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以為的,最好的成全
……
盛夏在墓地跟葉清宜分開后,多次給她打過電話,但是卻一直沒有人接,不是關機,而是單純的沒人接。
如果一次兩次或許還可以說是意外,但一連多個電話都是這樣,盛夏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婚禮的請柬已經都發出了,但是葉清宜的這張請柬,盛夏卻遲遲都沒有發出去。
因為……她想要自己親手送到她的手上。
這麼多年的感情,盛夏早已經將葉清宜當做了自己的家人,即使,葉清宜現在……怨她。
猶豫再三以後,盛夏還是準備再去一次水木雅苑,而這一次,她的運氣顯然不錯,因為她正好在門口碰到了正準備搬東西的葉清宜。
“你要走?”盛夏看着她指揮着搬家公司的模樣,出聲問道。
葉清宜朝她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冷淡,“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盛夏說道。
葉清宜:“我很好,你如果看完了的話,就走吧,我這還忙着呢。”
她疏離的語氣,讓盛夏擰了擰眉頭,“清宜,我們聊聊。”
葉清宜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盛夏就那麼看着她,兩人之間陷入了僵持的局面,葉清宜有些煩躁的揉了把頭髮,“我不想跟你聊。”
盛夏堅持:“我想跟你聊。”
葉清宜白了她一眼,“你這煩人的本事,最近倒是修鍊的爐火純青。”
寒磣對方歸寒磣,到底兩人還是單獨找了個地方說話。
坐在後,盛夏將請柬放到了她的面前,什麼廢話都沒有多說,直接道:“下個月十月一號。”
葉清宜抿了一口茶,“我沒說要去。”
盛夏扯了扯嘴角,“你不去,這婚,我就不結了。”
“嗬。”葉清宜冷嗤一句,“你嫁的是我?”拿這威脅她,是不是搞錯對象了?
盛夏聳了聳肩,“……你不去,婚禮我也不去,到時候,我們就找個房子,養幾條貓貓狗狗過一輩子。”
“德行。”葉清宜白她一眼,“誰要跟你過一輩子。”
“你啊。”
拋下了職場女強人強悍冷剮的外衣,她理所當然的有些潑皮耍賴。
“滾滾滾滾,少在這裏讓我看着心煩。”
葉清宜不耐煩的擺手,語氣卻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疏離。
盛夏也便收斂了剛才散漫的神情,看了眼桌上的請柬,認真道:“我說真的,我的婚禮,你一定要來。”
她們相互扶持了十幾年,“你知道的,我沒有家人,你就是我的娘家人,如果你不來,我身邊就真的一個送我出嫁的人都沒有。”
她的話,說的很是傷感,葉清宜又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沒一會兒的功夫鼻子就有些泛酸。
偏偏盛夏還一個勁兒眼眶微紅的看着她。
葉清宜抽了一張紙,抽了抽鼻子,罵她:“你就是誠心的,你前兩次結婚的時候,怎麼沒想着讓我送你出嫁?現在都跟夜澤先上車後補票的時候想起我了,把你生意場上的手段往我身上使是不是?”
她說:“我就知道你這人蔫壞蔫壞的,不是個東西。”
盛夏由着她罵,在一旁給她遞着衛生紙。
葉清宜橫了她一眼,伸手就要去拍她,盛夏閃躲,兩人很快就鬧成一團,兩個人的年齡加起來都是一個婆婆了,偏偏鬧騰的跟個孩子似的。
等鬧夠了,兩人齊齊靠在沙發上,盛夏側過頭看她,“楚墨遲的事情,對不起。”
葉清宜的喉嚨一更,“我其實知道,這件事情跟你沒什麼關係,他那人一旦做了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我只是……太難過。”
所以,才會在墓地旁說出那種傷感情的話。
她未說出口的話,盛夏都明白,“他在用生命愛你,給了你,他所認為的最好的成全。”
“是啊。”
葉清宜似嘆息又似悲痛的說道:“他以為的,最好的成全。”
可其實,她多想……在那有限的幾年裏,跟他一起度過,即使最後的結果依舊無法改變,可她到底是還有那幾年的回憶為伴不是嗎?
