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前夕(下)
偷了賬本的人們很焦急,只因為空凈庄的世家們逼迫得越來越緊,都快有種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錯覺。
他們在空凈庄的人手還是太少,而世家們手中掌握的,是空凈庄所有能感靈的人,排除那些專事生產的,那也有幾千人,並且在某種意義上講,空凈庄的庄民都是他們的手下,兩相對比,實力差距太大了,能不被抓住尾巴已經是專業本事過硬了。
反觀空凈庄的世家們,他們同樣火急火燎,原因無他,他們封鎖莊子七天了,停掉了絕大數的生意,只保留了一些必要的生產活動,把能派出去的人手都派出去了,到現在卻依舊一無所獲,毫無線索。
在最開始賬本被偷的時候,世家們只是以為是七個膽大包天的小蟊賊罷了,不過是想要勒索些錢財,可把莊子封鎖后搜捕發現,這七個人消失了。他們開始懷疑是其他幾方指使人乾的,相互戒備着拉網排查,直到陀沐節到來。
嚴台寺永林當眾被殺,整個空凈庄亂得一塌糊塗,在世家們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時,七人團伙再次出手,這時候世家們才猛然發覺,那七人分明是朝廷的手筆,朝廷早就在莊子裏安插人手,而他們一無所覺。
世家們開始慌了,在穩住嚴台寺里的李木三人之後,沈、何、王家聯手出擊,全力以赴,集中全部精力,誓要把七人抓捕歸案,同時還要把埋在莊子裏的網絡連根拔起。
可那七人團伙藏得太好了,他們出手穩住風向之後立即收手,當時整個莊子都是亂糟糟的,也沒找到他們的蹤跡。為了達到目的,世家們挖了好些陷阱,使了不少陰私手段,煽動庄民,散佈謠言,連坐,刻意縱容手下迫害普通人……七人團伙卻是太能忍了,始終沒有露出馬腳。
本以為只要認真起來,莊子裏的賊人是手到擒來,怎麼也沒想到,手段盡出卻是一無所獲。朝廷既然在莊子裏埋下棋子,那在莊子外肯定還有伏兵,他們隨時會闖進莊子裏來。
現在都是陀沐節第三天了,事情依舊沒有進展,世家們的壓力很大。其中,三家世家的領頭人,誇下海口的沈家家主瀋海壓力最大。每隔一段時間,何家家主和王家家主就會派人來詢問一遍,不勝其煩。
家主壓力大,手底下的人就日子不好過。沈府中的每個人都忙碌地穿梭着,腳後跟都不着地,臉上寫滿了憂愁與恭順,生怕惹惱了壓抑的瀋海,成為情緒的發泄口,故而,瀋海辦公的書房如今成了所有僕人最不願沾染的地方。
可每個人都被指定了相應的事務,要是規定的事情沒辦好,那一定會受到嚴厲的懲罰,所以要是事到臨頭,不想面對瀋海也不得不面對。
“家主,快到中午了,該準備午餐了。”沈家大管家沈荷來到瀋海的桌前,恭恭敬敬地提醒道。
瀋海從如山的文件中抬起頭來,揉了揉額角,緩解着勞累半天的頭暈腦脹,為了抓住七人團伙,莊子裏任何異常信息他都不放過,由此衍生出了一大堆事情,一上午不間斷的處理,他現在也有些吃不消了。
“讓后廚看着弄就行,今天準備三十六道菜就行。”瀋海仰靠在柔軟的座椅上,疲憊地說道。
沈荷忙關切道:“家主這時更該保重身體啊,往日至少都吃八十一道,今兒怎麼才三十六道?”
瀋海揮揮手,“不用再說了,莊子裏那幫混球搞得我一點胃口都沒有,等抓到他們再說吧。”
沈荷不再開口,微微垂首準備退下。
即將安然走出瀋海書房,沈荷卻還沒有把懸着的心放下,果不其然,才後退幾步,她就被瀋海叫住,“抓的那些人怎麼樣了?有結果嗎?”
“有四個人在被捕的時候就自殺了,審訊死了十一人,其餘的在刑罰之後依舊堅稱是被冤枉的,很有可能是舉報的人為了賞錢胡亂指認的。”沈荷把頭埋得更低了。
瀋海聽后感到很頭疼,“那就是沒有有用信息咯?”
