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蘿蔔

鐵子又吃了一驚，拿彈弓子的手不由得鬆了下來。“當然認識啊。”這小人兒從石碗邊上跳下來，輕撫長髯嫩聲說道。“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你們村口，你在一個籃子裏，就只有這麼大。”小人兒用兩隻又短又圓的小胳膊在胸前上下左右的比劃着。鐵子再一次吃了一驚，他知道自己是從小被爺爺從村口那裏揀來的，十幾年來這是第一次從爺爺以外的人那裏聽到關於自己身世的描述。鐵子滿懷着渴求、忐忑、激動的心情，看着小人兒手臂比劃的大小，帶着一些不確定，小心地問道：“那時候我還是一個蛋？”“蛋什麼蛋，你又不是鳥，身上也沒有毛。”“呼”鐵子滿心釋懷，長長出一口氣，接着問道“那你見到是誰把我放在村口了嗎？”“沒有”小人兒輕輕搖了搖頭，又接着輕撫長髯“我到村口的時候你已經在那裏了，附近並沒有見到別人，我見你太小，怕你餓着，餵了你點兒水，就走了。後來又路過你們那靈山村，聽見那裏人都叫你鐵子也就知道你的名字了”“多謝，辛苦您老喂我水喝。”看着小人兒撫髯的熟練姿勢，鐵子由衷的道謝。忽然他又想起了什麼，看着小人兒的個頭兒，再看着它只穿着一個肚兜的扮相，又小心的問道：“村口附近沒有水源啊，您老取水一定走了很遠吧？”“誰耐煩去取水啊。”“那您老是…”“我就這樣”小人兒雙腳一跳“呵，呸”“口水啊？！”“不然呢，你當時正在啃腳，我還能啃對嘴喂你？”“這個這個，我就是感覺口水有些噁心…”“噁心？！你居然嫌我噁心，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你還不認識我吧？”小人兒剛要激動馬上又淡然了。“不知您老是…”“剛才你問哪裏來的精怪，沒錯我就是精怪，你可知道我本體是什麼？”“嗯”鐵子更加小心，更加不確定地小聲回答“水蘿蔔？”“蘿蔔你個頭啊！聽好了，我本是十萬靈山中的一株人蔘，歷經不知多少載歲月才變成人身，我這一口口水蘊含的草木精華、天地靈氣，比什麼靈丹妙藥不強上百倍啊，你竟然還嫌棄噁心？要不是我這一口口水，你早被這山裏的蚊蟲抬走當糧食了，你剛才一來我就能認出來，也是因為我聞到了你身上草木之精的味道。”聽完這小人兒的一番話，鐵子才知道自己是錯怪了人家，自己這是得了人家天大的好處啊，“多謝您老救命之恩，不知您老怎麼稱呼？”鐵子這是發自內心的對這小人兒道謝。小人兒輕撫長髯，略作沉吟“我是人蔘變化的，你就叫我參爺吧。”雖然感覺叫着很彆扭，但鐵子還是出於對救命恩人的感激，順從的稱呼“參爺，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啊？”“這是個山洞。”“我…”“許多年前，我剛變成人身不久，在山裏四處閑逛，那時這裏還是一片青山，無意間我看到一個白鬍子老頭兒，用一朵奇怪的火苗把這大個子騙進了這裏，那時候它的叫聲像打雷一樣，沿途被它震死了好多鳥獸；它只有一條腿，只能跳着走路，可每跳一下感覺周圍的山都跟着顫抖，它被那朵火苗吸引着根本不顧周圍有什麼，一直跳進了這裏，跳到這地火上面，火苗不動了，它也停下了，可它怎麼吼怎麼跳也夠不到這火苗，也離不開這裏，那白鬍子老頭兒就在旁邊看着它。然後這方圓百里的熱量好像都集中到了眼前這地火上面，外面越來越冷，這地火越來越熱，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一天，我聽到了一聲吼叫，又像是感覺到了一聲吼叫，很是神奇，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這裏，急急忙忙地剛趕到洞外，就看見那白鬍子老頭帶着這大個子的魂魄腳踏雲朵上天了，那老頭兒還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感覺的到他就是在看我，就像是在看一枚好吃的果子。我嚇的低頭就跑，誰知道又一頭跑到這山洞裏來了，這大個子骨肉還在，卻一動也不動了。一直到今天，只剩下了白骨還站在這裏。”鐵子眼睛看着這岩漿之上的白骨，耳朵聽着參爺講述的往事，滿懷的感慨與惋惜“竟然不是為了吃肉，糟蹋東西啊！”參爺抬起白嫩的腳丫踩在鐵子的腳上“就知道吃是吧，啥都離不開吃。”“唉我”鐵子疼的跳了起來，這一腳力量倒是不大，可架不住這腳丫子硬啊，鐵子感覺這小腳比石頭可硬多了“參爺，您這身子骨也太硬實了吧！”“人蔘有不硬的嗎，真當我是水蘿蔔了。”“參爺，村裡日子苦啊，一般也就種點菜蔬和粗糧，也就勉強吃飽。想吃點肉可不容易，山裏的活物，小的輕易抓不着，大的多數打不過，難啊。”“得，別哭窮，你們村裡也沒見誰是餓死的。你來的正好，先幫我把這石碗裏的水盛給我，我這夠不着啊。”“好嘞”鐵子在村子裏就是個樂於助人的孩子，更何況是自己的救命恩參，他痛快的答應下來就要用手去捧那洞乳。“唉唉唉，你用手捧完我怎麼喝？”參爺看來是很嫌棄鐵子這不講究衛生的勁兒。“那邊石桌上有瓶子，拿它裝了給我。”感覺到自己又被嫌棄，鐵子無辜地搓着自己覺得挺乾淨的手，向參爺指的方向走去。

入眼是一個長條的石凳和一張石桌，造型非常簡單，明顯能看出製作者的隨意。石桌上放着兩個淡綠的玉瓶。鐵子走過去拿起一個，拔下塞子聞了聞、晃了晃，見裏面是空的就舉着向參爺示意了一下，參爺點點頭。鐵子拿着瓶子，來到石碗邊，小心地向瓶子裏灌着碗裏的洞乳，生怕沾到手上又被參爺嫌棄。好不容易灌了一瓶，鐵子把玉瓶遞給參爺。

此時的參爺眼裏已經只剩下那灌了洞乳的玉瓶，急忙雙手接過玉瓶，深吸了一口氣，端起瓶子向嘴裏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