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父親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讓我最敬佩,像偶像一樣崇拜的人是誰?那也只有一位,他就是我的父親。
父親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農民,出生於1960年,這一年恰是歷史上最嚴重的飢荒年,菜子川的莊子裏僅活了三個孩子,其中一個就是我的父親,說來也是一個生命的奇迹。大人都餓死了,小嬰兒能活實屬不易。六零年出生的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瘦”,他們三人中的其中一個更是以瘦出名,人們稱他時不在名前冠姓,而是加一個“瘦”字!父親今年有六十二歲,從我記事以來,他就很瘦,皮包骨頭的那種。在那樣艱難的環境中活下來已經是創造了生命的奇迹。
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平民,目不識丁。爺爺在世時,家裏從不貼春聯,這也是有典故的。那時父親還小,有一年春節門上貼了春聯,開年後,走過路過的人都捂着嘴笑,跟爺爺關係好的一位老人告訴爺爺,春聯上寫的並不是美好的新春祝福語。我想以爺爺的脾氣,肯定要和寫對聯的人老死不相往來。從此以後,過年時家裏沒有貼過春聯。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爺爺自然很重視教育。父親雖然讀到高中畢業了,但終究沒有趕上好時代,讀書的十年和國家的十年綁在了一起,知識分子都上山下鄉了,他一個農民的孩子還哪有什麼學上?好在不是文盲,我想如果遇上好時代,以父親的奮鬥精神、拼搏毅力,他一定能考上好大學。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運,為生計所迫,父親十幾歲時,爺爺奶奶已經五六十歲了,那個年代的農村,已經是高齡老人了,再說奶奶一雙小腳,本來行動不方便,爺爺又生病,家中的重擔壓在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身上。
為了不讓一家人餓肚子,父親就跟莊子上的人去陝西背糧食,大人背多少他就背多少,總算讓一家人度過了飢荒年。父親把糧食背回來放在菜子川的小站上時,旁邊幹活的人都羨慕的哭了。人們只看到了糧食,卻不知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在外面受的苦。媽媽嫁過來后,也是驚嘆家裏有那麼多糧食!
父親在二十一歲這一年結的婚,結婚前後他在河道里淘沙,是一個力氣活,多勞多得,父親一個月能領到120元,是老師工資的三倍,鐵路工人的兩倍,那時一頭大肥豬也就20元左右。父親是拼了命的掙錢,也因能掙錢而出名,方圓百里,說到父親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結婚後父親不再是一個人奮鬥,他有一位得力的助手,那就是我的母親。1981年兩人合力種了許多党參,掙了不少錢。在當時,改變觀念,從種植小麥、扁豆到種植党參,父親屬於那種有經濟頭腦的人,用掙來的錢開了一家小賣部,算是小本生意的源頭。
80年代,改革的春風吹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父親請抓住了機遇,開起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生涯:買布。在當時是一個很不錯的事業,一方面,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本,或都會做生意。二是當時的人們大都用布料裁製衣服穿,很少有成品衣服在市場上出售。父親這一事業一干就是20多年。隨着成衣市場的出現,布匹生意越來越淡,成品樣式新,質量也不差,關鍵是價格還便宜,自然沒人再選擇買布裁製衣服了。
2004年,父親幹了差不多20年的事業停息了,人到中年,面臨新的選擇,這比年輕人創業要難好多倍。除了賣布,爸爸還開過雜貨店,養過鴨,養過豬,種過藥材等等,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爸爸掙的都是血汗錢,是用勤勞的雙手掙來的。
這一年,大姐大四,哥哥和我大一,弟弟上高中,家裏的花銷實在太大,父母的經濟負擔太重了。早年掙的錢多用於翻修房子,並沒有存款。無奈之下,父親開始外出打工,干最苦最累的活,一天的工資僅有20元,那時教師每個月的工資也僅有600元。
貧窮真的太可怕了,它可以讓一個人沒有尊嚴,我和哥哥第二天要上學,父親夜裏挨家挨戶的借錢,為了幾千元,借了半個莊子。父親曾經是莊戶上最能幹的人,只要莊子裏誰有困難,父親二話不說便會給予幫助,被拒絕的他沒有任何怨言。只是這樣的父親令人着實心疼!
08年我們都畢業了,但父親並沒有閑着,他又開始搞養殖,養羊養牛,雖是辛苦,但他們的養殖業越干越好,滿足了自己的物質需求的同時,還給孩子們經濟上的幫助。
本以為一切會朝最好的方向發展,可好景不長,16年,母親生病了,病魔將所有人推向悲痛的深淵,我們大家將所有的錢拿出來給母親治病,想盡一切辦法讓母親不那麼痛苦。到最後,縱使有萬般的不舍,母親還是去世了!
母親每次化療,都是由父親陪着,到生命的最後,也是由父親守着,母親的後事都有父親一個人忙前忙后操勞。父親一個人默默的承受着一切的同時,還要不停的安撫我們悲傷的心靈。
我們實在太悲傷了,父親安慰我們,讓我們一定要堅強的面對生活中的悲苦,生老病死是人不可改變的,只有接受。爺爺去世那一年父親也才33歲。
事過之後我才發現,那段時間最難的人是父親,最心痛,最悲傷的人也是父親,他卻一聲不響的一個人承受了一切。父親是一個非常剛強的人,這些年,他送走了四位親人,生活啊生活,可曾饒恕過誰!
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幫哥哥帶孩子,豆娃是一個聰明可愛的小男孩兒,他給爺爺帶來了很大的樂趣,陪爺爺度過了最難的幾年。
豆娃上幼兒園之後,父親又開始學習做飯,現在家常菜、饃饃、各類麵食,沒有他不會的。經常做好后拿給我們吃。如果媽媽在,一定會大吃一驚!這些年,爸爸學會了用媽媽的方式愛我們。
父親這一生在不斷地學習,不斷地進步,不斷地尋找生活的樂趣,他歷盡了生活的各種苦難,但依舊相信人間值得!
我敬愛我的父親,他是我一生的榜樣!