沈荷一言不發,只得再次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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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
“算了,”瀋海嘆一口氣,“繼續用刑吧,萬一有真的呢。你記住了,只要能抓住七人團伙,不惜一切手段,寧可錯了,也絕不能放過。”
“是!”沈荷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似乎是想起什麼,瀋海說道:“對了,那些得了我賞錢,供出來的人卻沒結果的,都找個由頭抓起來,教訓一番,要是把錢吐出來就給放了。我的錢可不是好拿的,哪怕只有幾百銖。”
“是!”沈荷回答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瀋海繼續問道:“還有,嚴台寺沙羅的情況怎麼樣了?”
“由於實力最強的那些都被處理了,餘下的也都傷得不輕,所以全在我們的控制之中,無需家主擔心。”
“再殺幾個吧,留着都是遺患,還浪費口糧。去吧。”
沈荷退出了瀋海書房,擦了擦身上的冷汗,馬不停蹄地去處理前幾日還不可一世的嚴台寺沙羅了。
……
嚴台寺沙羅這幾天過得特別不好,按理說,陀沐節這些天是他們最風光的日子才對,可偏偏……唉。
空凈庄東部的八眾寺——達乾寺里的一個雜役小沙羅感受尤為強烈。
遙想往年陀沐節,八眾寺和總寺是擠滿了人,這些人對寺里的師父是極盡諂媚,哪怕是地位最低的他,輕輕皺一皺眉頭都有一大堆人圍上來噓寒問暖。不止在寺內,就算是走到寺外也是如此。
伽服一披,行走到街上,那是萬眾矚目,所有人都像是聞到花蜜的蜜蜂一般,把他圍得個裏三圈外三圈,就是為了嚴台寺的師父能吃一口自己的供奉,要是能笑一笑,說幾句吉祥話,那些彌羅眾能心滿意足一整年。
空凈庄的人全是羅陀的信徒,而沙羅們則是羅陀在世間的代言人,他們沙羅就是莊子裏最尊貴的存在,就算是世家人見了沙羅,也不敢不給好臉色,不然想與整個莊子為敵嗎?
可現如今,唉……
嚴台寺總寺被三個歹人霸佔着,所有沙羅都逃了出來,而分佈八個區域的八眾寺情況大同小異,都不好過。
裝得下一兩千人的寺里百人不到,冷冷清清,寂寂寥寥,一天到晚也見不到幾個彌羅眾上門。寺里還沒人管理,僅剩的,實力不過七品的,留下管事的幾個大師傅,整日不理事,害怕地躲在屋裏。
這一切都要怪霸佔總寺的三個惡霸,他們在陀沐節第一天打死永林師父,後來所有大師父集結,一起上門討說法,結果全然敵不過,六品以上的全被打死了,屍首還是世家們冒死搶回來,親自帶人送回來的,連兩位護法金剛都沒有幸免於難。而其他參戰的大師傅也不好受,個個兒都是重傷,到現在還在世家家裏休養。
誒,又有人上門了,是彌羅眾嗎?不是,是世家的人,他們還抬着什麼,那是什麼?什麼!又有大師傅死了,重傷不治身亡!該死的惡霸!這個陀沐節該怎麼捱啊?呆在寺里不會有事吧?虛靜主寺什麼時候回來啊?
世家的人走了,他們真是來去匆匆,聽說是忙着維護莊子裏的安定,他們也是辛苦。誒,那是幾人是王家的人嗎?他們幾個怎麼沒走?怎麼進了大師傅的房間?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大師傅終於出來了!大師傅看上去好憔悴啊,不過是有什麼喜事嗎?他這麼開心。他終於出來了,是要主持寺內事務了嗎?我們有救了嗎?不對,大師傅怎麼跟着王家人出寺了,他是要去哪兒?什麼都不交代一句嗎?嗯?交代我們不要亂說?
……
嚴台八眾寺中的達乾寺里僅剩的七品,這位臨時的管事人要去哪兒?
