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年
墜凡之地中部
某處無名山峰上
灰白色的天空中飄落下零零散散的雪花,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此時已經快要停了。
一少年正站在一個樹樁子前,不斷的抽刀劈砍。刀身與他人相比並不是合適的比例,可少年好似並不費力。
出刀,收刀,如此反覆。少年神情專註,眼神堅毅。我們不知他多久時間之前開始的,也不知要重複多少次。
此子正是蕭一風,八、九歲的少年眉清目秀,甚是俊美。
不知為何,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他卻只穿着一件稍稍加厚的單衣。由於一直練刀,衣服上也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當太陽爬到了山巔處,蕭一風不再出刀,他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有些地方甚至都結了薄薄的冰片,不過捏碎之後也無大礙。
他走到一個小雪丘前,蹲下身,雙手伸入雪中,好像在找什麼東西。片刻后,他半蹲起身子,雙手猛地向上揚。
原來,這“雪丘”是一些木柴放在一起,蓋上了布之後形成的。
少年嘴角帶着些許笑意,也許是因為自己人為來了一場小雪。小雪花正對着太陽,金光閃閃。
蕭一風背起木柴,開始小跑着下山。想着今天冬至,回家吃了早飯後,下山去小鎮把柴賣了,賺些錢買些肉餡,和師傅一起包餃子吃。
說是下山,其實蕭一風家住在半山腰,而他在接近山頂的地方練刀,到了山下走過十里密林便是風和鎮。
...
...
蕭一風進了院子,先喊了聲“師傅”,才把木柴放在一個角落。
院子和其他普普通通的農家小院一樣,有籬笆作圍牆,有個大水缸,三間茅屋。唯一與普通小院不沾邊的便是屋后的一個火窯。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調勻了自己的氣息,才推門進屋。
“師傅,我回來了。”
“嗯。”坐在書案旁的中年男人抬起頭,其面容中正,聲音平和,正是洛一刀。
他衝著蕭一風笑了笑,道,“粥煮好了,去盛出來吧,我這還有半頁就寫好了。”
蕭一風看着書案上還亮着的油燈,不禁皺起了眉頭,說道,“師傅,我這幾天出去練刀,你又熬夜了?我們不是說過了嗎?你身體不好,要多歇歇的。你再這樣,我可沒法出去安心練刀了。”
“不礙的,不礙的。我這身體我知道,累了我會歇歇的。”看着徒弟那關愛的眼神,洛一刀甚是欣慰,“對了,你刀法練得怎樣了?”
知道師傅只是在敷衍自己,可一想到師傅這樣不惜身體是為了自己,更不知如何開口。只得順着師傅說道,
“用刀的基本動作每天在練,諜影刀法我自覺練得不錯,歸一刀法倒是還差些,你教我的其他一些刀法大致已經可以刀隨心走。”
“呵呵。”知道自己徒弟是妖帝遺孤,又是半妖之身,資質自然天才。可是,這幾年教下來,才發現這資質何止是一般的天才,不說後無來者,但卻也前無古人啊!
這些年教他的很多東西,諸如刀法技巧,有許多處甚至是無師自通。現在來看,當年自己練刀時怎麼就那麼笨呢?
只是洛一刀心裏這麼想,嘴上卻不能如此說啊,師傅的樣子還是要有。“刀隨心走?這可是刀客中很重要的一個境界啊。你確實資質不錯,練刀也很刻苦,所以如此年紀便有這等成就,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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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了師傅話中的稱讚,蕭一風咧嘴笑了笑。
師傅滿意,徒弟開心啊。
...
...
一碟鹹菜,一盤臘腸,一個饅頭,一碗清粥,便是一頓早餐。
“師傅,一會兒我去下山賣柴吧?”說這話時,少年剛剛咽下去最後一口粥。
洛一刀有些驚訝,說道,“你想去賣柴?以前不都是為師去的嗎?”
蕭一風道,“師傅你還是多注意休息吧,今天我下山吧。”
洛一刀皺了皺眉,道,“可你的身份......”
“沒問題的,有父親留給我的項鏈,沒人能發現我的身份。當年那些虎鯊衛不也沒有發現什麼嘛,最後也相信了那只是一些誤會。”
洛一刀本還想說,再考慮考慮,只不過他又想到了一些別的,覺得確實應該讓他自己開始做這些事了。
於是,說道,“好吧,那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聽得允許,蕭一風很是高興,說道“是,師傅。”
...
...