總好過,一瞬間知道真相的天崩地裂,一瞬間的世界崩塌。
可是如今,人都已經不在了,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終究是,什麼都彌補不了。
盛夏也隨之在心中輕嘆了一口氣,問答:“你叫搬家公司來,是準備搬去哪兒?”
葉清宜輕輕的扯了扯嘴角,“搬去……我們回憶最多的地方。”那棟,還保持着七年前模樣的別墅。
他終究,還是給她留下了點,聊以自慰的東西,不是嗎?
……
“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戴着口罩的李師師,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商城裏遇到久不見面的葉清宜。
葉清宜倒是神情沒有多大的變化,當她決定離婚,決定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她就跟李師師跟周赫斬斷了所有的聯繫,再相見也不過是有幾分熟悉的陌生人罷了。
葉清宜對着她點了下頭以後,便準備離開。
李師師卻咬了下唇,攔在了她的面前,帶着試探的問道:“你回來……幹什麼?”
“李小姐。”葉清宜看着攔在自己面前,明顯比當年態度要強硬的女人,“我來去自由,不需要向任何人彙報,尤其……我們之間並不是很熟。”
李師師這五年的事業風生水起,享受慣了追捧,陡然被人這樣冷言
冷語的對待,心中難免有了些不舒服,她現在早已經不再是任由人漠視的對象,“葉清宜,當初是你要跟他離婚,現在我已經跟阿赫在一起,不管你這一次回來是出於什麼目的,我都希望你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這副理所當然命令的口氣,可見這些年是頤指氣使習慣了,可葉清宜卻沒有慣着她的習慣,當即便語氣不善道:“說完了?”
李師師看着她,沒說話。葉清宜掏了掏耳朵,“既然說完了,那就滾蛋,擋道了。”
s城誰不知道,當年的葉大小姐,就是個敢懟天懟地的,沒道理這麼多年了,還在一個小明星面前吃癟。
說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葉清宜……轉性了。
李師師氣急:“你!”
葉清宜:“我好的很……”
“葉、清、宜。”迎面來的人,一字一頓的喊出她的名字。
葉清宜看向來人,眉頭隨即就狠狠的擰了擰,她多半是,出門沒看黃曆,才會接連遇到不想要見到的人。
她轉身就想要走,在這一點上她跟李師師倒是鬼使神差的默契了一次,在周赫想要追上來的時候,李師師抱住了他的手臂。
周赫試圖甩開李師師的手,然而,卻被抱的更緊,“這附近很有可能就有狗仔,你想上熱搜嗎?”
周赫卻不管不顧的掙脫開她,想要追上去。
李師師見此,在後面急急說道:“你們已經離婚了,她跟你已經沒有關係了,周赫。”
周赫慢慢的停下了腳步,葉清宜的背影已經消失在視野中,是他忘了,他們已經……離婚了。
這三年,他兜兜轉轉的想要找到她,卻一直都沒能找到,在這漫長的時間裏,他竟然也開始學會了……忘記了,如果不是今天陡然遇見,激發出心中的那股子不甘。
或許,他都不會再想起這個人。
他如今是圈內備受追捧的名導,投懷送抱的女人不計其數,即使明面上有李師師這個女友都未曾改變,葉清宜這三個字,好像,已經變得太過遙遠。
李師師上前,抱住他的胳膊,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唇齒紊纏的時候,她說:“阿赫,我們回去吧。”
周赫牢牢的握着她的腰,讓她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身上,換來李師師嬌俏的笑聲。
在兩人離開以後,拐角處的葉清宜也慢慢的轉身,與兩人背道而馳。
坐上電梯的時候,葉清宜忽然笑了一下,引起電梯內人好奇的目光,她只好緊忙垂下頭,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至於她為什麼會發笑?