出了達乾寺,一行人往東部走,穿過眾多街道,繞過好幾隊巡邏的人,他們一直沒停,最後竟然出了莊子,到達三家世家封鎖莊子的邊線,也就是哨衛所,可到了這裏,幾人還是沒停。
空凈庄東部是王家的勢力地盤,這裏主要的守衛力量也是王家的人,因此,幾人沒費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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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氣就穿過了封鎖。過了封鎖之後,他們的行動變得更加隱蔽,盡往偏僻的地方去,儘可能地避人耳目,走了許久,總算到達目的地了。
幾人來到的是莊子東部密林中的一處空地,空地里早有人在此,是一群身穿常服的沙羅。
達乾寺的大師傅一見當頭之人,立馬大聲哭嚎地撲過去,“虛靜主寺,您可算回來了,定要為我們做主啊!您不知道……”看得出達乾寺沙羅的激動,見到虛靜后哭個沒完沒了,話都說不清楚。
“多波多阿多陀羅……”虛靜低唱一句陀號,他身上立時泛起一陣柔和的金光,拂過達乾寺沙羅的身體,那人剎那間便止住哭嚎,收心定神,神色肅穆,行陀禮,宣陀號,“多波多阿多陀羅!”達乾寺沙羅從一個驚慌的懦夫瞬間變成一位得法沙羅了,旁邊的王家人看得驚駭莫名,虛靜大師好手段。
“仔細說說,莊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麼。”虛靜是一位老人,他的話語也帶有老人特有的溫和,給所聽之人的內心帶來撫慰。
“那是陀沐節的第一天……”在虛靜的幫助下,達乾寺的沙羅總算是找回了理智,詳細地述說著這些天發生在空凈庄的事。
虛靜和他帶回來的嚴台寺高層默默聽着,慢慢明白空凈庄到底是怎麼了。
抵達陀教祖庭浮雲山後,虛靜就已經發覺情況有些不對,趕緊永林寫信,等到陀沐節時,他愈發感到不安,實在放心不下,於是他借口託詞,從浮雲山抽身,連夜帶着兩名五品沙羅,五名六品沙羅往回趕,直到今天才趕回來。
還在空凈庄外,遠遠地發現莊子裏果然不對勁兒,庄外全面封鎖不說,莊子裏該有的節日喧鬧也沒有,反而死氣沉沉的,不用猜,莊子裏的事兒不小,還很糟。
虛靜他們沒有急着進庄,而是秘密聯繫了信得過的人,讓把嚴台寺管事的人叫出來,先仔細詢問莊子的情況。
“……事情就是這樣,主寺你回來了,一切就都有救了,快快入庄吧!”達乾寺沙羅滿臉希冀地看着虛靜。
“不急,還不是時候。”聽聞嚴台寺遭逢大難,虛靜卻依舊非常平靜,給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答覆,連一同回來的沙羅們也有些驚愕,有些不明白虛靜準備做什麼。
虛靜並沒有管他們,轉而望向王家人,“你們世家的小動作我就當沒看見,其他兩家我不管,現在就問你們王家,願不願意為我出手?”
幾個王家人沒有任何猶豫,即刻表達心意:“王家但憑驅使!”
……
空凈庄外不遠處的一個莊子,掌庄看着手裏律法封面殘片,這是在陀沐節的第一天,空凈庄共同馬行的人送來的,不管是做這事的人是想求救還是挑釁,這都是介入空凈庄的絕佳理由。
能被朝廷委派當掌庄的人,都不會太蠢,掌庄在接到來信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即刻點齊人手,可臨出發時卻停住了。原因無他,這事情太嚴重了,雖只是一個莊子的事,但在背後藏的是朝廷與世家的糾葛,甚至空凈庄的處理好壞,直接干係到整個羅象國世家與朝廷的格局關係。
事情太大了,一個個小小的掌庄擔不住,行動之前只好先行上報才能下決斷,而這似乎與朝廷的另一個秘密行動有牽扯,來回通氣協商愣是耽誤了三日,這都陀沐節第三天了!不過幸好,事情總算是定了下來,聽說命令馬上下來。
……
一直在嚴台寺獃著的李木三人也很難熬,他們實在是有些耐不住寂寞,於是偷偷摸摸地在莊子裏逛了幾圈,中午又回到嚴台寺啃餅子。
“沒看出莊子裏有什麼事兒,太平靜了。”夜玫瑰江慕雨最是爽朗,她最先開口。
想討好她的唐黃馬上接過話題:“但莊子裏的人全都很沮喪,看我們的眼神也有些不對,整體來說氣氛特別壓抑。”
沒心沒肺的李木傻傻一笑:“平靜又壓抑,好像暴風雨來的前一天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