是吃最好,用最好,玩的就更不用說了。
‘第一次逛青樓,實在是不清楚這裏的消費檔次。當看到香客往姑娘敞開的懷中塞銀子,一小角銀子竟能惹得姑娘心花怒放,賣俏不已。以朱成鈞的目光,僅一眼就看得出大堂的消費檔次。
“你且看銀子給我找個姑娘。”朱成鈞推開一個勁往上貼的女子,打開錢袋將大半袋銀子倒給仍風韻猶存的老鴇。
當看到白花花的銀子,方才纏着朱成鈞的那個女子表現得更加熱情主動了,再次貼上來媚聲道:“朱公子是嫌棄奴家了?奴家還有許多絕技沒給您施展過呢……”媚眼輕眨之餘,丁香小舌還舔了舔烈焰紅唇,簡直魅惑極了。
“你這個賤蹄子,忘了你自己是幾錢銀子的貨色啦,一邊去!”老鴇當即將敬業的女兒推到一邊去,親自招呼朱成鈞到二樓雅間。
“韓娘,衙門裏的大人經常來?”朱成鈞任由老鴇韓娘挽着臂彎問道。
“瞧朱公子說的,經常光顧我們飄香院的無非就是官差,再就是富商大賈,還有就是你這樣的窮書生。”韓娘風情嫵媚的啐道。
“這些常客有什麼好稀奇,最近就沒有其他生面孔?”朱成鈞又掏出一錠銀子生澀地效仿剛才那位香客的手法,不料卻挨了老鴇一個嫵媚的白眼。
“聽你這麼一說,還真就有那麼幾位,看樣子像是從臨安府來的。”聽到臨安府這三個字,朱成鈞知道自己竟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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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正着的來對地方了。
“那可是京中貴人吶,區區也正想走走京中貴人走過的‘道圖個新鮮。”朱成鈞沖韓娘擠眉弄眼,這猥瑣樣甭提有多上道了。
“咯咯……沒問題。”韓娘掩唇嬌笑不已。風月場地的老前輩什麼陣仗沒見過,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好這口,早知如此就該讓那幾位有幸伺候了京中貴人的姑娘停歇幾天。
老鴇將朱成鈞領到一間華麗雅間,當即對朱成鈞使了個眼色,膩聲道:“這位香兒姑娘昨日才招待了一位疑是京中貴人,現在還新鮮着哩。”
方一進門,當看到房中如受驚小兔那般轉身的佳人,朱成鈞眼中閃過一縷惋惜,如此絕色佳人竟淪落風塵成為供萬人枕的玉榻。
“奴家見過公子。”香兒欠身致禮,舉止是媚而不妖。
高檔雅間的待遇就是不一般,不僅有美人作伴,美酒佳肴更是樣樣不少。
美人在懷,溫潤美妙的馨香觸感直衝上腦,朱成鈞生怕自己制不住那股子原始衝動,強行讓手腳安分些。
肢體相接,香兒明顯感受到朱成鈞的不自然,膩聲道:“公子就想不憐惜香兒?”
朱成鈞留意了一下窗外,見沒人有那個癖好這才稍稍放心,示意香兒坐到一邊,正色道:“在下此番並非前來尋歡作樂,有一件事需要請教香兒姑娘。”
香兒微微愣了一下,繼而柔聲道:“奴家還有能替公子解惑的榮幸?”
自古淪落風塵均是不得已,朱成鈞不相信人會那般自甘墮落。
“香兒姑娘可有為自己打算過。”朱成鈞可不敢指望掏銀子就能堵住一個風塵女子的嘴,自己要打探的事委實太敏感,不可不慎重。
香兒斟酒的縴手一僵,一雙美眸瞬間蒙上一層水霧。
朱成鈞看得出這個女子對一眼看得到的命運和未來充滿恐懼和憂慮,也從她眼中看到有人能救她脫離苦海的渴求。只要尚有一絲貞烈,朱成鈞就認定她並未徹底沉淪。
“公子想從奴家這裏得到什麼?”此刻香兒身上再看不到風塵女子的脂粉氣,多了一絲對不公命運的反抗。
“若姑娘給出的消息價值足夠,我可以出錢助姑娘脫離苦海。”朱成鈞承諾道。
相對而坐的兩人陷入了沉默,朱成鈞在等香兒下這個決心。
“青樓從不缺消息,就是不知道奴家提供的消息合不合公子心意……”
香兒略作停頓,朱成鈞知道自己該有所表示了,隨手將錢袋擺在桌上。
“奴家昨日和其他極為姐妹接待了幾位從臨安府來的貴人,看其言行舉止應該頗有幾分身份,他們交談中有提到過兵器鑄造一事。”香兒頓了頓,美眸一瞥柔聲道:“不知道這個消息對公子而言夠不夠分量。”
打造兵器就少不了炭和鐵等原材料,既然宋廷立志打這場都城保衛戰,必定是舉國之力整軍備戰。朝廷擔憂民間商人得到這一消息後會囤積居奇,屆時要想採購到緊急物資就必須付出更高的價錢。
南宋朝廷早已腐朽不堪,最先得知這一消息的貪官污吏早已開始佈局攫取國難財。這是一場不得不打的戰爭,屆時要想在短時間內獲得足夠多的軍需物資,以南宋朝廷現有的掌控力度也唯有任人宰割的份。
“足夠了!只要香兒姑娘將知道的如實相告,事成后在下決不食言。”朱成鈞正色道。
“空口無憑,奴家是被人騙怕了。”香兒可憐兮兮地說道。
朱成鈞笑了笑,買消息雖說是這麼個規矩,然而自己的為人和信用容不得她質疑。
“這個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廣為人知,香兒姑娘認為到那時侯了,還有價值?”既已證實確實有那麼一批人在發國難財,知不知道他們製造秘密泄露的準確時間已經不重要了。
香兒緊咬紅唇,決定賭一把,用一雙哀哀戚戚的美眸看向朱成鈞,含着哭腔應道:“我答應你,只求公子事後還記得有奴家這麼一位苦命人在等你。”
“決不相負。”朱成鈞允諾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