因為……她終於是徹底的認清,楚墨遲與周赫,是不同的。
即使當初她曾經將兩人混為一談過,如今卻是看的再清楚不過,周赫即使說的再愛她,可實際上,到底還是愛他自己多一點的,他永遠都不會虧待自己,娛樂圈,很適合他。
葉清宜也明白,他始終會在那個圈子過得不錯,畢竟,他有些才華,也懂得時刻做出對他自己對有利的抉擇。
而楚墨遲……
想到這三個字,葉清宜的心驀然就抽痛了一下。
而楚墨遲,他就是個,傻子啊,還是個喜歡自作聰明的傻子,喜歡……替她着想的傻子。
這個世界上,僅存的,獨一無二的,愛着葉清宜的,傻子。
……
一個月後。
s城最富盛名的教堂內,洪亮的鐘聲在上空響徹,教堂外了被豪車裝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開車展,教堂內座無虛席,且來的都是各方名流和知名人士。
上場之前,盛夏忽然就有些緊張,婚禮籌備以來,她雖然也沒少參與,可實際上都是夜澤在全權操持,她最近性子有些懶散,也就隨他去了,並沒有多操心。
甚至於昨天晚上,她還跟平常一樣的倒頭就睡,什麼都沒有多想。
今天早上被叫起床以後,由着化妝師設計師在自己臉上頭髮上搗鼓,她在一旁打着呵欠,原本一切都挺正常的,她都結過兩次婚了,雖說這是唯一一次正式有婚禮的婚姻,但到底是年紀擺在那裏,不能再像個二十多歲沒見過市面的小女孩兒一樣心跳期待了。
她甚至在心中有些自嘲,自己或許是最淡定的新娘了。
但是這一刻,卻有些打臉,因為她……明顯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而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向。
“怎麼了,不舒服?”夜澤看着她有些心神不寧的模樣,出聲問道。
盛夏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但是夜澤看着明顯跟剛才狀態不同的盛夏,自然是不相信她沒事,有些不放心的握着她的手,“跟我說實話,盛夏。”
盛夏耳根一紅,她在緊張,這種小女孩兒才會有的情緒波動,她才……不想要承認,死鴨子嘴硬道:“沒事。”
夜澤唇角噙着一抹淺笑,伸手給她整了整髮絲,握緊了她的手,
“有我在。”
盛夏的婚紗純白的裙擺無絲無痕,被裁製成無數皺褶,點綴在蕾絲花邊,綴滿軟緞織給褶皺裙上蒙上一層薄霧,袖口參差不齊的雷絲花邊更顯柔美。
夜澤俊斯文的模樣再加上一身考究的深色西裝,氣場隱匿而強大,慣常輕抿的唇角,此刻顯露的卻是淺笑。
外面是一片似火的驕陽,牧師手捧着聖經,口中宣讀着此生不渝的誓言,“……你們願意同生共死嗎?”
盛夏夜澤相視一眼,“願意。”
話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教堂內,明明坐滿了黑壓壓的人群,但這一刻,全場寂靜的好像,只有他們兩個人。
或許是有情人的眼中,世界都是渺小的。
透過教堂高大的肋拱窗口,可以看到外面浩遠的穹窿,碧藍廣袤的天空,溫暖的陽光從窗欞口肆意射入,映照在新婚的兩人身上。
盛夏看着那耀眼的陽光,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的比喻。
於是側着臉,在夜澤的耳邊,輕語道:“我曾經以為自己最大的不幸是,愛上了光芒萬丈的太陽。”
夜澤一愣,扭過頭,問她:“現在呢?”
現在……
盛夏舉起自己的右手,戒指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萬丈的光芒。
她說:“現在,我把太陽戴在了手上。”
她握住了太陽。
而此時,夜澤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骨骼分明的大掌包裹着她的手掌,牢牢的,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