從山腳到風和鎮,還要經過一片密林,人們管它叫鬼哭林,名字的由來是,若有風吹過,樹葉會疾速抖動,嘩嘩作響,聲如鬼哭。
蕭一風所居住的那座山四周都被此種樹林環繞,得益於此,並沒有人進山打獵,山上只有他和他師傅獨居。
風和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鎮上的人過不上多麼奢靡的生活,卻也是自給自足,頗為富庶。
蕭一風走在鎮上的一條鋪滿青石的路上,路兩邊的梧桐都有一人合抱的粗細,積雪都被各家的僕役歸置在牆邊。
所謂“路”如其名。這裏就是風和鎮的青石街,大多數的有錢人家都住在這裏,會花錢買柴的也大抵是這些人家。
青石街的建造,其真正的出資方,是鎮長劉順安。但建造的起源,其實是鎮長家的大少爺。
劉家少爺三歲讀古經,五歲寫詩詞,七歲便能做出一些可圈可點的文章。鎮上唯一的教書先生也大力勸說劉順安送他兒子去赤海城讀書。
事實證明,劉小少爺確實有些文才。如今在墜凡之地排名第五的大城——北秩城,做城主的參謀,可謂前途大好。
當年他衣錦還鄉時,劉順安在鎮上的小酒樓大擺宴席。
席間,劉小少爺與人言談,說在自家門口的石獅子上發現了一些當年還是孩童時所做的詩句,很是開心。
其中一句,“水漾風皺眉,小路枕青石。”更是讓他回憶起了童年趣事。
他便隨口說了一句,“北秩城所有的路都是石板路,若是咱鎮上也有青石路,那就應我的詞了。”
本是無心的感慨,可誰知,劉家少爺走了后,劉順安從旁人處聽了此語。第二天他找來了工人,規劃了一番,當天立即開工。
於是,風和鎮多了條青石路。
這些都是師傅和他講的,但其實並不是他最關心的。
“和三年前比確實不一樣呢。”蕭一風如是想着,看着天空中又飄揚起的雪花。
他站在了第一戶人家門前,狠狠地吸了一口涼氣,敲響了門。
...
...
蕭一風人雖小,但背的柴卻不少。上午賣柴的過程很順利,沒人對他多看或多說些什麼,這讓他鬆了口氣。
蕭一風掂了掂後背的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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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估摸着大概再走個兩三家就能賣光了,心裏輕鬆了些。
他舉起手,準備再一次敲門,然後等待某個門房慢吞吞的到來,也許還會夾帶着幾聲對於雪天依舊有來客的不滿。
只是,他手剛剛舉到了半空,門就開了,門后的身影卻讓他愣住了。
他整個人獃獃地站在原地,盯着面前這個小小的身影,想着,“怎麼會?我都繞開她家了,又在這裏碰到了?”
蕭一風面前的小姑娘也直愣愣地盯着蕭一風,眼睛中的光芒卻越來越盛。
小姑娘身穿一身紅襖,白色毛絨領子,兩個羊角辮用紅頭繩紮起來,白嫩的小臉煞是可愛。
二人就這般互相看着,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二人能等,有人卻等不了了,朵姨在後邊咳嗽了一聲,看了看場間的兩人,喊了聲“小姐?”。
劉柳安沒有回應朵姨,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用很小的聲音,且帶着一絲緊張,問道,“蕭一風?”
“嗯。安安。”蕭一風也回過了神,放下了手,回應道。
“蕭一風!?”小女孩的聲音開始變得欣喜,音調不自覺拉高。
“你下山了?”
“嗯,來賣柴。”
“賣柴?”安安看了看蕭一風背後,然後轉頭看向朵姨,說道,
“朵姨,我們也正要買柴呢,是吧?”說完,還不忘衝著朵姨眨眨眼。
看着小姐發出的信號,想着若是不答應,小姐怕是“饒”不了自己。她一直是服侍小姐最多的人,自然也是認識蕭一風的,這倆孩子的那點事她也知道。對於蕭一風她有很多好感,甚至無關安安。
朵姨對着蕭一風微笑道,“是的,我們需要很多柴火來生火做飯,你有多少?我們都收。”
“好啊,我這還有三擔。”蕭一風沒有拒絕她們的好意。
一來,安安家——其實就是鎮長家,安安是被鎮長當年在逃難的路上撿來的,最後認作了乾女兒。鎮長家人口多,自然需要準備的炊事就多。
二來,他也想向安安傳遞一個信息——他是願意接受她的好意的,他仍將她當做很好的朋友。
在朵姨去屋裏拿錢的時候,蕭一風與安安二人一番閑聊,多數時候都是女孩在問,諸如練刀苦不苦,他師傅身體怎麼樣之類的。
朵姨出來直接給了蕭一風一個小錢囊,蕭一風掂了掂,覺得應該是多給了些,只不過他沒有再說些什麼。
“柴賣完了,我該走了,要買的東西很多呢,不抓緊的話,天黑之前回不了山了。”蕭一風說道。
“那我陪你去買吧”
“咳咳,小姐,你忘了,老爺找你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聽到這聲提醒,安安不滿的嘟起了嘴,問道,“那你下次還來嗎?”
“嗯,以後都是我來賣柴。”
“那,你記得要來找我,一定要來。”
“嗯,當然,我會找你來玩的。”
如此約定之後,蕭一風即去採買。
安安和朵姨走在青石路上,安安一直低着頭,時而緊蹵眉頭,時而笑眯了眼。朵姨跟在她身側,為她擋着一些寒風。
忽然,安安抬起頭,重重點了下頭,像是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朵姨將小女孩的一切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只不過她沒有說些什麼,小姐今天很開心,以後應該會更開心,這就很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